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月明中》青草灯

5、第 5 章

　　“萌萌，不好意思啊，公司里有点急事，等下我就得走。菜我都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吴建民说着就给张萌倒了一杯茶水。
　　张萌接过茶水，等着吴建民继续往下说。
　　“萌萌啊，你来荣市的事情，你妈妈特地交代过我。你也知道，公司现在筹划着新的男装品牌产品线，这个不忙个一两年，做不下来的。你妈妈呢，有些地方是做的不对，但初衷都是为了你好，你呀，不要过于苛责了。”吴建民摁掉了一个来电，抿了口茶。
　　“在爸爸这边挺好的。”张萌低头盯着白瓷杯里的茶汤，水纹晃荡着。
　　“那就好，你爸毕竟是老师，对你这个阶段是有帮助的，而且，你陆阿姨也是可以照顾你起居的，你呢，这两年专心好好学习，上个好大学，以后公司总归要你来打理的，你说对不对。你吴叔，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有学问的苦啊，你们小青年可要知道这个厉害关系啊。”
　　“……我懂。”
　　“哎哎，我们萌萌就是懂事的，不像……”吴建民瞄了眼吴浩，后面的话被服务员打断了。
　　“酸辣蕨根粉，凉拌折耳根，丝娃娃，酸汤鱼，配菜一会儿上，冰浆是饭后吃还是现在上？”
　　“饭后吧……”
　　“好的，请慢用。”
　　“萌萌，吃吧。今天这碗折耳根估计都是你的份了哦，呵呵。”吴建民将折耳根挪到张萌附近，打趣着。
　　“吴叔叔，你不吃了吗？”张萌没有动筷。
　　“估计来不及。我说完就走。咳……”吴建民清了清嗓子，又抿了口茶：“本来呢，是你妈妈让我，嗯，让吴浩在这边可以多多照顾你点，也是不放心你，但是我想了想，呵呵，怪不好意思的，这个，可能后面还是需要麻烦你，多关照关照我家吴浩。”
　　张萌摩挲着茶杯的指尖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吴建民。吴建民的脸上一如往常堆满笑容，却依旧无法掩藏住眼神的犀利，那是一种肉食动物盯上猎物的犀利，一种猎杀的专注。张萌迅速别开眼。吴浩依然望着窗外。
　　“吴叔叔，我也……”
　　“呵呵，明白明白，我也不指望他能考上名牌大学。是这样，一中的学习环境实在不太好，你这次不是转学进了四中吗。我拜托你妈妈，让吴浩也插班进了四中。就大家有个照应，对不对，你就帮叔叔看着他，不让他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就成，就当你帮叔叔一个忙吧，你妈妈那边，我帮你交代。”
　　“……”
　　“不会惹事，不会打架，四中是我要来的。”一直看着窗外的吴浩淡淡开了口。
　　“好，好，这可是你小子说的，萌萌你也听到了，你来作证，你来监督。”吴建民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劈啪作响。
　　“我都说了……”吴浩不耐烦地撑着上半身，转回目光，盯着吴建民。
　　“吴叔叔，还是先吃吧，我肚子饿了。”张萌拿起筷子，加了一根折耳根放入嘴中。
　　一触即发的冲突戛然而止。
　　三人默默夹菜吃饭，餐桌上只有碗筷相触的声音，期间，吴建民接了两个电话，在接完第二个电话后，他交代吴浩饭后送张萌回家，便走了。

　　吴建民走后，张萌让服务员撤了他的碗筷，坐到了吴浩对面。两人依旧安静吃饭。
　　“你找的我妈？”
　　“嗯。”
　　张萌戳了戳碟子里的鱼肉：“已经有目标了？”
　　“算是吧。”
　　“那挺好的。”
　　吴浩包了个丝娃娃递给张萌，自己又包了一个：“去了四中，还是老样子吧。”
　　张萌沾蘸水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揶揄地笑道：“不然呢，我可不做你的护城河，呵呵，或者护草使者。”
　　“不是因为这个。”吴浩斜了张萌一眼。
　　“哦，哦，是吗。”
　　“你妈可是让我盯着你，是条件呢。”
　　“是吗，看来你答应了啊……”张萌给吴浩续了一杯茶：“你爸刚才不也是。所以……我们今天吃饭不太合适，毕竟敌我关系。”
　　吴浩轻轻笑起来，拿起茶杯，伸手在张萌的茶杯上轻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是，也不是。”
　　张萌举起茶杯，看着吴浩。吴浩的眼型狭长，睫毛长且直，在眼下洒下浅浅的阴影。此刻他眼神犀利，还带着点少年的魅惑，等待着张萌进一步动作。呵，张萌心中轻嗤，转身就将茶水倒入了沙发后的绿植里，回身说道：“那就等着开牌吧。”
　　吴浩抿嘴笑了笑：“也行。”
　　“打扰了，二位的冰浆要什么时候上？”一个服务员上前问道。
　　“现在上吧。”张萌淡淡回了句。

