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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会武功 ...

  •   许垂露不清楚这人的来历,只能从衣饰和那副妍丽的容貌判断此人约莫是得萧放刀信重的弟子。

      她行止诡异,说话语气亲昵得过了头,不像在给罪犯卧底送饭,倒像是给猫狗之类的家畜喂食……

      尽管如此,许垂露还是决定下筷。

      体力经过刚才一番消耗已经又下降了一点,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那愈发鲜艳的红色让许垂露这种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五十就开始坐立不安的人无法忍受,她笃信自己如果再不进食,恐怕很快就要因体力耗尽而死。

      少女笑吟吟地望着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垂露只好捧起碗筷,带着些犹豫的怯意朝她点点头:“谢……谢谢。”

      “啊,你会说话呀?”

      许垂露刚塞了一口米饭进嘴,险些被她夸张的惊呼闪了舌头。

      敢情她被当成了哑巴。

      “……嗯。”

      “那宗主方才问你的时候为何不答?”她凑近了些,身上淡淡的蔻丹香萦在许垂露鼻间。

      “因为没听清。”

      她低头扒饭,醉心于这滋味尚可的午膳,暂时抛却了与人说话的抗拒。

      “什么?”少女惊讶地挑起一边眉毛,重新开始打量这个灰雀般的失败卧底,“就因为这个?”

      “嗯,我不会武功。”

      许垂露吃得专心。

      “嘻嘻,我知道,宗主还没出招你就倒在地上,四肢软绵绵的像面条一样,别说武人,根本连闺中小姐都不如。可是这些和你刚才说的有关系么?”她似乎起了兴致,语调未变,眼底的轻蔑却淡去不少。

      许垂露看到体力已经恢复为两位数,稍稍减缓了下筷的速度:“因为不会武功,耳力比不上你们。就像刚才,如果你不曾敲门,我根本不知道有人靠近。”

      少女的笑意变得微妙起来:“哦?”

      “武场风大,宗主与我隔得远,我又不知道怎么辨人气息,一时没听清她的话,不敢乱答——”

      她话未说完,一阵幽风拂过,自己手上的筷子消失了。

      它出现在少女右手两指之间。

      好快的指法。

      “好一个不敢乱答。”她目光骤冷,“宗主问话,你这般谨慎,换我问你,你便满嘴跑舌头乱扯一通!怎么,你瞧不起我?”

      这脸变得更快。

      许垂露手里空了下来,无法再作遮掩,只能抬头看她:“没有,我是看姑娘待我亲善,人又可爱,便说了几句玩笑话。我以为你方才是随口一问,就随意答了。”

      她脸色微变,把筷子扔回盘中。

      “呵……我的确是随便问问。”

      许垂露给自己夹了一块排骨作为奖励——她赌赢了。

      她说少女是随口一问,对方若要否定,便是承认自己在对她的来历与目的寻根究底。而萧放刀既要亲自审问她,怕是不想旁人越俎代庖的。

      看来,此人行事固然活泼乖张,却很有几分忌怕这位宗主。

      “你这人看着怯懦老实,编起瞎话来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原先我当你是心虚才不敢看人,现在嘛……”她听着许垂露未曾间断的饮食之声,渐生烦躁,“喂,你是不是真的耳朵不好?”

      许垂露看她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缓缓开口:“方才虽是玩笑,却也有不少真话。”

      “嗯?比如?”

      “姑娘的确姣美可爱。”

      这直白的夸赞从她口中说出竟没有半点讨好谄媚之意,少女眯起眼,懒懒地拉长了尾音:“哦,我哪里美呢?”

      许垂露放下碗筷,答得流利:“杏眼桃腮,面如满月,一双柳眉描得也好,深浅适宜,指上蔻丹鲜红似火,正衬肤色。此外,姑娘体态舒盈,颦笑顾盼时比静坐不动更加轻灵好看,这殊为难得。”

      “你……”

      少女瞪大了眼,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

      她有些慌赧又有些气恼地转移目光:“你方才不是一直边吃边说的么,现在怎么不吃了?”

      许垂露顺着她的话捧起瓷碗,低声道:“品评旁人相貌本就不妥,若连对方的面容都不加正视,就更是无礼了。”

      “你这人——虚伪至极!哼,纵你说再多好话,我也给不了你半点好处。”

      许垂露似有些失望:“连一壶水也讨不得么?”

      少女又是一噎:“你讲这些胡话就是为了……要水喝?”

      许垂露点了点头。

      少女面露嫌弃,却旋踵转身,掠出柴房,往左侧的膳房去了。

      玲珑倩影飘然跃出她的视线,片尘不惊,半开的木门都未曾翕动半分。

      如此轻功在不会武功的许垂露看来已玄妙得接近幻术,她不由开始思考其余人的功法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她的瞳色被瞻念绎思染得更深了一些。

      “朝露,我使用过的‘色’与‘质’是否会保存在系统里?”

      [会的。]

      “画板默认的黑线代表的是‘形’,并不含有‘色’,是么?”

      [是。]

      “那我方才表现得如何?”

      [……很好,可以说令人惊喜。]

      许垂露轻呵一声。

      朝露停顿片刻,似乎有些困惑:[我有何处得罪了您吗?]

