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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洛阳城南,暮春时节,落英缤纷,满径生香。

      白衣温润的男子坐于庭院中焚香抚琴,院中的牡丹花尽已凋零,却独余一朵白牡丹,摇曳生姿。

      满地落红上,一白衣妍秀的女子翩翩起舞,舞姿灵动优美,竟引得彩蝶相随,如画中美人从古卷中缓缓走出,随性而舞,舞姿轻曼,满园春色都不及分毫。

      一舞毕,女子回眸一笑,白衣温润的男子停下抚琴的双手,看着前方的妍秀女子,笑得月朗风清。

      忽而一阵风,吹得迷了眼,待白衣温润的男子再次睁开眼,却不见了庭院中满地落红上那白衣独立的女子。

      男子着急,起身撞翻了平日里最爱的古琴,如今却也顾不上,只冲进庭院,四顾之下仍不见白衣女子的踪迹,他不禁心慌,呼喊起女子的名字。

      “落染……落染!”

      /

      顾南衣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绝世佳人为他哭为他笑,甚至为他拼上性命。

      可他睁开眼睛后,却只看到喜极而泣的父母,和奔走相告的仆从。他望着满屋子欣喜的人,眼睛转了一圈后并未在什么角落里看到梦中人的身影,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淡淡的哀愁。

      母亲言语激动,可顾南衣还是从中听明白,自己身子已然痊愈痊愈。

      这场病来得忽然又奇怪,好得也是这么忽然。他心中有几分明了,难道梦中的事,竟已成真了吗?

      /

      竹屋之内,涉归正在庭院里翻弄花草,两个红衣小童在一旁静静看着,门口刺绣的绿衫女子手中衣服将要完成,时不时抬头看看涉归,又低头做自己的事。

      “是这盆吧?”一个活泼声音自院中单独小屋内传出,梳着高挑马尾的女子捧着一盆白牡丹走出来。

      “是这盆!”涉归连忙伸手去接,细心将花盆内的白牡丹移栽到院子中来。

      “咱们竹屋的院子里铺的,可是姑娘亲自去昆仑取回来的息壤,这水源是小柏树们自贡院引回来的,金贵着呢,想来白牡丹浸养几日,便能精神些了。”女子一边帮涉归移栽,一边闲聊着。“说起来这柏树还真是不错呀,能想到从贡院引活水来的法子,咱们院子里头不少草木精灵都觉得舒坦了。”

      听闻此言,旁边两个站着的红衣小童害羞得以袖掩面,一个转身跑到院中大柏树旁边,身影渐渐淡了。

      “哎,这小柏树还是那么害羞呀。”女子看到小柏树的动作,甚至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他们本就内敛,你怎得还逗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你看他们还出来不?”涉归嗔怪道。

      “哪能呀,我看他们挺喜欢我的!”女子撸起袖子,将息壤小心铺在牡丹花根部,“再说了,我这都是跟姑娘您学的!”

      涉归无言,只能白了她一眼。

      那女子丝毫不介意,等移植完花朵,又将先前的花盆收起来:“这得留着,说不定呀,之后还能用来接旁人!”

      “真当我这里是专司花草的地方啦?”涉归引来一洼泉水,给自己和那女子洗干净了手,“你来这里,外面的酒楼不要紧吗?”

      “不打紧,有人看着呢。”

      看她只简单回了一句,涉归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在来竹屋之前,新荣已经能够将一家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了,如今重操旧业,顺便为她探听外面的消息,也算得心应手。

      俩人又重新将院中整理了一番,回到檐下,正觉得口渴,小柏树上的红衣小神灵已经为他们端上了茶水。

      新荣笑眯眯地接过:“多谢你们啦,小柏树。”

      羞得小柏树又是脸色一红,以袖掩面,快步走开了。

      “你一个画卷精怪,怎么总跟小柏树过不去?”见红衣小童们回了树上后,那柏树的叶子都在沙沙作响,涉归有些哭笑不得。

      新荣却不以为意:“我这是喜欢他们呢。我在画中时,多是山水花木为伴,如今化作了人形,对其他的山水花木,自然是亲近一些。”

      涉归想起屋内挂着的那副缺了一块的画卷,那缺漏之处,原应该是新荣的模样,想来她从前被困在画卷中,一定也觉得孤寂万分。

      一旁的绿衫女子已经完成了手中的衣裳,拿过来给涉归瞧。

      涉归忍不住赞叹:“你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待会等东寻醒了,我叫他换上试试。”

      一旁的新荣也夸到:“是呀,成绮的手艺,就连洛阳城里最顶尖的绣娘也不及你万一呢!”

