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出庭作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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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甄碧琰财产案转移到东京家庭裁判所后，中村忠浩法官光熟悉案情就耗费了半年的时间。
更让人崩溃的是，自东京地方裁判所裁定五位“甄碧琰”皆不是真正的甄碧琰后，各类牛鬼蛇神纷纷出笼，导致从警察局递交过来的新案卷已经堆满了半个房间。助理们只能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在关键内容上贴满备注，让中村忠浩法官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了解大致情况。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如果这个案子不能在中村忠浩法官手里结束，那么下一任法官但是熟悉案情就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握着手里七份自称唯一继承人的财产申请，中村忠浩法官只能感叹一句，这真是财帛动人心呀。
庄重威严的深棕色法官席后面，中村忠浩法官端坐在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某位议员帮忙带话的原告。
1964年东京奥运会后，菊刀国经历了短暂的经济不景气时期。但是，很快政府开始发行战后第一次建设国债，拉开了大建设浪潮。自此，65到70年间，菊刀国连续五年经济景气扩张，史称“亿弉诺景气”。
经济发展带来的财富效应，中村忠浩法官感触颇深。中村忠浩法官亲眼看见不远处的一条条街道被拆除，重建，然后变成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偌大的一个东京市，从中心往四周，高楼拔地而起。
其实不久之前，菊刀国还几乎都是低矮建筑，但1961年更改了建筑基准法关于层高的限制。自此，菊刀国开启了一个向现代化迈进的超高层年代。随着资源聚集，东京可供开发的繁华地段的余地日益减少。甄家手里的那些地皮，代表着巨额的财富，代表着无限商机。
出于种种考虑，政商军各界人士纷纷施压，要求法庭加快审讯过程，为东京尤其是银座附近甄家的地皮开建扫清障碍。
中村忠浩法官作为资深法官，在这里已经工作了近20年，思维缜密，做事有条不紊，在裁定无主财产案件方面的经验丰富。所以，当他看完所有卷宗后，其实心里已经有所判断。但，出于对某位议员的尊重，中村忠浩法官必须拿出最公正的态度，根据证据来裁决胜负。
“本案原告甄国章，你与甄欣伯甄碧琰夫妻是什么关系？”
庭下，坐在原告位置上的男子,来自香港，身材颀长，倒是有几分东北人的模样。穿着最近流行的夏威夷T恤，花花绿绿的，甚为耀眼。头发更是用发乳梳成妥帖的油脂装，在年轻人看来甚是时髦，在中村忠浩法官眼里则是流里流气、不成体统。
甄国章站起来回话：“我是甄欣伯和甄碧琰夫妻唯一的孩子，我出生于……”
甄国章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凄苦的青年，中村忠浩法官却盯着他的左眼看个不停。
之前近距离见面的时候，中村忠浩法官就发现他的左眼失明，上下眼皮有一道细细的疤痕。
现在，对方说话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不协调感就更强烈了。
中村忠浩法官对那些陈词滥调失去了耐性，挥手打断称述：“好了，你先说说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吧。”
“我母亲是1953年3月25日，在清明节前夕，因为肠胃炎引起并发症，在医院住院医治无效后去世的。我之前向法庭提交过一份广州市孙逸仙医院的死亡证明复印件，这是原件。”说话间，甄国章从随身携带的资料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
中村忠浩法官笑得甚是和蔼：“请你念一下原文。”
“广州市居民死亡证，粤医字地023102号……”甄国章气定神闲地念出死亡证上的每一个字，上面的内容他倒背如流，即使手上什么都没有，也自信不会背错任何一个字。
他逐字逐句地读，日文翻译随即将其翻译成日文：“……甄碧琰因病情严重于1953年3月25日下午4时27分在内科病房病逝。医生李月娥……”
中村忠浩法官耐着性子等他读完，随即发问：“你当时在她身边吗？”
“在的，我母亲就我一个孩子，我自然是守在她身边的。为了看护母亲，我没日没夜地待在病房里，为母亲熬粥喂食，擦身换衣……”
“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广州的？”
“1952年5月，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们的日子日益难过……”
“那段时间，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广州南华中路272号。”甄国章依旧对答如流。
“你在哪里住了多久”
“不太长，大概住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父母去世后，我无牵无挂，后来，就托关系到了香港。”
“是孙逸仙医院给你开了这张死亡证明书吗”中村忠浩法官从案卷中中取出一份证据复印件，面向庭下展示。
“是的，法官大人。母亲去世后，我非常伤心很久才慢慢接受母亲已经离去的事实。所以，我隔了很久才去补办死亡证明，然后去办理销户手续。“甄国章开始有点焦躁，话速明显变快。