　　“过半小时给我爸发个消息，走了。”吴浩没等张萌回答，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张萌看着出租车的汽车尾气消散在空气中，突然觉得对吴浩没那么愧疚了。扬手又招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四中地址，安静看着车外。
　　“小姑娘是四中的学生啊，不得了啊。”出租车司机还挺健谈。
　　“嗯。”
　　“现在放假还要去上课？”
　　“嗯。”
　　“哎哟，是认真啊，高几啊？”
　　“一。”
　　“好啊，这进了四中，基本就是一只脚进了C大啊。”
　　“想去A大。”张萌突然来了兴致。
　　“有想法啊，想进A大不容易哦，哪怕是荣市六中，每年都只有头几个吧，四中几年才出那么一两个哦。”
　　“六中更好？”
　　“不是本地人？”
　　“嗯。”
　　“这个不能说哪个好，要看哪个更适合自己。啊，有点像找对象。哈哈，小姑娘可不能早恋啊。”
　　“怎么说？”张萌侧头看着司机问道。
　　“六中适合脑子好的，他们学校搞素质教育全市第一，戴帽子的，所以啊，管得不严，好的好，差的差，一半一半。四中就不一样了，高压政策，我朋友家小孩就在四中哦，哎哟，真的用功哦，说悬梁刺股都不为过哦。所以啊，四中适合愿意刻苦的小孩，脑袋聪不聪明都是无所谓的。”
　　“哦……”张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高压么，张女士还真是不余遗力。
　　出租车开了半个小时，来到目的地。张萌在下车前给吴建民发了一条到家的微信。

　　校门口没有人，校门的伸缩门关着，只留了门卫旁的一扇铁门。张萌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才上前与保安沟通，结果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保安问了去的教室名称和本人名字，就让张萌进了校门。
　　张萌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东张西望着，右手边是一个大型的棒球场，走手边则是公告栏和一大片草地，继续往里走，来到一个分岔路上，张萌停下脚步观察了一阵，左手边的路应该是棒球场外延的延伸，尽头还能在树影间看到红色的塑胶跑道，那估计不是去教学楼的路了。
　　张萌选了右边的岔路，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在几颗松柏后头发现了教学楼。张萌绕过教学楼门口的大圆盘，才发现教学楼门上落着锁。
　　“……”
　　张萌正打算掏出手机，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同学，你是张萌吗？”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对，是我。”张萌回声望去。
　　一个穿着四中校服，带着眼镜，长得白净的男生站在她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摞卷子。
　　“林淮学长让我来接你，你跟我走吧。”男生说着转身朝张萌来时的路走去。
　　张萌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转进左边的岔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转弯进了一个铺装着鹅卵石的小路，小路尽头是教学楼的一处侧门。男生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一旁的门禁上扫了一下，门锁开了。
　　“你们校园卡还有门禁？”张萌觉得这权限有点厉害，不是说高压政策么。
　　男生脚步微顿：“是老师的工卡。”
　　“哦，哦。”果然啊。
　　张萌跟着男生一路上到3楼，又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教室门口，门口悬挂着高二5班的牌子。教室里十几个人，东一堆西一堆在讨论着什么。
　　“哎哎，林淮，你妹来了。”一个高大，身材微胖的男生从一个人堆里把林淮揪了出来。
　　“来得这么晚，你们是吃了满汉全席吗？”被打断的林淮有点不爽。
　　“……”
　　林淮朝张萌走来，从男生手里接过卷子，道了声谢谢，又折回到讲台上，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扔。
　　“先做卷子，老王要晚一点来。”说罢目光示意张萌跟着他出教室。
　　张萌突然有点后悔来这一趟。心里思忖着，如果直接走，会不会惹毛了身边这只……嗯……大灰兔？
　　不过，让张萌没想到的是，林淮比她更敷衍，他直接把张萌带到了楼道的一角，那里挂着一幅教学楼的平面图，图上标注了各个教室的名称。嘶……这，不会吧。张萌不敢想，但林淮还真敢做。
　　“喏，这是教学楼的情况，每一层格局都差不多，你要愿意自己逛一逛，就去逛。天台去不了。这栋教学楼后头是多媒体综合楼，图书馆和室内体育馆。食堂，小卖部都在教学楼东北角，宿舍区在食堂旁边，过了桥就是。还有一个棒球场，一个田径足球场，几个篮球场，从校门口一路排开，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林淮噼里啪啦的讲着。
　　“……意思是，我可以回家了？”张萌打断了林淮。
　　“书带了吗？”
　　“没。”
　　“……”林淮想了想，“你跟我来。”
　　张萌跟着林淮又回到了教室，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林淮叫了一个男生，“谢暮，你带高一的书没？”
　　男生转头，是那个戴眼镜的白净男生，“没。”
　　“也对，你不需要。”林淮抓了下头发，让张萌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又去讲台上拿了张卷子，又递了几张草稿纸、一只笔给张萌，“就随便听听，别出声，别玩手机，老王不会发现你的。”
　　“嗯。”张萌瞄了眼卷子，轻轻应了一声，手伸到口袋里将手机关机。
　　教室安静了下来，只有笔尖写过纸张的刷刷声。
　　张萌将卷子正反两页都看了一遍，一共8道大题，4道是关于集合的证明题，4道是关于计算集合数目的。
　　张萌用笔尖轻轻扣了扣桌子，在草稿纸上画了只炸毛的小兔子……
　　谢暮做完卷子，偏头朝过道旁的女生瞄了眼，只见她正认真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其中一张草稿纸被扒拉到了一旁，上头还画着一只兔子，眼睛圆瞪着，一副傻傻憨憨的模样，想到之前女生问他校园卡的问题，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真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