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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夷羿 ...

  •   早起感觉脸上有些濡湿,姮娥疑心自己是不是留了口水,又看到自己床上盘着的龙犬,想起昨晚上梦到了陌生男子,一种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也不换侍女来梳洗,只是慵懒的坐着,任由丝发如同绸衣一样,顺滑的披在肩膀上。
      令人意外的,这只龙犬没有聒噪,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惊艳的目光——如果动物也会惊艳的话。
      门外侍者轻唤起身,新人还需入泰和殿觐见,粗盐、薄荷水并银盆等物什盘列而出,洗漱完毕,青鸾呈上粉色燕纱裙,上面绣的是蝶恋花,姮娥又唤侍者拿来五彩垂珠步摇,明月耳珰。佩兰自有一双巧手,未几,云鬓花颜,芳香盈路,恍若神仙妃子。
      盘瓠此刻也恢复了人身犬头的样子,姮娥想了想,给盘瓠拿来了一个青色暗纹的衣服,穿上后喜气洋洋,真有几分吉祥物的憨态。
      姮娥早上用了粟并脆藕、菌丝汤数许,侍者还贴心给盘瓠准备了瓠叶,可惜盘瓠看都不看一眼,就冲着肉扑去,炙鱼、煮豚肉是他的最爱,完全不像别人起床的时候胃口不好。
      说起这还有一段因由,彼时盘瓠食瓠叶长大,大家都没见过他这样的生物,一时也不知道该喂他别的东西,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只能吃瓠叶,待到盘瓠终于变成犬型,盘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天波湖,尾爪并用的抓了鱼烤来吃,从此之后,盘瓠爱上了这种叫肉类的美食,鸡豚牛彘,无肉不欢。
      帝姬府分中东西三路,碧瓦朱甍,其中奇花异草林立,廊腰缦回,假山水系巧萦绕其中,颇有几分九天云雾缭绕的仙气,姮娥起居的须弥紫苑在东路的后进院,距离府门较远,时间不早,也没有了闲逛的雅兴,索性跟盘瓠乘着轿撵去往府门前。
      门前有车撵停在外面,奴仆仪仗数百人,车幔绣金丝凤纹,盘瓠携着姮娥上了车,车上茶水小食一应俱全。路边百姓看到帝姬的仪仗,都好奇这位嫁了龙犬的绝色薄命红颜是什么样,碍于护卫不敢上前,却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芳容,屋顶上,树枝上,也都乌压压挤满了人。只听一声巨响,骚动声传来,车撵有片刻的停顿。盘瓠顺势把姮娥搂在怀里,低声问门外护卫何事,这厮不露脸,磁性的嗓音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姮娥突然想到一个词“人模狗样”,忍不住有几分笑意,忘记了挣扎。
      护卫答:“围观人太多,有几个在树上压断了树枝掉下来堵了道路,属下已经命人去驱赶,必不会耽误帝姬郎主行程。”
      姮娥:“罢了,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命人疏散这些百姓,好好安置,莫要惊扰了他们。”
      盘瓠自然不会反对,他巴不得独处的时间能延长一千年。可是佳人早已经从他怀里挣脱,端正的坐在另一边。盘瓠时刻不忘记给自己找存在感,一会“姮姮,你饿不饿,我喂你吃糕点”,一会又“姮姮,你渴不渴,我给你倒茶”。
      姮娥索性不搭理他,闭目养神,这厮还真是越挫越勇,接着“姮姮,你困不困,我抱你睡觉觉”。
      姮娥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盘瓠里面做小媳妇状嘤嘤嘤嘤假哭,还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活脱脱像姮娥是一个抛弃糠糟之妻的负心汉,偏偏盘瓠还是犬脑袋,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泛着泪光。
      女性果然天生对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姮娥这下也不好继续摆脸色了,就说“你把书简给我拿过来吧。”
      “好!”盘瓠献宝一样拿给姮娥,开心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宫门重重复重重,宫闱深深深几许。从安礼门下轿撵,自有盘龙御撵在这里等候,是帝俊特地赐给姮娥夫妻的。轿撵浩浩荡荡载着他们去往昭华殿。
      帝俊跟羲和年少相伴至今,虽然不能说是如胶似漆,情深似海,但他待羲和自比别人多了几分爱重,况且羲和连生几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宝贝的跟凤凰蛋一样。平心而论,除了结亲这事儿,帝俊真是对这个女儿千娇百宠。姮娥自己也争气,虽然娇贵却不娇气,袅袅兮如水中鸿,姣姣兮若云中月,简直是东荒之国千万少年心中的神女。
      可惜神女一朝落地,坠落人间,配于龙犬,惨不忍睹,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帝君帝后赏赐了姮娥盘瓠玉如意、玛瑙、翡翠数许,又叮嘱了盘瓠:“你武艺非凡,需勤加练习,等过段时日,我给你找个合适的官职,总不能一直闲着。”
      想对自己的女儿说什么,到底心中有愧,这个英明果断难得有如此踌躇的一刻,看了姮娥一眼,居然没有说话。
