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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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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气正好，涉归搬出桌案置于院中，打算好好理一理仓库里存放了许久的卷轴资料。这些都是多年来跟她做过交易之人，想要什么，付出何物，记载得一清二楚。
这还是早先年间有个书生徘徊在轮回之间，来到竹屋暂居之后，提出要记录这些，他不仅留下来这些，还教会了涉归学写人间字。
只不过那书生走后，涉归就很少拿出卷轴来了，顶多几十年才想起一次，这次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心血来潮。
她坐在院子里的荼蘼架子下，开心得好像在看新的故事，火红的狐狸在太阳下懒懒趴着，半眯着眼睛，睡意朦胧。
新荣和成绮在一旁帮忙整理着：“东寻近来越发爱睡觉了。”
涉归笑着轻轻摸了摸那油光水亮的毛皮，小狐狸也乖巧清叫了一声。
“那长明灯果真有用，这些天来他睡得很好，法力也比从前浑厚了些。”
一千年里，东寻的法力时强时弱，一旦有什么危及到魂魄之事，他又会虚弱到同当年一般的模样。
幸好小青龙给了这盏长明灯，能稳住魂魄自然是最好的。
几人正觉得时光闲暇，岁月静好，却忽然察觉到竹屋周围结界波动，不一会儿，院子虚掩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形瘦削的人走了进来，一脸迷茫的四处张望，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该退。
“怎么回事？”这次别说涉归了，东寻直接第一个不满意，狐狸原形在桌案上跳来跳去，顿时充满了精神，“是不是寻宝鼠又偷偷溜出去带回什么不该带的人了？”
“寻宝鼠这两天可乖着呢，啥事也没做，净睡大觉了。”新荣与成绮合力抬出了一筐卷轴，搁置在桌案旁，往门口瞧了瞧，“要不我去给他赶走？”
涉归抬眼往门口一看，竟是个眼熟的人，心里便明了了几分，嘴里忍不住调侃道：“这小公子长得清俊，你也舍得？”
“哦？”新荣眼珠子一转，从东寻转到了涉归身上，说出的话却好像是给东寻听的：“我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倒是你，见到他就好像两眼放光，你舍得不？”
涉归笑了一声，用手里的卷轴轻轻拍了拍新荣的手。
“真该把门死死关紧，谁都不能进来了才好。”东寻嘟囔道。
众人言语间，那门口的小公子也看到了他们，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朝他们走过来，做了个揖，道：“小生顾家南衣，请问……落染姑娘可在此处？”
在座几人都知道这人是谁，也都知道落染的去向，但他们奇怪的是顾南衣是如何找到此处，又是如果迈过结界，安然无恙的走进来。
莫不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东寻的一缕魂魄？
新荣的目光飘向东寻：这次可是你自己的缘故哦！
东寻也心虚地躲避开新荣寻衅的眼神，缩起尾巴蜷起身子。
毕竟当时可是他自己大言不惭的说不要抽出这缕魂魄……如今这番局面，他实在觉得错在自己。
不过涉归却也是这样想的。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毕竟当初不抽出东寻的一缕魂魄，她也是赞同了的。没成想，竟然还能引出今日这番事来。
不过说穿了，世间之事没有什么偶然，或许他今日能找到竹屋，也是命中注定吧。
“你身子还未痊愈，走这么远来做什么？”
“小生将养了数月，身子早已大好，甚至远比往日更康健许多，姑娘……”话至此，顾南衣才发觉眼前的女子好像一直微微笑着，对他的到来不仅不好奇，甚至还知道他曾经生过病。
顾南衣看到桌案上扶着的火红狐狸，心中不禁想到了父母同他说起过的那个人。
“姑娘你……你便是当日救我的女子吗？”
涉归没有否认，顾南衣一时之间情绪激动：“那姑娘是如何救得我？姑娘可认识落染？她现在何处？可否让我与她一见？”
真吵呀……
涉归盯着顾南衣上下不停开合的双唇，只觉得眼前好像一片模糊，他源源不绝的话落在涉归耳朵里只觉得吵闹，见他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还往前跨了两步，仿佛下一瞬便会一个箭步冲过来，摇着涉归的肩膀大声问落染在哪里，我要见她！
实在被他吵得不耐烦了，涉归一挥手，新荣抬头看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了顾南衣的踪影。
“你这又是何必？不如让我去好言好语相劝两句，送出去也就罢了。”新荣担心以涉归的脾气，这一挥手，顾家小公子还不知道会被她送到什么荒山野地里去。
“放心吧，只是送到竹屋外去，让他找不见咱们罢了。”涉归顺手将看过的卷轴放到一旁，伸了个懒腰，“还有那么多，不想看了，这两天天气好，拿出来晒晒吧，别被什么老鼠给咬坏了。”
听到无辜之人没有什么危险，新荣也放下心来：“那仓库里还有一大堆呢，今天也整理许久了，不如歇一歇吧，小柏树好像做了一些点心，咱们尝尝吧！”说着拉起蹲在一旁认真检书的成绮，排排坐在桌案旁，不一会儿，红衣的柏树神就端着几碟点心过来了。
三人一狐晒着太阳说说笑笑，不知过了多久，竹屋的院门忽然又被人推开，满头细汗的顾南衣朝他们作揖道：“姑娘，我……”