      可她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站着低头看手里的衣裳,一会儿后又坐回屋檐下,从袖里拿出一张剪纸,捏了个口诀,那张剪纸就变成了一张织布机,她又掏出纱线来,随后坐下开始织布。

      全程一个字都没说。

      新荣的眼珠子直溜溜盯着她看,只觉得在成绮眼中好像只剩下面前的织机,世间再无万物。

      “哎,”她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涉归,压低声音问道,“这纺织娘自从来了竹屋后,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吧?”

      “她说过呀!”涉归放下茶盏,看着新荣因震惊而瞪大的双眼,假装略想了想,又故意道,“哦,那时你不在。”

      “啊?为何偏是我不在的时候!”

      “或许……人家是嫌你话太多,不想同你说话。”

      “……真的吗?”

      新荣一副受了伤的模样,涉归这才笑道:“不过她手艺这般好,你瞧我们屋子里上上下下的衣服都是她做的,你穿着不也觉得很好看吗?还计较人家说不说话做什么?”

      “这倒也是。”新荣歪着头若有所思。

      涉归笑着打量她,心中有意要逗一逗,便道:“我看成绮挺好的,来了这些日子,虽然不说话,但好歹还做事,不是纺纱就是织布,要么就是裁衣服。不像有些人,当初在这里的两三年内,都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可费我一番功夫照料呢!”

      “呃……这……”新荣不由结巴起来,“这……这纺织娘新奇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呀!这倒让我想起来,酒楼里还等着我回去看账本呢,我先走了……”

      “可你不是最烦看账本吗?”

      况且,这两者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关联吧?

      只是话还没有问出口,新荣的身影已经一溜烟的消失在竹屋里。

      “真是的,还真把我这里当客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涉归瞧着新荣离开的身影,低声笑了两句,嘴上虽是抱怨,可却悠闲得往椅背上一靠,歪头看成绮在一旁重复着织布的动作。

      “这三界里谁不知道你涉归和竹屋的名气,你若是自称这里是客栈,那这世间恐怕没人担得起客栈二字了。”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飘来,话音刚落,院子里就站了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修长,全身用绘着金纹的漆黑斗篷裹着,一张脸俊逸非凡,朝涉归走过来的几步也气势非凡。

      涉归眼见来了不速之客,倒也不意外,指着新荣方才做过的椅子,粲然一笑:“坐。”

      那男子低头瞧了瞧椅子,似乎不大愿意坐别人坐过的地方,但看涉归也没有给他换椅子的意思,无奈只能一撩斗篷坐了下来。

      他还没有开口,屋内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飞快地窜到茶桌上,竖起一身的狐狸毛,怒目盯着对面的人。

      “本君这才刚来,小狐狸就窜出来啦,鼻子倒是灵得很。”

      涉归轻轻抚摸着东寻柔顺的皮毛,在她的安抚下,东寻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这才看向对面的来人,神情不似东寻那般戒备,反倒露出一丝冷笑:“妖君放着那么多事务不处理,来我这陋室做什么?”

      那被称作妖君的男子微微一笑,对东寻和涉归的态度浑然不在意:“来看看老友,还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一出,东寻的狐狸毛瞬间又炸开了。

      “你瞧你瞧,都这副模样了,脾气还那么暴。”妖君火上浇油,气得东寻咧嘴露出獠牙,恨不得下一刻就扑上去抓烂他的脸。

      “成绮,把你新做好的衣裳给东寻试试。”涉归温柔地摸了摸炸毛红狐狸的脑袋,最终他也只能乖乖跟在青衫女子身后进了屋子。

      “小狐狸还没恢复呢?”妖君望着火狐窜进去的身影,“记得我上次来时,他在白日里还能维持人形呢。”

      “是呀,若不是妖君纵容猫妖捣乱,我们何以会在帮您捉拿猫妖时,中了那狡诈猫妖的计,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涉归话里话外都在怪罪妖君,可妖君却浑然不知,仍然笑得一脸和气:“那孽畜不是已经被你关押了许多年,受尽折磨了吗?”

