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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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两个人疯归疯，理智尚存。
一路顺风滑溜下去，也算闹够了。许如澈也难得觉得一身畅爽，好久没有这样畅快。
滑到底下周也无捏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回？”周也无问他。
许如澈不知道周也无怎么猜出来他想说的话，提前把他的话截胡了。
只是孟晚香那样的，周也无上次在学校里见过一回隐约也能感觉到是个怎样性情的人，也不想许如澈为难，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拉着人陪他一起疯，提醒了一句。
横亘在许如澈周也无之间的，原先只有家世和眼界，没想到如今还多了一个孟晚香。想到这里，许如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似乎孟晚香作为他母亲的存在让他生出了一股很大的无力感，那个家也成了牢笼，他是被精细豢养在笼中的鸟，过早地失去了自由。
孟晚香再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和情景出现在两个人的脑海里，激起了许如澈莫名的自尊心和颜面。好像孟晚香有损他的自尊心和颜面，给他和周也无之间带来了一种隔阂感。
因为在许如澈的潜意识里，周也无的母亲一定是十分有教养且温柔的，不论如何，总归是和孟晚香不同的。
而自尊心这东西是个膨胀的气球，戳上一针就会发出大风暴来的。
很应景的，凭空在下车后没有滑行而下时起了一阵风，周也无腕子上的气球也还在，飘来荡去，晃晃悠悠。
刚才在车上也是如此，一阵强过一阵的风将气球吹得歪来倒去，风明明是个温柔的东西，却会那样猛烈地拍打在气球上，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许如澈的心里忽然若有所失了。他心里总是若有所失。又或许是因为失得不够多。
月亮半遮半掩的露出了半面，月影落在地上，路旁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月影清疏晚风幽怨，少年们默然无语，开始注意到命运的全面脸色。
“打车吧。”良久，许如澈开口，打破了沉寂。
周也无点头，认同了他的话，伸手往外走了两步抬起胳膊帮他打车。
还不算太晚，这时候车并不难打，拦了两辆就拦到了。许如澈坐上去还要问他：“你呢？”
“我走走。”
许如澈就不多问了。
关车门的时候，许如澈还是说：“我自己有钱的。”
他有点害怕周也无帮他付了车费，虽然花不了太多，他还是不想在这种方面让两个人不自在。
“想得美。”周也无先是一愣，甩给他这么一句话。听着有点笑意，还有点儿傲气。
但许如澈就是觉得这话说到了他心坎儿里，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周也无和他挥手作别，许如澈一开始还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司机发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从车窗玻璃看到周也无瘦削挺拔的背影。
似乎绕到了车后面，不知道做什么，过了会儿才慢悠悠走到前面，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小伙子，你们这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呢？”他们两个人这一番给司机逗乐了。
本也是一句无心的寻常话，许如澈听了心情低落下来，低低说了一声：“叔，别瞎说。”
“哎，瞧我这嘴不会说话，随口一说，别往心里去啊。就是看你们两个大小伙，看起来关系还这么好，挺让人......”他停了停，似乎没给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和关系下一个合适的定义，找一个正确的形容词。
酝酿了半天才接上了那句没说完的话：“还挺让人羡慕的。也挺让人意外的。”
羡慕这词用在这儿有点奇怪，但用意外就正常许多。可就是因为这个“意外”一词，许如澈忽而愁肠百结了。无端端的化身为雨巷里的丁香姑娘，打着纸伞，寂寞徘徊在悠长寂寥的小巷。
意外，所以看到他们俩稍稍亲近一些，任何人的正常反应都应该是意外才对。
确实也是意外，他们遇见是意外，相识也是意外，走到如今这一步，还是意外。
能不能有一天，关于我们之间关系的形容词可以再丰富多变或是温情一些呢？
车窗玻璃半开，许如澈就听着风声呼呼而过，他在半面玻璃上看到了五光十色的街灯，还有他自己的脸。
他傻愣愣的，伸手去用力擦了擦玻璃上的影子，擦不掉。
心里好像缺了一块，是因为忘记什么的缘故，等到他终于想起来约周也无出来的真正目的，才恍惚记起。那时候他已经被载到了家。
站在楼下的时候，他急忙摸出手机的动作有些手忙脚乱。
半晌将手机稳稳握在手中拨出号码时，周也无听筒那边还传来轻轻的风声，不像之前那样猛烈了，重新变得和缓温柔。
许如澈：“我到了。”
周也无鼻音“嗯”了一声。
“阿有。”
周也无直觉他不单是为了打电话过来报个平安，一直安安静静等他把话说完，并不打断。
“生日快乐。”这四个字钻进了周也无的耳朵里，是他听过最美妙的话。
大概是知道周也无不适应这样温情的时刻，陪着他矫情。许如澈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也无缓缓放下手，手机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他觉得整个人的郁结都逐渐随着这口气消散了，他整个人变得轻松畅快起来。
他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似乎从身上掉下去了，落到人群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这个损失使他变得一无所有，却也因此更加感到轻盈。
把手机滑回到主页面，壁纸是他刚刚在许如澈走后重新设置的，今天刚拍的那一张他和许如澈的合照。
看到屏幕上的许如澈笑得得意和朗然，反观他反而变得讶异局促，倒是有些反差的怪异。
指尖不小心点到了相册，里面的照片变成了两张，不再是孤零零的那一张合照。
为了不使这唯一的合照独自一个孤单单待在他空落落的相册里，他把方才拍的那一辆出租车的车牌照留存下来和它作伴。
相册被照片一点点填起来，心好像也被什么一点点填满。
......