话音未落，涉归又是一抬手，顾南衣又不见了。
“……”
然而过了一炷香左右，顾南衣又推开了院门，这次的他更显狼狈，发髻也有些散乱，仍旧抬起双臂平放于胸前，规规矩矩作揖到：“姑娘，请听在下……”
“……”
又不见了。
如此来回往复了四五次，连新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在涉归和门口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终于试探性问道：“你这次有没有……”
“烦死了！他真是烦人得很！”涉归终于忍耐不住，狠狠的锤了锤桌子，“要不是看在落染的面子上，我早将他送到魔窟去了，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回来！真是没想到呀，我几回改变竹屋的位置，竟都叫他寻见了，怎么，身上有几缕魂魄就了不起吗？呵！这一缕魂魄倒是比他元神更恋家呢！什么时候死狐狸能有这魂魄一星半点懂事，我梦里都能笑醒了！”
被点到名的当事火红狐狸藏起耳朵，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生怕被这平地而起的怒气震伤了。
没有真的送到回不来的地方就好。
新荣微微松了一口气，如今他们虽然都不在三界掌管之中，但无辜残害他人性命总是有违天道，不利于涉归大业。
“要不……就让他进来，说两句。我看他，很有耐性。”一旁的成绮忽然开口。
这还是新荣第一次听到她出声，声音断断续续，像老旧的织机，仿佛说不完这句话，织机就要支撑不住先散架了。
她面容姣好，声音却……未免太不匹配。
心里这样想，新荣面目上却没有什么表示。反正会来到这里的妖，大抵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许，这也是成绮一直不愿开口的原因。
想到这里，新荣看向成绮的目光，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成绮的确很少开口，更难得为一个不相干之人开口。涉归一腔怒火好像真的在她的言语中冷却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了。
“你说得也对。我是不该如此。”
随着涉归垂下目光，院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被人赶出去了。
顾南衣很快就意识到这次的不同，他快走两步到涉归跟前，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又停住脚步，虽然大汗淋漓，面色酡红，但仍旧恭敬的做了个揖：“烦请姑娘告知落染下落何方。”
涉归抬眸看向顾南衣，一双眉目里有迟疑有不解，还有淡到渐渐消失的怒火：“找到了，你又当如何？”
“她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妄自结合，有违天命。更何况，如今她内丹尽失，你以为，她还能同往常一般，与你弹琴伴舞，红袖添香？”
一番话说得院中三人都呆愣了片刻，成绮手指微动，新荣则尴尬一笑，东寻挠了挠耳朵，轻轻跳到了桌案上。
可顾南衣眼神仍旧坚定，直视涉归探究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避：“不知她为妖时，我喜她天真烂漫，知她为妖后，我不顾天界伦常，只觉一心要与她相守。如今她为救我而内丹尽失，我不知她所在，心急如焚。姑娘，我心中感激你，却也在怨恨你，你为何要答应落染的要求！以她数百年修为，救我一介凡人，本就不值！如今她不在我身边，盛世繁华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苍茫一片，这以后的漫漫人生，若无她作伴，还有甚乐趣！姑娘，我只想知道，如今她身在何处，是否平安，是否喜乐。姑娘，请你……告知！”
“呵！”涉归嗤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说了一句，竟引来你这番长篇大论。若不是看你诚心诚意，早送你去大荒之地了。”
听她言语不似先前冷硬，顾南衣心中一喜。
“落染的确是为了救你内丹尽失，不过如今性命无碍，在一块福地里将养着，你此时还不宜见她。”
“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她？”顾南衣急匆匆问道，话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担心涉归像先前那样一挥手便让他不知身处何地，不过见她似乎没有动怒，顾南衣才稍微放下心来。又看她身边散落着不少卷轴，这几次来似乎都没有怎么收拾。
他立马计上心来，笑嘻嘻走过去，自顾自地收拾起地上的纸张，一边收拾一边还说：“小生最擅长整理书册，让小生为众位略尽绵薄之力罢。”
涉归正愁不知该找谁来干这个活，他们几个都不是喜欢读书写字之人，竹屋从前有个书生在时，这些事都是他掌管，后来他转世投胎去了，这些书册也就没人管了，这次将卷轴书册拿出来晒一晒，几人干得都是精疲力尽，不过顾南衣一个公子哥，干这个倒是得心应手。
涉归与新荣眼神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涉归微微一笑，也不阻拦：“你倒聪明，知道留在这里，就总有一天能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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