18、流言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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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康十八年八月中旬，礼部郎中李光启收到宫中密信：
【疑有密探，信已泄露。】
紧接着京城中忽然传出几道流言。
一是右相之子李光启在外养了三房外室。
二是吏部侍郎收受贿赂买卖官职，
三是有柔然人密谋诬告科举上有人作弊，以此灭杀大宗人才。
这流言传得似是而非，信的人不多，但是不久后，三位妇人就在右相家门口大打出手，旁观者说，是李郎中的三位外室找上门来，本来互不相识的只是想讨个说法，结果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几位夫人又十分彪悍，一言不合就扭打了起来。
京城中人一时哗然，谁不知晓，右相是个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恶人，唯独和其夫人恩爱有加是为典范，因此最厌恶那些宠妾灭妻、私养外室的行径。
这下子撞了枪口，据说当夜就被李相请了家法。
众所周知，李家家法，一次一天，一趟一月。
众人：看戏！
紧接着次日朝会，尚书左仆射及台院侍御史等五人共同上书，弹劾吏部侍郎，罪名正是吏部侍郎以权谋私买卖官职。女皇震怒，当日未时，吏部侍郎及其属下有关四人锒铛入狱，只待大理寺司判。
众人：看戏！
这第两条流言应验后，人们看戏的同时便想起同时传出的另一条来。
柔然与大宗原有旧怨，先定宗皇帝在位末年，柔然派间谍刺杀了当时的太子邦，令朝局大乱，还是如今的女皇出任太女后才稳定下来。
世仇未消，流言又起，百姓便觉得这事怕是空穴来风，特别是新入官场的进士们，更是关注起来，生怕一不注意早上便要迎接大理寺的。
是以，如今李光启自顾不暇不说，更不敢再让之前安排的人提科举舞弊之事。
汤治将此告知居望时，事情已算尘埃落定。
“那李郎中，怕是还在发愁到底是哪来的密探哈哈哈哈～”
居望听他说完，手指捻着衣摆陷入沉思，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
“多谢你费心，也代我谢过大皇女。”
汤治眼珠子一转，用手臂撑着下巴问他。
“先生既是要谢我，让我讨个礼如何？”
“便是不为谢你，你要的我难不成会不应你？”居望不得不分出心思应付他，侧身坐在圆椅上看着汤治，凤眸微弯。
汤治嘿嘿一笑：“我前儿画了幅《山茶蝴蝶图》，总觉意境不足，改明儿先生帮我瞧瞧，再给我题个字吧。”
当了这段时日的先生，汤治一说，居望便下意识解释道：“夫画需有六要，气韵兼力一也，格制俱老二也，变异合理三也… …”说到这回过神来是在闲聊，失笑摇头：“改日给你看看。”
而后想起那李郎中，沉默片刻后朝汤治问道：
“川台，若是我说，不想此间事了，你会将李郎中之前安排的那几人名单给我吗？”
“啊？”汤治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先生想自己再处理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 …”小皇子撑起半个身子探过去，朝人眨着眼睛道：
“先生要答应我件事～”
居望眸光一闪，袖中修长的十指不觉收紧，只听汤治接着道：
“我把名单给你，以后私下先生只许唤我十三郎！”
居望：就这？就这？
居望还未完全握紧的手又离开放松了下来，心中暗叹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还以为… …
“好。依你依你。”
汤治得了回复，欣喜的让居望连着唤了好几声，意犹未尽的感叹道：
“我小时候看话本子，里头亲近的人便是这样互相称呼的，我还问过阿姊为何没人这般叫我，被好生训了一顿，话本子也不给我看了。”说着又回到那李郎中的事，“对了，先生是要找那些人干嘛？我可以帮忙吗？”
居望自觉方才误会了人，心中过意不去，犹豫片刻，想着汤治历来对他种种实在用心，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打算激化此事的用意——他需要权力。
小半年了，他是时候该真正的接触这个朝堂了，为了父亲，为了居家。
如今他官居高位，看似万人之上，实则被排挤在朝堂之外，政事一概无关，不过是冠名的光耀闲职，再高，也是闲职。
这也是朝中几派人物能容忍他爬上头的缘由。
居望面上一派自然，心中却拧紧巴着，开始后悔这般将心中所想刨出来，实在草率。少年先生将头摆正，余光却忍不住朝旁边撇去。
只见小皇子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本就是常年笑着的模样，这再笑起来，也就是眼眸更弯了，像新月似的，嘴唇也勾子似的藏不住，再加上那矜贵的样貌衣饰，活像个菩萨座下报喜的金童。