许如澈已经习惯了自己在一旁看书或者做题，周也无就安安静静在座位上补眠或者百无聊赖的发呆。这几乎成了两个人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
周也无偶尔觉得无趣又要故意来惹他。
许如澈就习以为常的从兜里掏出来几颗糖放到他桌上，周也无一开始还不解，后面都是略一挑眉剥开糖纸含着了。
周也无再没有额外吃甜食的习惯，许如澈倒是养成了随身带一大把糖的习惯。
何卓上课的时候，目光频频往许如澈这边投，周也无好奇，也不住地看许如澈。
抬手抹了两把脸，许如澈终于忍不住：“你总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该问她。”周也无努了努嘴，方向是讲台上的何卓。
下一刻，许如澈和何卓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何卓念他的名字把他叫了起来。
“这次的作文我看了，许如澈同学的作文又是咱们班当之无愧的范文。下来后大家可以借着互相看看，请教一下许如澈同学。”何卓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许如澈向来不习惯这样暴露在人前，不论是太过热烈的喜欢还是过于赤诚的厌恶，哪一种都容易让他无所适从，而这种表现和心理有很容易使他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一点，让他和周也无又格外的有默契了。
下课后何卓把许如澈叫走了，许如澈的桌面一大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教科书和辅导资料里夹着一本格格不入的书。
周也无看见了，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探索欲，挣扎了一下把它从中抽了出来，是一本诗集。
许如澈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一些酸不拉几晦涩难懂的诗集和风花雪月情真意切的文章。周也无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在他眼里，许如澈为人太古板，爱好也单调得让人费解。
又不可否认，这些诗文换了许如澈读给他，他倒很乐意听一听。
把诗集放回原处伸了个懒腰，许如澈还没回来。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面上纠结犹豫尽显，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许如澈确实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这样小的事情该不该说，唯恐浪费周也无的时间让他觉得困扰。
“有个作文大赛。”
周也无了然。课堂上才夸过人，应该是和许如澈商量这个大赛的事情，想让他去参加。毕竟这种事也不单单是个人荣誉，获得的奖项含金量足够高的话，说出去学校和任课教师都有面子。
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周也无不知道许如澈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开心的神色，反而很困惑迷茫。
“为什么选我呢？那么多人。”
许如澈是真的不明白，那么多人比他更优秀更出众，为什么这个机会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偏偏砸到了他头上呢？
他向来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孩子，大人们对他最常用最恰当的一句评价就是：这孩子真是踏实勤学。
挂着这个标签，他就成了这样本本分分脚踏实地的人，也顺理成章地认为，只有刻苦努力才能换来与之相匹配的进步和机会。
大概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够踏实勤奋，以至于这个机会来临的时候他没有惊喜，只是困惑和迷茫。
“那么多人，就偏偏是你。”周也无三言两语就解开了他的疑惑。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你从来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的机遇和奖励。”
许如澈半知半解，好像想通了，又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儿。周也无抓了抓额发，笑得张扬。是许如澈所熟知的那种独属于周也无的骄傲狂放自然流露才会显现的得意狷狂的明媚肆意的笑。
一下子就轻而易举击中了他的心。
周也无带着这样的笑，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信心：“既然馅饼砸头上了，咱们就放肆大胆的去好好尝一回它的味道！”
然后，许如澈就去参加这场作文赛了。
参赛的是许如澈一个，去的却是两个人。许如澈在考场内坐着，周也无在考场外等着。
少年身姿挺拔，一手撑着一把伞等着人从里面出来。他翘掉了今天的课，只是觉得许如澈似乎应该有人等着，好让他也在比赛之余心生一点期盼。
眼下是他在等着，心里期盼着，焦急又满含热望。向来冷静如他，也难掩焦躁，不停来回踱步。
渐渐有人接连走出来，他等了又等望了又望，还是没见着熟悉的人。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伞面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啪嗒啪嗒”声，让他耐不住平添了几分烦躁。
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是嘀嗒嘀嗒声，本来几不可闻。但是由于雨下得久了，地上坑坑洼洼不平的地方被雨水积成了小水潭，雨落下去就有了清晰的声音。小水潭的水清清的，映着各种打着伞或没打伞的影子。一个不注意“啪嗒”踩过去，水声就变得清脆。接着就会在脚底裹上一层水，从脚底淅淅沥沥又落下，还要在裤脚溅上水，湿成一小圈。
走出赛场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极有成就感，仿佛他不是仅仅写完了一篇文章，而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这一认知又让他难得有了点儿光明正大骄傲得意的底气。
几乎是出考场的那一刻许如澈就在许多人里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朝着人过去，步伐快速，有那么些奔过去的意味，透露出急不可耐。他本来应该责怪他翘课，却在看到人的那一刻果断将这个念头抛却了。
视线同周也无缠绕到一处的时候心里又软成了一滩微澜的春水，那种情绪又变得微不足道了。
许如澈自然而然地躲进了周也无的伞下。
跟周也无共这一把伞，似乎变成了一种美丽的合作。有点兴奋，更有点不好意思，时时顾及距离，把控分寸，多了少了近了远了，总唯恐不合适。于是若即若离之间，总想着雨不妨下大一点。
结束比赛之后，许如澈又回归到了正常的两点一线的平淡枯燥的生活中，似乎这件事只要参与过就被他抛之脑后，他也只负责参与，并不在乎过后的结果。这一场比赛也并未在他生活中掀起任何一丝波澜。
但他以为的平静无波，却恰好是被这一场作文比赛所打破的。
何卓再一次来找他的时候，板着脸，面色也是冷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赞扬与欣赏，怒气引而不发却也暗暗渗透出来。
“许如澈，我想听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和别人的文章高度雷同？你知不知道，这就等于抄袭？”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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