      羲和忙跟姮娥及盘瓠说:“好孩子,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又跟女儿说:“你凤阳阁里的嘉荣开花了,你去看看吧,日后回来总得一程子路。”
      羲和这是要跟自己女儿说几句体己话,盘瓠再不识趣,也不能跟着,只能留下跟帝俊大眼瞪小眼。其实只要帝俊愿意,他可以是全天下最慈祥的君主,高情商的人就是这样,无论对方是贩夫走贩还是王侯将相,可以跟不同的人有聊不完的话题,永远可以让人如沐春风,但此刻明显他心中不爽,不想这么做。盘瓠也知道他心情不佳,不想上赶着没趣。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帝俊屏退左右,召唤盘瓠上前问:“你真的不能完全变成人形了么?”一副怀疑的样子。
      “不行,目前是真的不行,以后或许可以慢慢想想办法。”貌似诚恳无比的回答。
      “男人不能说不行”
      “。。。。。。”
      凤阳阁是姮娥出嫁前的寝宫,姮娥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打雷。她当时的玩伴楚玄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传中人吃了后就不怕打雷的嘉荣草。这草红叶红花,颜色鲜亮透亮的惊心动魄,甚至可以看清茎叶的脉络,刚开始只是小小的孱弱的几株呼一口气就能吹倒,后来渐渐长大,如今已经高达一丈多。姮娥后来到底没吃这神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神草能隔空有效,总之后来姮娥再也没有怕过打雷。只是当时的花草还在,当时的玩伴已经渐行渐远了。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白月光。楚玄比姮娥年长四岁,在姮娥是个豆芽菜的时候,楚玄已经挺拔如竹了,少时的姮娥,一直都在仰视他。
      当楚玄找来嘉荣草的时候,姮娥不是没有过窃喜,也曾想过楚玄对自己或许不同。然而花开又花谢,直到少女长成,长发盘起,她等得那个人依旧没有再出现。不,也不是没有出现,他没有生病,没有远行,更没有失踪,他仍好好的存在于姮娥所在的生活里,朝堂上他仍在,府邸里他仍在,酒肆里他仍在,陌上他仍在,他只是不再来到她身边,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解释,他只是生生的从她的世界中剥离开了,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那些年少时的无忧无虑,谈天说地,姮娥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幻觉,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有的只是一种酸涩的感觉,如同三月的青梅。不能指责也不该难过,他们没有承诺过,没有相恋过,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她也许并没有来得及喜欢上他,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喜欢别人。
      羲和不知女儿心中所想,虽然曾经楚玄是她的心仪女婿候选人之一,不过后来看他对姮娥并没有什么特别,姮娥也对他也是淡淡的,她就断了这个念想。羲和总觉得自己眼珠子似的女儿,总要找个疼爱自己的夫君,最好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气若幽兰,谁曾想挑来挑去挑太久,最后竟便宜了一只龙犬。想想,羲和竟是眼睛又红了。姮娥忙劝自己的母后,专捡好听的说,又说盘瓠很规矩很尊重,羲和才放心了一些。
      这厢盘瓠跟帝俊又开始了相顾无言,唯有两相厌。幸好门外有侍卫来报大将军夷羿求见,帝俊自然宣见,盘瓠也揖身告退,两个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昭华殿外,盘瓠只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子,迈着流星步走来,鹤发童颜,颇有几分武者的威严,让人丝毫不能因为他的年纪而看轻他。看着盘瓠有几分探索的目光,旁边侍者忙跟他解释:“夷羿将军一门豪杰,乃我朝武将世家,夷羿宝刀未老,他的儿子羿也是出类拔萃,文韬武略不在话下。”
      “羿”听到这个名字,盘瓠陷入了思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看着夷羿的眼神也一直没有收回来。话说夷羿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灼灼,后背不觉有点发热,待到他回头查看,发现是一只龙犬,而这只龙犬不知为何神色迷离,似有几分困惑,似有几分灼热,夷羿心中有若有了然,暗想:都道美人爱英雄,老夫年轻时候不知多少少女拜倒在我的盔甲之下,没想到老了也是魅力不减当年,连动物都不能幸免,哦哈哈哈。
      盘瓠要是知道夷羿心中所想,肯定会说这误会大了去了,谁给你的自信,可惜他浑然不知,还在默默沉浸在对羿这个名字的仇视中,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好耳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夷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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