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初见白狼 ...

  •   幽狼谷距爻国不过百里,万壑千岩奇松危耸;两岸连山略无阙处;层峦叠嶂遮天蔽日。林中不时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微风从翠柏苍松间拂过,枝叶迎风飒飒作响;谷中小路曲径通幽,群峰杳杳,云雾弥漫;径旁小溪清澈见底,嬉戏于鹅卵石间的鱼虾永远不知疲倦;山谷深处有一道闪烁着银光的缎带,镶嵌在青山之间,仿佛天河落地,冲下一座陡立深崖;声势浩大震耳欲聋,恰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般惊人魂魄。
      就在这瀑布与岩石的撞击声中,传来与谷中景色违和至极的骇人咆哮,“嗷呜,嗷呜~~”异常凄厉瘆人,嘹亮可怖。
      “父亲息怒!弟弟年幼无知,孩儿带部下立即出谷寻回便是。”苏洛音色颤抖,惶恐万分,面色惨白如纸,一干人等通通跪在苏骞脚前,不住的叩头。
      “废物!都是枉活了千百年的废物!连一只小白狼都找不到!我要你们还有何用?若我丧失一子,要这天下还有何用!苏洛,我命你把白狼找回来,找不回白狼你也休想再回幽狼谷!”苏骞在悲愤中整个人癫狂得近乎丧失理智,两掌向四周狂击,道道金光交错射出,无数松柏被拦腰折断,湖面掀起数层浪,响彻云霄,众人的衣衫犹如骤雨疾风侵袭一番后淋漓透彻。
      “孩儿定会将弟弟安然无恙的带回幽狼谷。”苏洛仍保持着跪地叩拜的姿势,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发指眦裂拊膺切齿的父亲。
      “你们跪在着儿等什么?还不快去!”苏骞挥臂朝谷口方向指去,厉声咆哮道。
      “孩儿遵命!”言罢,苏洛等人如释重负般站起身。
      “洛儿。”苏洛正欲携部下离去,只听苏绦从不远处弱弱的唤了声。
      “母亲,”苏洛应声,侧首对部下们道:“尔等且在谷口稍等我片刻。”
      他走到苏绦身前,微微颔首道:“母亲,您怎么来了?有何吩咐?”
      “别怨你父亲,他只是一时心急,出言重了些。”苏绦盈盈秋水的泪眼红红的,一看便知是已经都哭过数次了,“出谷后定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我和你父亲膝下只有你和白狼两个孩子……”不等把话说完,苏绦忍不住掩面失声痛苦起来。
      “母亲放心,孩儿定……”他话音未落,苏绦将纤细轻盈的玉指轻轻置于他的唇边,摇了摇头。
      苏洛愣了下,刚经历了一番声色俱厉的责骂,少顷间委实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似水柔情般的舐犊之爱。神情顿时间凝固,手足无措的点头以表意会,慌忙转身阔步朝谷口走去。

      苏骞见到苏绦,满腔怒火顿时消失殆尽,眸中戾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身子不好不要随着性子四下走动,不是要你在寝殿歇息么?怎么跟过来了?”苏骞问道。
      苏绦用手帕拭去眼角的眼泪,踱步至他身侧,喟然长叹道:“相隔几千米都听得到你大发雷霆的怒吼,你觉得我是能躺得住还是能坐得稳?就算我‘垂死病中惊坐’也得前来瞧个究竟。”
      “狼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多年了,所有事情的缘由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苏骞万分无奈,负手走到湖边,绪稳气和的问道,“若不是你当年执意孤行修禁术,就不会靠着吸食他人的精血气魄续命,白狼也不会几十年来幻化不成人形。”
      “够了!我不想跟你总是为一件事争论不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吧?为大增修为走火入魔,离开了人类的精血气魄你不也活不下去么?”苏绦方才眼中的柔弱登时尽去,鹰瞵鹗视着苏骞,刚才的悲痛仿佛演戏般抛之于脑后。
      “你我在幽狼谷同住数千年之久了,何必时常恶语相加戳彼痛处。”苏骞道,“白狼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苏洛能不能把它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也未可知。”
      “这能怪罪洛儿么?你带领幽狼谷倾巢而出,只剩下我和白狼孤儿寡母二人,难道我要不吃不睡昼夜陪在白狼身边?白狼,苏皓,我的白狼……”苏绦一想到不是去向的白狼还有束手无措的苏洛,骤然转怒为悲,伤心欲绝拭泪哽咽。
      苏骞移步至她身旁,虽然多年来面对她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早已是家常便饭,却还是眉头紧蹙,在肩上轻拍几下,慰藉道:“狼妹,爻山剑客顾枫那莽夫直奔幽狼谷而来,我委实担心你和白狼的安慰,回到谷中,白狼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倘若落入那群剑客只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方才一时性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大发雷霆不知所云,想必洛而定会理解的。”