      这系统远比她想象得“智能”。

      “我被人用剑指着额头时,你并未出现,我在为那少女的身份困惑时,你也没有发出提示。我原本以为你是担心我们的对话会被旁人听到——但是,在她进屋之前的几秒我们仍在交谈,以她的素质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所以,我与你的交流是自动被屏蔽在外的。”

      [我并不曾向您隐瞒这件事,我——]

      “你没有主动提及,你只是用巧合的沉默营造出这种错觉,以更好地观察和审视我。我很信任我的感觉,你无需否认。”

      [我想是您太敏感了。]

      “是么?有人认为敏感是疾病,有人认为敏感是天赋,但对我来说,它是认识事物的一种方式。在我们的交谈里,你显露出一种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长者的傲慢。指引,可以是控制的前兆。”

      [您这样想,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愿意为我的真诚起誓。]

      许垂露神色不明:“你说,我们是合作关系,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但你不需要我。”

      [并非如此……]

      她按住额心,摇了摇头:“我不想深究,也无意指责你。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非常重要。所以,待会儿我呼唤你时,请不要掉链子。”

      [好的,我会遵从您的指令。]

      许垂露迅速地结束了这场交流,因为少女的身法实在太快,她脑内的声音还未彻底平息,对方就捧着一碗清水踏进了柴房。

      一截玉腕伸来,水面荡起的细小涟漪在她的肌肤上映出了跳动的波光。

      “喏,喝完就跟我走吧。”

      许垂露双手接过,却没有立即饮用。

      她想要提取“水”这种质,但发现方才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己出现的材质球此刻只是微弱地从水面冒出半截小小的气泡。

      [宿主,越是纯净的质就越难提取,短时间内可能很难成功。]

      朝露见她快要“望穿秋水”,不由提醒道。

      而她不曾放弃。

      这水摸着很凉,不像是从茶壶或是灶锅里倒出来的,而且清澈无杂,河水或溪水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如果水所指的范畴太大,那就换成某一种水。

      井水……会是井水么?

      许垂露念头一出,那透明的球体倏然升起,缓缓流转的新质——井水,收入囊中。

      当然,这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刚刚吃饭恢复的十点体力现在已经用去一半,橙色的进度条后显示的数字降为15。

      “喂,你愣着干什么?”少女狐疑地瞥了眼那丝毫未动的水线,“不敢喝?是怕我下毒啊……”

      她顿生怒意,作势要去夺那瓷碗:“那就还给我!”

      ——这喜怒无常的小疯子。

      许垂露咬住碗口迅速饮下,甘冽井水涤净了喉间的油燥与干渴,尽管因囫囵打了个水嗝,她依旧觉得身上舒畅多了。

      果然,见她急不可耐的慌张模样,少女又开心地展露笑颜:“走吧。”

      她拿袖口抹了一把嘴上油渍,两手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她知自己有低血糖,贸然站起必定要头晕一阵,只能把动作放得缓而再缓。于是当她立在窄小的屋门前时,少女的身影已到十丈开外的小径上了。

      明日映天,清风和畅,眼前的郁郁山景曾是她笔下的一抹深绿,如今却以这般高伟的威势向她倾来。

      这短暂的停顿引起远处相候的少女的不满,她飞身赶来,叱道:“你怎这么慢——”

      在打量许垂露全身后,她的不满顿时化作惊讶:“你……想不到你还挺高的。这么薄薄的一片,像鬼一样。”

      ……

      许垂露勉强把这当夸奖收下了。

      “我不会武——”

      她摆手打断:“我晓得你这人有几分聪明,知道落到如今境地唯有示弱一途可以保命。但你要知道,不会武功绝不可能成为洗清嫌疑的证据,你若显露出半点武功,怕是早就没命站在这里了。”

      语气虽显不耐,言辞却不可谓不真诚。

      “多谢姑娘提醒。但我是想说……我没有轻功,这双腿再卖力也不及姑娘身法一二。”许垂露低头垂目,苍白干瘪的面容显出几分无可奈何的颓丧,“况且,你说得对,生成这模样,你若要拖着我或扛起我走,我怕是要生生折在半路。”

      少女眯了眯眼,嗤道:“你还知道自己不堪用啊。”

      “是,所以还请姑娘走慢一些,否则这样来回奔走,浪费的是自己的气力。”

      对方略一挑眉,没再说话,却依着许垂露的步子放缓了行速。

      通往萧放刀居所的道路格外漫长,和许垂露想象的大堂正殿不一样,这小路连接的似乎是一处幽僻的静室。翠竹环绕,茗香悠远,完全不符合绝情宗的整体风貌,就连牌匾上的名字也透着股不合时宜的禅意——攸心居。

      怎么会这样呢,就因为她在画场景的时候找了某座道观作为参考么?

      不过很快,这点微妙的违和感就被更加不和谐的东西盖过了。

      攸心居屋门半敞,里面传来一阵幽咽的吞声低泣。

      那断断续续、委屈又无助的哭声是由一个男人发出来的。

      啊这……就,挺刺激的。

      阅本无数的小画师停住了脚步,却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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