“你的眼睛似乎有点小问题,请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
甄国章稍微有点不安，不时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一位菊刀国男子，摸了摸额头上细汗，小心地回答道：“我眼睛瞎了很多年了，都怪我小时候太俏皮，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戳到眼睛，因为当时治疗效果不好，慢慢就失去了视力。”
中村忠浩法官没再发问，转头交代：“请谷茗晗小姐上庭。”
谷茗晗穿着一套得体的西式办公裙装站在证人席，熟练地把手里的证据袋放在桌面。
中村忠浩法官轻轻一点头：“谷小姐，请出示证据。”
谷茗晗将两份盖有公章的回函，向法庭上下出示材料原件：“这一份是广州孙逸仙医院的回函原件，其复印件和广州市公证处的日文公证资料已经上交法庭。”
谷茗晗用日文陈述回函的详细内容：“所谓甄碧琰的死亡证明实为伪造。具体证据如下，经查，1953年我院从未接收过名叫甄碧琰的病患，更没有任何住院记录。第二，我院从来没有使用过东京家庭裁判所所提供复印件内的死亡证明格式，该死亡证明格式与国内通行格式完全不符。第三，复印件内的印章与我院印章完全不同。”
谷茗晗提供了不同时期印章资料的照片，同时着重指出：“按照国内盖章习惯，所有的文字必须朝上，印章中部的五角星处于垂直状态。无论是圆形印章还是椭圆形印章盖章的时候，必须全部显现出来。多页资料的，需要盖骑缝章，或者是散呈扇装加盖公章，从而确保每一份资料完整无缺同时不能变更。”
法庭上下，不约而同地看着证据材料上那缺手缺脚的印章，皱起了眉头。
谷茗晗放下印章资料，再次拿起回函：“第四，我院从未有名叫李月娥的医生或者工作人员。”
甄国章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尽管有大风扇吹着，依然不断冒出黄豆大小的汗滴。才短短几分钟，他的夏威夷T恤就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衣服贴在背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谷茗晗看了一眼那个如丧家之犬的男子：“……根据行文习惯，1953年的病历应该应该以英文为主，辅以适当的中文字样。而根据贵院提供的复印资料，居然出现了第二批简化字，且描述以中文为主，与常识相违背，与实际情况不吻合。”
原告席上，甄国章两腿战战，抖成米筛。
谷茗晗向法官席示意，得到许可后，翻开了另一份资料：“这份病历，建于1927年4月12日，是我们刚刚从协和医院的病案室里找到的材料。各位情况首页，那上面用中文正楷写着：甄宗阳，年龄三岁，亲属：父亲甄欣伯。家族史：社会地位良好，父亲是张作霖部下官员；印象：急性脑膜炎，转移性眼炎，脑炎感染而来，脑膜炎情况好转，但左眼预后不良。这后面还有当时的治疗方案，最后一页有甄宗阳恢复情况，甚至住在哪一间病房都记载得一清二楚。病历上有大量的英文，各位可以清楚看到当年甄宗阳是因为患脑炎感染到眼球，导致左眼失明。”
刚才那个声称自己是因为被树枝戳伤眼球导致失明的甄国章，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戳破，无力地瘫在座椅上。
他没有留意到地方，刚才庭审时他一直留意的那位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盯着他良久，最终带着两位手下悄然离开了法庭。
法庭大门打开，众人陆续离场，只剩下那个不知所措的甄国章抱着头蹲在原告席下失声痛哭。
近在咫尺的财富就这样飞了。
好好的眼睛，白白被戳瞎了。
老大把自己从香港带过来，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和财物，搭上了人情走通关系，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损失了一大笔钱财。
怎么办，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哈哈，叫你贪！叫你好好的日子不过，贪图那些快钱！啪！啪！”甄国章先是痴笑两声，然后对着自己的脸连扇了几巴掌。
“小谷，那谁啊，打自己打得那么狠。”江自芳从另一头走了过来，被把如痴似狂的甄国章吓了一跳。
“那个啊，就是我今天对战的那个骗子。这人就是自作自受，我们别理会了。”谷茗晗挽上江自芳的手臂，“我还以为你没有那么快过来，还想着先去旁边的店里打包一份天妇罗。”
“说了要陪你去登报，自然不会爽约。陈哥找了关系，帮忙把价钱压了下来。”
“那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要多登两个地方，可能预算不够呢。”
“都是自家人，大家自然得帮忙……”
两名妙龄女子，连说带笑，笑脸盈盈地往报社赶过去。
那些不知所谓的骗子自然被遗留在原地，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
没有留意到，三天后，东京的一条臭河出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男性尸骸，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资料，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左眼失明，左脸有一道细长的刀痕。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出庭作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