      “也罢,也罢,谁让你是他老子。”苏绦侧首含情脉脉的与他对视片刻,声音中依旧带着哭腔,“幽狼谷四周尽是机关埋伏,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算顾枫有天大的本事,也定会死于万箭穿心下。”
      “别说这些了,你我二人先回寝殿吧。”苏骞搀扶着苏绦沿一条通幽小径朝万狼殿走去,发现苏绦身体异常冰冷,脸上虽然浓妆妖娆,但还是掩盖不住黯然无色的憔悴,关心备至的问道,“近几日旧病可时常发作?都怪我一心只想着和爻山剑客交战之事,一时忘记了寒冬降至,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之男婴不好寻觅,大不了从谷中暂且抓来几只小妖吸食其精血气魄,也可消除苦楚。”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吸食的法力么?”苏绦凄声道,眼中尽是鄙夷和不屑。
      “好好好,我先吸食,再输于你体内可好?”苏骞问道。
      苏绦点了下头。

      近百年前,苏骞苏绦这两只身负千年道行的狼妖为大增修为,不惜以身试法修炼狼族禁术,以致走火入魔寒毒侵身。自古以来,凡为妖者,皆阴气极重,加之常年于阴暗潮湿不见光照处修其禁术,体内更是阴凝冰坚。人也好妖也罢,无不需阴阳平衡,岂可阴盛阳衰?苏骞苏绦这两只狼妖为续命护体,唯有抓来谷外的壮丁每日吸食其精血气魄。可每逢深秋,日渐转凉,寒毒就会时常发作,务必吸食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的男婴以解寒毒侵体之苦。

      时至深秋,百花早已零落成泥,可唯有耐寒傲霜的秋菊正相继绽放。
      大家闺秀多喜天然雕饰的清水芙蓉;小家碧玉则多爱这苕之华,芸其贵矣的温婉凌霄;贫民钿户更是对那凌寒独开的冬梅情有独钟。
      爻国西南处有一座城池——潇城。城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无不在自家门前庭院摆满了各色秋菊。今日市井热闹异常,百姓们无不为潇氏镖局的潇总镖头顺利压镖归来而遍插菊花欢呼雀跃。
      之所以摆菊花庆凯旋,是因为潇总镖头的夫人深爱菊花的气节。潇洵潇总镖头对妻子又是宠爱有加,令城中百姓每逢秋季走镖归来,便摆满菊花加以庆祝。
      潇氏镖局玄关顶匾额上“潇氏镖局”金漆四个大字格外显眼;宅邸门庭旁两座石貔恘凶目獠牙张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得很;两旁各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首旗上绣着“潇氏镖局”四个黑字的黄旗随风招展。院内更是栽满了秋菊,洋溢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潇夫人站在庭院的秋菊从中一面赏菊,一面除虫修剪花枝,等待丈夫潇洵回府,望着眼前这不与群芳挣争艳的秋菊,不禁感慨道。她常年身着淡黄色长锦衣,衣料上绣着橙橘和浅绿两色怒放的菊花,虽清雅但不失华贵,今天也不例外。
      “娘,您方才吟诵的可是元稹的《菊花》?”奶声奶气稚嫩的声音从潇夫人的耳畔传来。
      潇夫人姿态轻盈的转过身来,衫摆随之轻轻飘起,仿佛一只翩跹振羽欲飞的蝴蝶。嫣然含笑,慈爱的目光投向贴身婢女怀中的潇绰,柔声道:“绰儿,前几天刚过完五周岁生日吧,怎么还总是要春桃姐姐抱?”
      “娘,绰儿下来便是。”潇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的点点头。婢女春桃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确定潇绰站稳了,才肯松手。
      潇夫人也随之蹲下身来,尽量使自己与潇绰一般高,捧着他的小脸,眼眸中尽是疼爱之意。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潇绰两只小手攥着潇夫人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天真无邪看着她,脸颊两侧桃花般的酒窝更是讨喜得很,“绰儿知道娘喜欢高风亮节不畏严寒的秋菊,方才特地从先生那里学来念给娘听,绰儿也喜欢花中君子菊。”
      “绰儿乖,等你长大了,定能成了不起的男儿郎,像你父亲一样。”潇夫人甚是欣慰,温柔的抚摸着潇绰的头发。
      “孩儿不会辜负爹娘的。”潇绰似懂非懂,但努力的点了点头。
      “夫人,老爷回来了!”只听玄关处传来家仆的喜报。
      潇夫人站起身来,牵着潇绰的小手离开秋菊丛朝玄关处走出。
      见潇洵翻身下马,潇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潇绰顿首道:“孩儿潇绰见过父亲!”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拘束,这繁文缛节都省去罢。”潇洵志气轩昂的酣笑道,随手拿来家仆供上绣有菊花的披风,披到潇夫人身上,又俯身抱起膝前的潇绰,“夫人,深秋天寒,你怎可这般不爱惜自己?”
