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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闺听雷惊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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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知州黎临风刚从府衙出来,还未上轿,就看见南方总捕追命的身影在长街的那一头出现。
黎临风用和肥胖身躯完全不符的灵巧迅速钻入了轿子,一叠声的催促:“快走!快走!!”
那两个轿夫很是疑惑,今天大人居然不用人扶就进得了轿子,真是神奇啊!!
可是一般来说,愿望和现实总是不相符的,不管黎大人有多么不希望看见南方总捕的脸,但是,轿子的门帘还是被追命一把拉开了:“黎大人??你走的好急?我还想调动府衙的人手呢!”
黎临风擦擦汗,挤出一个笑容:“崔大人请便,下官已经和底下的执事招呼过了,大人尽管调动好了!!”
追命看着黎临风一脸的汗,讶异地说道:“大人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莫非是要去看大夫??”
黎临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急急放下轿帘,催着轿夫走了。
眼看离开府衙有一段路了,才吁出一口起来,心道:“这瘟神才来了杭州府四五天,我就赔偿了一千多两银子;适才夫人又来哭诉,说是有人砸了大舅子的酒楼!一问又是这追命干的,唉!这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追命看知州走得匆忙,很是奇怪:看脸色真的很差啊!难道知州大人有什么隐疾?
李坏施施然过来,问道:“你就凭这点证据准备去抓人?”
追命道:“先让府衙发出海捕通告再说,十有八九就是这李韶光干的!!”
李坏道:“可是没有证据说李韶光认识云罗啊?一切只是你我的猜测!”
追命神秘地笑笑,很是狡猾的样子,看在李坏眼里却觉得很天真。
走进府衙,追命拉过一个衙役问道:“放到苏州的鸽子回来了没有?”
那衙役回道:“大人!你也太心急了吧?才放出去三个时辰啊!一般也要一天的吧?况且还要那边回信哩!!”
追命蓄势待发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悻悻的道:“看来只好让凶手再逍遥一天了!!”
李坏拍拍追命的肩膀,笑道:“急也没用,不如出去喝一杯??”
追命眼睛一亮,道:“好!刚才在那个绿珠阁根本就没喝痛快!我们这就出去!”说着捞起自己的酒壶就大大地灌了一口,用手背一抹嘴唇,大声赞道:“这酒楼不怎么样,这‘竹露滴清响’倒真是好酒!!”
转头看见李坏的神色有些奇异,追命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居然一个人喝,刚才李兄帮我出气,还没谢谢你哪!”一手将打开盖子的酒壶向着李坏递了过去:“你也尝尝!!”
李坏的脸忽地红了起来。
追命奇怪地道:“这酒不烈啊!以你的酒量不会闻了就醉吧?”
李坏不答,一把夺过酒壶,咕噜咕噜几口下肚,晃着酒壶,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真的很有味道!!”
追命也很开心地笑了:“就是,这酒不错,听说曲院风荷的酒更好,我们这就去??”(白痴!!==!!)
当下拉着李坏晃出门去了。
啾啾地清脆鸣叫在窗外的枝条上跃动着,细细的阳光从窗缝间溜进来照在追命的眼睫上。
追命茫然眨动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榻上撑起身来,望望四周,正是府衙的客用厢房,再低头看看自己,穿着月白色的贴身中衣。
追命搔搔头,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样从曲院风荷的居荷酒坊回到这里的了,所有的记忆似乎只到和李坏拼酒,到底喝到第五坛还是第六坛??
甩甩头,追命决定想不起来就不再去想了。
从床 上一跃而起,居然有丝丝晕眩的感觉,追命对自己很失望,居然喝醉了!!
再一想,嗯!说不定李坏醉的更厉害呢!!
扑到八仙桌上,灌下几口凉茶,晕眩的感觉慢慢淡了,追命披好衣物,推门而出,决定去讥笑一下李坏醉酒的傻样。
可惜,当追命走到中堂的天井里,李坏已经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逗引一只肥嘟嘟的鸽子了。
见追命过来,笑道:“看来,昨晚睡的不错啊!?”
追命一时郁闷:“怎么?你昨天居然没有喝醉??”
李坏扯出深深的酒窝:“当然没喝醉,要不崔大人是怎么回来的呢?”
追命睁大眼睛:“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李坏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背大人回来的,正是区区!”
这下追命郁闷的狠了:“你昨天喝得比我少吧!!”
李坏见好就收,顺势下坡:“那是,在下怎么喝得过崔大人呢!?还是悠着点好了!!”
追命又一次开朗起来,一眼看见那只肥鸽:“难道是苏州府的回函到了??”
