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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呈冤 ...

  •   陈渊和梁承两人当仁不让,却又起争执,只劳得玄庸无奈动手,将碗碟一一取出,而后在底下看到了一个油纸包,他将纸包摊在桌上,打开来还是一层油纸,及至三四层之后,有一卷轴,看式样像是状书,状书下面压着个黑色的布条。

      “莫不是她想要我们替他继续状告那人?”陈渊道,“那布条是不是证据?”

      “应该是此意。”玄庸打开状书,却是一愣。

      几人凑过来,皆是吃惊。

      这里面明明一个字也没有啊。

      “一个还未写的状书,一个压根就没有半分说服力的布条,怎么找人啊。”贾员外急了,“该替他状告何人,那布条也不是什么稀奇料子,穿着那种颜色和料子的数不胜数,何况已过了二十年,对方既然非富即贵,二十年前的衣服八成早就丢了,就算没丢,就算当真还穿着,就算找着了,能说明什么,一个衣角就能证明曾经做过了什么事,搞不好还被反咬一口呢。”

      “可是既然找到了我们,总得想想办法啊。”陈渊道。

      玄庸插话:“这状纸不是没有字,而是我们看不到。”

      陵光有些惊讶:“你知道?”

      玄庸默默叹气,我好歹也是妖王,不至于完全没用好吧?

      陈渊忙问:“这上面被施了什么障眼法是吗,你能解吗?”

      “的确是有术法在上面,但不是他人能解开的,需特定的物件。”他将那布条拿起,往状纸上擦拭了一番。

      然而除了擦掉些许灰尘,依旧没看到字。

      他抬眼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陵光身上:“你们……也全都看不见?”

      他看见陵光点头。

      他便道:“那就是的确需要特定物件来让字显露,除了找到那样东西,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贾员外愁眉苦脸,“我倒是不怕杨姑娘再托梦,可我也想不到她都死了二十年了这怨气还在,她当初一定很冤,我得帮她一家。”

      玄庸沉思须臾:“杨家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吗?”

      “在本地的就这一家三口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至于她怀的那个小孩……应该没生下来吧,都没听说有小孩了,杨姑娘死后我经常去看她爹娘,没见过什么孩子。”贾员外一拍脑门,“要不这样,她要是再给我托梦,我就问问她,有冤情直接说嘛,何必拐弯抹角,能办到的肯定去给她办啊。”

      “她不敢直接说,大概是这人叫她惧怕,做了鬼也忘不掉的怕。”陵光道,“但她不会再给你托梦了。”

      那口气用完了。

      “啊,她已经走了吗,话没说完怎么就走了?”

      “她纵然有冤,可身为水鬼的本性,免不了要寻替身,多留一日便可能有人枉死,不能因为她情有可原,就允许别人平白丧命,那日若不是我家主人救你,想必你已做了水鬼替身了。”陵光正色道。

      贾员外惊愕地看他,他倒未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能说得出这话。

      贾员外不多嘴。

      梁承在旁暗想,果然是神仙哥哥。

      陈渊则思量,这都是那妖怪告诉江兄的吧?

      玄庸表示,我姑且不点破吧。

      一行人已走出了小屋,玄庸将那状纸和布条往陈渊怀里一丢:“交给你保管了,收好。”

      陈渊一贯还算细心,他把东西叠整齐:“我收着是没关系,但那个能叫状纸显字的物件怎么找呢?”

      “你先找跟这布条材料颜色比较像的,一个个试着,有发现就告诉我们。”

      “生试啊?”陈渊瞪大眼睛,“这样的布条太多了。”

      玄庸只好停下:“好吧,其实我也没办法,也或许,那物件根本就不长这样,但是……该出现的东西,它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着急也没用。”

      “没错,说不定,待再见到这同样的布条的时候,那物件就出现了。”陵光也道。

      “那好吧,等着。”陈渊点着头。

      几人刚走上赤雀街,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后而来,马上的人手挥长鞭,在街上不减缓速度,也不避人,只迅速往前去。

      来不及反应,玄庸只将陵光一拉,转个身就把他护在怀中,而待站稳,听那一队马飞速而过,卷起的尘埃迷了眼睛,他才想起来,这人哪里需要他护?

      以前都是他自作多情不自量力了吧,可不想这行为都成了不用思量的习惯了。

      他松开人,却有些失落。

      陵光回头道:“谢谢你总是护着我。”

      他更是失落,转过身望向那绝尘而去的马队,那些人的衣服,像是官家。

      有二人“哎呦”着站起身,陈渊和梁承扶着腰捂脸骂街:“进了城门还跑这么快,简直无法无天了。”

      玄庸望着梁承道:“说不定是来找你的,要请你回去了吧?”

      梁承脸色一变,乱了一会儿又镇定:“不会啊,我临走时,大将军说,只要我来烟城,他就不追我,允我出来玩一阵子,陛下那边他会帮着瞒下的。”

      “大将军为什么要专说烟城这个地方啊?”陈渊纳闷。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陛下以前也来过,对这儿熟?”梁承道,“我只管出来了,哪里还有空问为什么。”

      “我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陈渊忙道,“陛下是什么时候来的烟城?”

