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童僮

16、牢中狱

　　耀廷轻笑了一声,贴着他发烫的耳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惜我今天穿的是素纱白衣…”
　　岳南雁不禁一怔,耀廷退回自己的位子,眼里闪过一刹亮光,定定地看着他:“我师父曾说过, 耳听未必是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你说是吗?”
　　“丫头,你是我见过最为聪颖绝伦的女子,在下甚是佩服.”岳南雁轻轻道,语气里未有一丝怒意.
　　“你为何要在我面前装作自己能看得见?”
　　“为何?...江湖人心险恶,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予敌人.”岳南雁缓缓道.
　　耀廷眨眨眼,付之一笑:“不过你的听声辨位还真是厉害,几乎毫无破绽.”
　　“你这丫头,懂得还真多.”岳南雁笑道.
　　耀廷的眼神瞬间变得沉静如水,缓缓道:“你今日来,可是又有了什么新线索?”
　　“不,我是来带你去个地方.”岳南雁走到耀廷面前站定,神秘一笑.
　　“去什么地…”耀廷话音未落就轻盈地落到岳南雁坚韧的臂弯,他足尖一点,两人跃到一丈多高的半空,耀廷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抓着岳南雁的前襟,深怕一不注意就摔了个半残.岳南雁闷笑了一声,耀廷探出脑袋望着他,如此近距离得看他,她这才真切地看出,他略带疏狂的俊眼微失焦距,确是失明了.
　　岳南雁抱着她落在徐府后院的门外,耀廷一落地脚心一阵酥麻,冷瞥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一个野蛮人?”
　　岳南雁面不改色地说:“江湖中人自然不拘小节.”
　　“所以也可以大大方方窥视良家女子沐浴?”耀廷走上前紧盯着他,似乎想把他看穿一个洞.
　　岳南雁听完笑着答道:“前提是我要能看见.”
　　耀廷的表情为了这句话明显缓和起来,闷闷地说:“走吧,你带路.”
　　岳南雁扬起嘴角,低低一笑,迈步走了出去.华荣街上人头攒动,两人走在熙攘繁华的街头恰似一对璧人,偶尔经过的路人时而抛过去几眼,显得甚感兴趣.街上吵嚷的声音没有丝毫影响到两人,耀廷顺着街旁少女的目光望去,岳南雁不羁的黑发张扬飘逸,刀削般的面容愈发俊朗,虽已双目失明却丝毫不减英气.透着坚忍的风骨,这种与人的感受同哥哥是截然不同的,哥哥的存在如薄雾轻浮,烟雨弥漫,总在不经意间姗姗而至,让人无可奈何的错然,亦喜…亦悲…
　　“到了.”
　　岳南雁突然停住了脚步,耀廷恍然撞上了他坚硬的后背,耀廷蹙眉瞪了他一眼,抬头看着眼前厚实的高墙,不解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知县府衙.”岳南雁一字一句地说.
　　耀廷看着岳南雁淡然的脸,心中突然有看不好的预感,小声问道:“你不是要带我擅闯官府吧?”
　　“抓着我的手.”岳南雁后三个字发音很轻,语调却很坚定.
　　耀廷抬眼看着他,双眸一眯,扯住了他的臂膀,丢给他一句:“好了.”
　　岳南雁反手扣住了她的腰,轻身一跃落到了高墙之内,岳南雁领着她躲避着府衙的差役,来到了牢房外的假山后.
　　“我去把看守的衙役引开,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记住,一进去最里面的那间.”
　　岳南雁一说完便转身要走,耀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一脸急色的看着他:“到底去见谁?”
　　“见了就知道了,出来后在这等我,切记抓紧时间.”岳南雁轻轻地拨开她的手,从腰间摸出一块黑布遮面,旋身走了出去.
　　耀廷倾身往里躲了躲,少顷,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隔了许久,外面没了声响,耀廷探出身子发现牢房外已没人把守,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牢房门口,耀廷踮着脚向内探视,昏暗的牢房内潮湿熏臭,每跨出一步就像踩在湿软恶心的虫上,直到走到最后一间牢房,那个背着光盘坐的身影让她心头突地一跳,那个不足两寸大小的气窗透出的光散在那人的肩头.
　　“师…师兄?”话音一落耀廷就后悔了,自己现在一身女装,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至难缓缓抬起头,面色早已青白一片,干裂的双唇轻启:“师弟…”
　　“师兄你知道我是女儿身?…”
　　至难平淡地说道:“六年前你第一次进寺,我就已经知道了.”
　　“师兄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耀廷大惑不解地望着至难,至难并未言语,回答她的只有一室的静寂,“难道…你就是那个投案的凶手?”
　　“正是.”
　　“师兄,平日里我敬重你的为人,我绝不相信你是个恣凶稔恶之人,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万事自有因缘而起,何必执着于所谓的真相,到头来往事成空,悲苦长叹,又得到些什么呢?”
　　“师兄怎知舍得的就是大义?你一心为他人顶罪,可又是否得知此心却与落花共,换来的只有几具死不瞑目的落魄孤魂而已.”耀廷神情有些激动地定睛看着至难.
　　至难依然纹丝不动的坐着,但眼神里却有一丝动摇:“师弟请回吧…”
　　“丫头!”狱外传来岳南雁的呼喊声,耀廷叹了口气,攥着拳头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师兄,你的虚寒之症受不得这牢狱之苦,我这里有几粒丹药,你服下后益气补血的功效.”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轻放在铁牢边,撇过头转身往外跑去.
　　至难粗糙的大手颤抖地拿起药瓶,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终究化成细雨风轻,不知去向.
　　耀廷刚出牢房,岳南雁飞身过来将她揽入怀中,耀廷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听得他的心如步履稳健的猛虎,声声重听,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别让他们识得你的脸,抓紧我.”
　　耀廷紧攥着他后腰的衣襟,不敢妄动.接着是宝剑出鞘的嗡鸣声,一把韬光养晦,锋芒不露的好剑,森寒的剑气划破了西风,摄人心魄.岳南雁提剑平举当胸,剑身的锋芒直指眼前的十个拔刀侍卫.
　　领头的人往前一步,面上全无丝毫表情,冷然开口:“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若不束手就擒,休怪在下无礼了.”
　　耀廷心下一惊,这声音不正是陆湛的贴身护卫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