李坏点头,将那鸽子脚上的信筒摘下,递给了追命。
追命展开小小的信纸,细细浏览,密密的睫毛垂下来,令飞扬的面容平添许多柔和。
李坏侧首看着专注而执着的追命,唇边勾起了轻轻的笑意。
只一刻,追命就扬起头,将那纸条一攥,道:“李坏,你慢慢晃,我去捉拿人犯了!!”拔腿就向外走,顷刻已远去数丈。
李坏捉着鸽子,独立天井。
栏杆旁的一树垂丝海棠开到酴醾,小小的风儿卷着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有如李坏此际惘然而绮丽的心绪。
追命手持知州大人核发的缉捕公文,来到李家大宅,第一次看到了李韶光。
李韶光跟追命想象里那样酒色过度,心狠手辣的样子颇有不同:个子颀长,面目秀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此刻,李韶光闻听是官府缉捕人犯,只吓得面青唇白,哆哆嗦嗦的辩解:“大人,我冤枉!我没杀人!!”
追命寒了脸色,道:“据查,受害人在家乡木渎的亲戚指认是你带走了云罗!而出让云罗在孩儿巷的宅子的原主也找到了,自可以让他认一认你!”
李韶光更是惊慌:“大人!我是认识云罗,可是我没杀她!!”
追命不耐道:“杀没杀她,自有通判大人会审理,你跟我归案就行了!!”一挥手,几个衙役一拥而上,锁了李韶光就要走。
却有一个清亮的、含着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我夫婿杀人,证据何在?”
追命一看,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迈出了内堂,杏眼上挑,秀丽的脸上怒气隐隐。
追命正色道:“这位就是李夫人吧?李韶光有杀人的嫌疑,此刻正要带他回去问话,请夫人谅解!!”
谁知,那李夫人居然哼了一声,蛮横地道:“我李府那是你这样的小衙役可以随便放肆的地方?我父亲官至翊卫大夫,你们敢不敬吗??”
追命最烦这样以势压人的嘴脸,伸手一扬平乱珏,朗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是夫人执意抗法,在下有权先斩后奏!!”
此言一出,李夫人的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喃喃道:“四大名捕!!居然是四大名捕!!”
追命虽然讶异这样一个深闺女子竟然也知道四大名捕,却也不愿和她再纠缠下去,着人押了李韶光就走。
堪堪走出几步,蓦然间,一缕尖锐而凄厉的劲风直袭追命后心!!
追命向前猛一低头,那绿色的剑光贴着发丝忽地就一下掠过去了,几茎断发随着银光飘然而落。
追命挺身立起,那剑光倏然倒退,直斩追命的胸膛。
追命一扬酒壶,“当”的一声大响,那剑光被铜制的酒壶弹了开去,在酒壶上留下一条凹陷的痕迹!
追命缓缓回头,只看见看似柔弱的李夫人面带厉色,右手掩在水袖之中,一条长长的银链从袖中拖出,银链的尽头是一柄细巧锋锐的绿光萦绕的小剑!
追命笑了,笑容却带着寒意:“李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夫人一扬长袖,那银链小剑如蛇般向她飞起,袖中探出一只纤细、玉白的手,涂着轻红豆蔻的手,花瓣似的张开,轻巧拈住了银剑的剑柄。
李夫人的脸色更寒,透着重重的冷:“崔大人,妾身只是李官人的内子而已,但你要带走我家官人,那要过得了妾身这柄‘江南春水碧如酒’!!!”
“‘江南春水碧如酒’?”追命似乎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这一刻已不由他细想,碧剑已带着呼啸直削追命的面门!
追命足尖一踢,腾空跃起,避开这凌厉一剑,大声喝道:“快把人犯带出去!”
衙役们连拖带拉的拉着李韶光出了李府。
李夫人见状,怒意更盛,那剑光已如灵蛇一般带起绿色银色的光华将追命缠在其中。
追命将酒壶抛起,震开塞子的酒壶立时酒液如泉。
追命身法轻捷,在剑光中穿行,却张口将酒液接住,又伸手在落下的酒壶上一拍,那酒壶就如暗器般飞旋着向李夫人撞去,抛洒的酒水夹带着追命沉厚的气劲直罩向李夫人全身!
李夫人双袖连挥,舞起银链小剑挡开酒液,左手又是寒光乍现,唰的一声将酒壶斩成两半!
在李夫人的左手中居然还持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刀!!
李夫人衣裙一扬,短刀劈面而来,追命勾脚一踢,脑后那链子碧剑已唰地缠了过来。
追命身子一侧,避开剑刃,一把抓住了剑后细长的银链,手臂向内一夺,将链子缠在了小臂上,李夫人被这一扯之力带得向前跌出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而追命已借着这一扯一拉之力,腾身而起,一脚踢向了李夫人的胸腹!
刹那间,追命瞥到了李夫人惊惶、凄惶的脸,昨日巷口,使女香溪和刘叔的对话猛地兜上追命心头:‘我家夫人怀孕了啊!就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追命已在半空中侧身收足,勉力转开了这凌厉绝杀的一踢!
可是本已全力而出,这样一挫,立时令得追命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横摔在地,右足剧痛……
生死之搏,岂能有如此大的破绽?!!李夫人虽然因为右手的银链碧剑被追命下跌之势拖得踉踉跄跄,可是左手的短刀却毫不迟疑的向着追命兜头劈下!
这一瞬,似很短又似很长,追命只来得及,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