权力，又是权力。
汤治在心中默念了句，实际上他并不反感权力，毕竟他能活得如此舒服，就是生来尊贵带来的权力。而别人若说沉溺权柄深海，汤治日后还要琢磨着怎么与这人相处才能利益均衡，可居望… …
他怎么会不知晓他的先生为什么需要权力呢。
他很高兴，先生愿意亲口告诉他。
～～～
那日之后，居望便打算一一谋划未来之路，然事未行而变，事态忽然就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一路狂奔起来… …
吏部侍郎于六月下旬证据确凿，判流放四十年，一干官员也相继倒台。
彼时居望正为狠不下心利用李光启留下的诸人而苦恼，之前他只知李光启找了一票人预备去官府报案污蔑他科考舞弊，然后由大皇女出面查清案子还他清白，可后面一查这些人俱都是落魄书生，或为家中妻小或为贫苦父母，被李光启手下找上合作，李家给予他们家人足够过活十年的钱财，他们则在大皇女破案后认罪伏法。
如今李光启自顾不暇，放弃了之前的谋划，可给予他们的部分定钱却未收回，居望悄悄去看时，见他们人间烟火平平淡淡，竟不忍心再破坏这样的平静。
他原本打算通过这些人将事情往大了扯，揪出一两个有官阶的李光启手下人，最好真的应了那流言与柔然扯上关系，而这样一来这些人便不是单单入狱的后果了，很有可能还会丢掉性命。
李光启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他却要再断了这些人的活路吗？
正怒己不争不狠时，峰回路转，女皇传召他入宫，说在早朝时已经当众宣布，点他去顶吏部侍郎的缺。
吏部侍郎，正四品上，听起来比少师的品阶低吧，但是啊，他有实权啊！实打实的权力啊！而且吏部尚书年近七十，据说已有告老之意，做好了很可能便是下一任吏部尚书！
居望震惊之余，以为大皇女一派会有异议，余光往旁边站着的右相一撇；右相老神在在的撸了把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居望默默收回了目光，谢恩后又朝另一边大皇子一派的代表顾星淮大将军看去；顾将军皱着个眉，时不时朝右相翻个白眼，完全没有一点理会他的意思。
？？？
可他这个年纪出任吏部侍郎闻所未闻，御史台总该有意见了吧？
居望等了半晌，只女皇在上首说着些激励的话，殿中一起议事的官员们连连附和，没有一人反对他出任吏部侍郎。
居望：这朝堂多少是有点奇怪了嗷？
其实女皇派他出任吏部侍郎的缘由不难推断，结合之前的事，多半是女皇想将李家在朝中的其中一颗毒瘤挖下，于是与两位皇子女一起做了个局，而他，则是个幸运的受益者。
可朝中两派为何无人反对，居望则没想明白。
之前的吏部侍郎是李家的旁系，吏部尚书心力不足因此大部分事情实际上都是他在处理，吏部因此基本被李家把控；顾将军自然不满，曾经多次想往吏部安插多人，只是一直失败。
直到出了宫，小皇子鬼鬼祟祟的溜进他房间朝他解释一通，居望这才明白，其实是大皇女大皇子在其中周旋，让双方派系现在都以为他是亲大皇子/大皇女一派的“自己人”，并且正在对面派系做探子。
大皇子派系以为的：吏部侍郎，妙啊！终于把这块肥水搞到手了！
大皇女派系以为的：反正前吏部侍郎已经救不了了，居望也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不错不错！
实际上的：根本没有人。
被迫成为双面人的居望：… …谢邀，人在崇贤馆。
“刚好吏部清完了缺人，我和阿姊一商量，觉得先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就朝母亲说了，你知道母亲怎么回答的我们么？”
“怎么说？”居望顺着小皇子的话问他。
“母亲说，”汤治作出严肃的表情敲了敲桌面，学着女皇道：“孤也是如此想的。”
汤治生得矜贵圆润，甫一模仿这样的表情，只叫人觉得可爱讨喜，软乎乎的没有半点威慑力。
居望不由得笑起来，心情极好的看着小皇子，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小皇子圆乎乎的脸蛋。
果然好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汤治也不烦他，反而将头递过去，含含糊糊的傻笑道：
“以后先生要什么就跟我说，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哦。”
居望手下一顿，心中生出些从未有过的酸涩感慨来。
这真是：
少年人情真真意切切，把那心事全抛，将这七窍满填，正活该赤子无他，专享福缘。
妙极，妙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流言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