      梁承会意:“六十年前,那时候杨姑娘还没出生呢,何况,你不知道陛下多大岁数了,就算你不知道,你还未听说他……”他压低声音,“他是断袖吗?”

      陈渊悻悻地笑:“自然听说过。”他凑到玄庸身边,“我姑奶奶说那时候你在烟城,可曾见过当今圣上?”

      玄庸已往前走,脚步不停:“那谁知见没见过,他总不会逢人就说自己的身份,即便见过也不认识。”

      贾员外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将要与这几人告辞回家了,临分别时犹犹豫豫,挪逾好半天,向梁承道:“这位小公子,劳烦问一下,您这玉佩在哪儿收的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物,可愿意出手?”

      梁承低头捏了一把腰上那半块玉:“这个吗,不能给,这是那……我曾爷爷留给我的。”

      贾员外面露失望:“原来是家传的,好吧。”

      梁承想到什么,往陈渊这边一指,顿了顿又打住:“真的不能卖。”

      贾员外不再多说,又寒暄一番后两方分别。

      陵光望了几眼,对身边人若无其事般道:“皇帝的玉佩,为什么会有一半在陆家?”

      玄庸也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也许他来过陆家,总之我不认识。”

      陵光追上去:“你在骗人。”

      玄庸驻足回头:“陆家的事你以前没兴趣听,现在怎么又好奇了?”

      “想多了解一下陆子安。”他实话实说。

      玄庸眼中悲哀一闪而过,转瞬又覆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想多了解我的过去。”

      陵光挑了下眉,但笑不语。

      你的过去我都是看过来的,用得着了解?

      只那六十年前人间短短一趟,不过漫长人生中的一瞬罢了,他虽没看到,却也巧合的以另一种身份参与进来了。

      当初孟章神君所掐算的一点也不错,他们注定是有纠缠的。

      仙界需为妖族赐名讳,一般是轮流来,玄庸这儿正好轮到四象之中的孟章神君,当时孟章神君正在与他下棋,掐算了一番,道:“这树妖似乎与你我有些纠缠,不若你也来帮我想一想名讳,咱们各自取一个,叫他自己选吧。”

      他点头。

      孟章又道:“辛离山所出之妖,皆取玄为姓。”

      二人各自写了个名儿,交由青木仙君带往辛离山去了。

      陵光不知玄庸选的是如今这个名字,他当初在纸笺上写下的是“玄陌”二字,心道:“既纠缠不清,那但愿我与他永不相见,即便相见,也形同陌路。”

      却到底不放心,又添了几笔:“万物有灵,我还是希望他一生多喜乐,少忧愁。”

      彼时孟章神君笑他:“我却没你那个耐心,我希望他一生平庸,不惹麻烦。”

      这晚玄庸做了个梦,竟梦见昔年还被山中群妖欺负的时候,青木仙君缓缓而至,替他击退众妖,道:“吾奉命来为新化之妖赠名。”

      两人很快熟悉了,他与青木仙君并肩坐在树枝上,青木问:“你想好了没,到底要谁给取的名字?”

      他撑着下巴道:“我不知道啊,你帮我选一个呗。”

      青木仙君嘟嘴:“你自己选。”

      “那……这两位神君你更喜欢哪一个?”

      青木仙君道:“四象神君守护仙界,都是叫人倾慕的,不过孟章神君是我的主人,我原是他府中仙童,后来才封的仙君之位。”

      “那我就要孟章神君给的名字。”他从青木手中抽出一纸笺。

      青木一笑:“那好,我回去复命了,你现在未生灵力,多有危险,我尽量抽空常来看你。”

      后来,他灵力生出后,不需要青木仙君保护了,但青木仙君还是时常来看他。

      那时候,他非常想一个念头,他对青木说:“妖能成仙吗,要不我也去仙界吧,这样你就不必总是辛苦下来看我,而我也不必只能干等着。”

      青木仙君认真地点头:“可以啊,只是不易,其实非但你们妖族,就算人类,想要修仙也都不容易的,若非命里有仙缘,基本没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仙界倒是有一上古之器,名曰羽生镜,叫纵无仙缘之物亦可羽化登仙,这羽生镜只可照一人,数万年还没有被拿出来用过,天帝要选无仙缘之人登仙界,想必得经过万千考量的。”

      他瞧着玄庸失落神色,又道:“仙界千万年清孤,哪有人间自在,那真有仙缘之人或许还不愿意登仙呢,你倒上赶着要去。”

      “可是仙界有你这个朋友啊。”

      “你要是去人间,也能交到很多朋友的。”

      玄庸沉思须臾:“但人类只百年光阴,我才与他们熟悉,他们就要离去了,待来生转世,又得重新认识,我觉得不好。”

      青木仙君无奈地笑。

      待仙君要回去时,他下定决心:“我想要羽生镜。”

      仙君惊吓得跌落回来:“那我可没本事给你,这是仙界至关重要之物。”

      玄庸从梦中睁眼,梦里最后一个印象便是青木仙君掉下来的样子,他很想笑,又笑不出。

      后来羽生镜被打碎了,这条路就断了,没有仙缘的万物生灵,再也没机会成仙。

      有人扣门,他坐起来刚应了一声,却发现来人不是在敲自己的门,而是对面陵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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