      “不敢。那猫妖毕竟是您座下弟子,我怎敢折磨她?”

      妖君依旧是笑眯眯:“说起来这猫妖能被擒,还多亏了如戈相助。”

      涉归不语,只抬头看了妖君一眼,又端起杯子来喝茶。

      妖君再接再厉:“本君还听闻,你近日又帮助了一个小花妖?”

      “顺手罢了。”

      涉归说得轻巧,但有心人却明白,当初落染愿意奉上自己的内丹,只为救治一个凡人,照理来说,妖没了妖丹,便如同人没了精魂,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涉归不光是成功救下了那个凡间男子,居然还保住了那牡丹精的真身。

      妖君一双凌厉的眼睛往院子中看去,很快便看到了一株没什么生气的白牡丹:“真难为你了,竟还做了这等亏本买卖。莫不是看在如戈的面子?”

      三句话里两句不离如戈,妖君的心思未免也太过明白。

      涉归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也懒得与他兜圈子,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我这里的息壤也不过能稳住她一时精魂,如戈最善养魂之术,白牡丹既是她的侄女,我自然要给她送去。妖君特意挑了这时候来我这陋室,莫不是想要我见到如戈之时,特意在她面前多提您两句?”

      “姑娘爱说玩笑话的性子,倒一点没变。”妖君理了理自己那件绣着暗纹的斗篷,“不过姑娘若是能给她说一说,护法之位,本君永远为她留着,只要她肯回来,这妖界,我愿与她平分。”

      “只要你能助我,将来群妖一统三界,我愿与你平分这天下!”

      相似的话不由让涉归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还不是这样凌厉高傲的妖君,只不过是一个有些不甘与傲气、却又不得不屈居于神界之下的小妖怪。

      这忽然想起来的往事,教涉归有些恍惚,随着少年血气方刚、不惧风雨的面庞,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涌进涉归的记忆中。

      “……你怎么了?”妖君察觉到涉归的异常,喊了她好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而屋内的少年显然也听到了,很快便窜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却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

      他慌张俯身查看涉归的神情,见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转身怒斥对面之人:“你同她讲了什么?”

      妖君也是一脸不解:“我……我没说什么呀。”

      “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休想再欺负她!”

      妖君顿时哭笑不得:“我哪里敢欺负她呀!这三界之中,只要她不欺负旁人,旁人就该千恩万谢了。”

      可东寻却不管这些,只狠狠瞪了妖君一眼。

      涉归早已回过神来,看着东寻穿上了成绮的新衣裳,衣裳剪裁得体,衬得他宽肩窄腰,仪貌丰美,山水墨绿的颜色上绣着一些松柏,与他琼林玉树的气质资质很是相配。

      涉归看了不住点头:甚好甚好。

      “这泼皮的死妖精,看什么看?都是你害得!看我不把你打出去!以后若是再敢进我竹屋一步,我削断你的脚!”

      ……若是不开口说话的话就更好了。

      竹屋里一时闹哄哄的,柏树上的小神灵趴在枝叶间张望,并不敢下来劝架。

      织布的成绮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涉归扶额,每次妖君来一次,东寻都与他很不对付,定要闹得妖君落荒而逃才好。无奈之下,涉归只好端起身旁的茶盏,往院中两人身上扑去,那小小一杯的茶盏在泼洒出去的刹那之间,便化作了漫天大雨,妖君知晓涉归法力之强大,不敢被这茶水淋上,只好卷起披风,风一阵似的溜走了。

      而东寻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圈,挡住了那淋过来的大雨,那茶水落到院中的息壤里,其中栽植的不少花木,都好像瞬间便吸满了水,精神一振。

      “这里不欢迎你,不许再来了!”

      冲着妖君远去的身影,东寻大声呵斥。

      “好啦,你总同他过不去做什么?”涉归浅笑,拉过东寻来,仔仔细细瞧着他身上的新衣服,“嗯,真是合身得体呀,这段时日你也将养得差不多了,以后便有跟多的机会,能穿漂亮衣服了。以后还得多麻烦你啦,成绮?”

      不远处的纺织娘朝涉归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织布。

      “等过两日,咱们一同去荆州看看如戈,顺便将白牡丹送去。”涉归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也不知,她有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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