      潇夫人侧首垂眸看着披风上含苞待放的秋菊,笑魇如花,含情脉脉的望向潇洵道:“夫君,正值晌午,阳光明媚微风不燥,何来寒秋之意?”
      “多加件衣裳还是好的,这披风上的绣纹正配得上深秋的夫人。”潇洵一手抱着潇绰,另一只手搂向潇夫人的纤纤摇指,朝厅堂走去,“走镖时路过苏州,特差人买了几匹上等苏绸,隆冬将至,赶制几件冬衣罢。”
      “多谢夫君。”潇夫人含羞带怯温婉一笑道。
      “爹最疼娘了!”潇绰双手紧紧的搂着潇洵的脖颈道。
      “难道爹就不疼绰儿了么?”潇洵浑厚的嗓音中夹杂着慈爱,“本给你准备了礼物,既然这样,那就不给绰儿了吧”
      “爹也最疼绰儿了!孩儿知错了!”潇绰带着哭腔委屈的努着小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轻轻煽动下修长的睫毛,两颗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落在苏洵的衣襟上。
      “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流泪的!”潇洵神情口吻略带严厉,训斥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苏绰抬起小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青涩懵懂的呢喃道。
      “绰儿才年方五岁,就知道伤心了?小小年纪便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倒是可塑之才啊!”苏洵眸中尽是笑意,“夫人,想当年李太白五岁诵六甲,司马光七岁讲《春秋》,咱绰儿长大后定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郎啊!”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四大喜,孩儿略知一二。”潇绰笑的纯真无邪,轩轩甚得抿着小嘴。
      潇洵闻此更是欢喜,正欲开口夸赞,潇夫人抢先道:“夫君,想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用膳吧。”
      “也好也好。”潇洵点头笑答。
      “孩@随爹同行即可,爹爹舟车劳顿,鞍马疲倦。”潇绰道。
      三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潇洵牵着他的左手,潇夫人牵着他的右手,一起朝膳房走去。
      潇夫人生性简朴,不喜奢靡,平时的吃穿用和平常百姓无异。虽是些家常便饭,但不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更可口,潇洵常年在外走镖,每年在家中的时日屈指可数,这顿饭潇绰吃的分外开心。
      少顷,婢女春桃呈来一壶热酒置于餐桌上,潇夫人拂袖拿过酒壶为潇洵斟酒,潇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潇夫人含情一笑,再弯腰添酒。
      连饮三杯后,潇洵惬意的赞叹道:“还是夫人亲手酿制的醉春归香醇可口啊!”
      “夫君又在取笑妾身。”潇夫人垂眸含羞。
      只见潇洵击掌三声,随从抱来一只浑身雪白的毛团走进玄关。
      “绰儿,还不快去看看你日后的玩伴。”潇洵道。
      潇绰激动的连连点头,迎上前抚摸着一尘不染的毛发,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毛团一番,转身回到潇洵膝前,屈膝顿首,膳房回荡着他稚嫩欣喜的童音:“孩儿谢过爹爹,是一只小白狼!绰儿非常喜欢!”言罢,又即刻起身跑回小白狼身边。
      潇洵看着他欣喜的样子,拾起酒杯啜了口觥中酒。
      “绰儿,当心些,这白狼虽小,但尖爪獠牙还是有的,别被它伤到了。”潇夫人眼中流露着担心。
      “夫人请放心,这只小白狼听话得很,不会伤人的。”潇洵胸有成竹侃侃而谈道,“回来时路过一片树林,不知这白狼什么时候偷偷上了我的镖车,待我发现的时候,它居然直接扑进了我怀中,讨好般舔我的手和脸,本以为是饿了,便喂它熟肉吃,没想到它居然懒在镖车上不走了!哈哈哈!”
      “如此甚好,是我夫人之心多虑了。”潇夫人有些自责。
      “绰儿,吃饱了么?”潇洵问道。
      “饱了。”潇绰听见父亲唤他,又跑到潇洵身前应声道。
      “今日功课可背熟记牢了么?”潇洵问道。
      “嗯,”潇绰点了点头,站的笔直,学着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熟练背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
      “好,为父知道你今日的功课做好了,和这只小白狼玩去吧,”潇洵满意的点头,叮嘱道,“切记不可欺负它,要善待,视小白狼为你的玩伴朋友。”
      “孩儿铭记在心。”潇绰努力的点点头答道,再次朝白狼迎去,不住的摸着它的毛发。
      随从将小白狼松开,潇绰将它紧紧的搂在怀中,小白狼动了动两只三角耳,蹭着他的脸颊,摇着尾巴,不住的舔他的手,像灵犬一般,极通人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