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童僮

12、夜来人

　　这时楼外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刘总管急急忙忙的在屋外喊道:“少爷,要开宴了,老爷让你赶快过去.”
　　徐祯卿握了握耀廷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面,你就待在屋里好好休息,我出去应酬客人.”
　　耀廷“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离去.
　　天色渐渐暗下去,前院的宴会还没有散,只听得见鼓声阵阵,歌舞升平.耀廷除尽衣裳,坐在桃林的浴池内,池边的桃树上挂着一串火红的灯笼,晕染着一层橘色的光,她掬起温水,缓缓淋在身上,水痕滑过她柔嫩的娇躯,凝结成闪闪发亮的金色珍珠,那黑亮的发丝在水面上纠结成柔滑的海藻,轻轻飘荡.
　　“丫头…”磁石般沉吟的嗓音在耀廷的耳畔响起,激起她一身战栗,她左手轻抚胸部,缓缓地转过身向后看去,岳南雁一身金蝶纹黑色蟒袍,长发高高束起,金色的长穗飘逸在垂到胸前的发稍,面色如常,定定的看着自己.
　　“你难道不会挑个恰当的时间来找我吗?”耀廷背过身去,长发如水幕般披散开来,若隐若现的后背上,水珠沿着脊梁慢慢滑落.
　　岳南雁从容不迫的坐在池边,轻声道:“那个佩剑的青年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只好冒犯了.”
　　“你是不是又查出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一阵风过去,耀廷吸了一口气.
　　“什么都瞒不了你,我已经查出了杀死林大人的是哪种毒药,可是…”岳南雁缓缓说道,手指绕着发尾的穗子打转.
　　“可是什么?”耀廷微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啵啦”的掬水声.
　　岳南雁沉声道:“可是,这种毒只有一个人有…就是雷鸣寺的清元法师.”
　　“胡说!”耀廷怒气上涌,使劲一拍水面,激起层层波纹,水温渐渐变得冷却下来,“清元大师一生悬壶济世,只懂救人之术,怎么会施毒害人?!”
　　“你说的没错,清元大师绝不会害人,但却阻止不了有人利用他杀人,”岳南雁肃然说道,“你可知道有种毒花名叫银芫花,这种花是清元大师出外云游之时由外藩带来,种植在雷鸣寺的后山,此花可以救人亦可杀人,若作为杀人的武器,它会侵入人的大脑,使得大脑麻痹,导致死亡…”
　　耀廷缓缓抬起头,树梢上的灯笼被风吹得不安地摇曳着,映出惨淡的桃林里一片鬼影丛丛.
　　“丫头…我走了,”岳南雁旋身站起,“水冷了,当心着凉.”
　　安静的夜空又飘起了雪,一片雪花悠然飘落在耀庭的眼前,她伸手接住,看它慢慢地在掌心消融,化成一滴泪,浸透这俗世尘埃.耀廷缓缓闭上眼,倚靠在池壁上,她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随着稀薄的雾气,在冷风中渐渐消散,轻柔的叹息声在水面上荡出一波涟漪.记得师父常对她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她长喟一声,滑入池底.
　　“啪”屋内响起了瓷碗摔破的声音,耀廷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水蓝色的帐顶,转过脸看见徐祯卿狼狈的站在床边,热腾腾的白米粥洒了一地.
　　“你这是要…”话音未落,耀廷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异常沙哑,说话也变得困难,扯得喉咙生疼.
　　“娘子,大夫说你受了风寒,要好好休息,”徐祯卿急忙欺身上前,指腹轻抚着她的背,“我在去给你端碗粥.”
　　“不用了.”耀廷猛的起身拽住他的衣摆,身上的棉被不经意地滑落下来,此时的她仅着白色近乎透明的中衣,领口半敞着,衣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鲜红的兜儿显得格外醒目而妖冶.徐祯卿自是看过女儿家的酮体,可眼前这一幕却唯独让气血喷涌,口干舌燥,他惶然转过身,咽下口中的焦灼.直到耳畔传来吃吃的低笑声,他才回过神来,耀廷早已裹好了被子,嗤笑道:“终于赢了你一次,可是居然以这么尴尬的方式.”
　　徐祯卿也是扑哧一笑,轻轻地扶她躺下:“你好好躺着,我给你端粥.”
　　徐祯卿走后,耀廷在被中拢了拢领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似乎在池子里睡着了,是他抱自己回来的吗?那身上的衣服?...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白菊手捧着碗急急的走了进来,蹲坐在床边带着哭腔说:“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你沐浴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旁候着.”
　　“姑爷呢?”耀廷缓缓问道.
　　“姑爷去上早朝了,他叫我好好看着你,叮嘱你吃药.”白菊轻轻地舀了一匙白粥送到她的唇边.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耀廷舔了舔唇,口中有些苦涩的味道.
　　“小姐,你要去哪?”白菊捧着碗的手顿了顿,“这次说什么都不行,小姐…你的病还没好,脸色这么差,不能出去受风了.”
　　“行了!把柜子里的衣裳拿来.”
　　屋外静谧如斯,只闻得那有节奏的沙沙的扫雪声,门外有个修长的身影微微的晃了一下,眼光一沉,渐渐的院内扫雪声远了,一切又归于寂静.
　　雷鸣寺外的山路上,一个披着狐皮斗篷的玉面公子独自走着山路,他脸色苍白,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轻咳着,他抬眼看向远处,一个白须飘飘的身影青松不动的站着,随即扬起一抹温煦的笑意,跑着迎了上去.
　　“师父,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耀廷紧紧地跟在清元法师的身边,笑着问.
　　“该来的迟早要来,不该来的也无法强求.”清元法师淡淡一笑,一步一步地往寺里走.
　　“师父,这些日子身体可好?”耀廷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山上的风大,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清元法师缓缓地点了头,说道:“你受了风寒赶快回厢房取暖,师父给你取些草药来.”
　　耀廷“嗯”了一声,便往厢房走去,走到回廊拐角的时候,一个蓝袍的小僧人迎面撞了过来,耀廷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那个小僧人摸着光光的脑袋,诧异地说道:“小师兄,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