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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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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已经到了年底，在屋内闷了许久的涉归终于出了门，看到空荡荡又清冷的院子，她一时还觉得挺意外。
等到自己掐指一算，才发现已是除夕，想到这天本该是凡间百姓阖家团圆的日子，这竹屋里却只留自己一个人，实在有些体会到孤寡老人的心情了。
“我连着半个多月不见人，东寻大约是被那只守卫狐狸带回有苏去了。”
涉归低声呢喃着，在廊下找了块地坐下，靠着廊柱望向远方，此时已是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只不过眨眼间，天色便暗了许多。
她恍惚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
从前只要天一黑，小柏树们便会将院子里的庭灯点上，夏天里还会有点点萤火虫，彼时大家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就算天冷的时候，大家不大爱出门了，可竹屋的气候不比外头那么冷，有时大家也会一起聚在院子里围炉煮茶，倒也有趣。
虽然涉归并不十分在意凡间的节日，她觉得大家都是有着千百年寿命的妖怪，自然不需要像凡人一般算计着时日，可如今再看这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实在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闹脾气对大家都不太友善，可能这时候她也能像往常一样，有亲人朋友陪伴在侧吧。
想到这里，涉归不禁觉得有些难过，她将微微发红的眼睛埋到臂弯里。
眼睛陷入一片黑暗，耳朵就变得更为灵敏。
她好像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爆竹声中似乎还有欢声笑语。
如今凡间大地上都是一派祥和安宁，而只有她是独自一人。
孟章一定是偷偷去看池嫣了，他身子好一些之后便日夜琢磨着这事，从前为了不让他被神界抓到，涉归根本不准他踏出竹屋一步。
禄颜那个小家伙野性难驯，涉归这么长时日不管她，她一定乐得不知去哪撒欢了。
落染呢？她大概去陪如戈了吧，姑侄俩这时候可能在开满鲜花的地方美美喝酒呢！又或者，她是与心上人一起红炉小火泥。
至于新荣，每年的年底她都忙得很，画中楼的生意那么好，到年夜也会有不少人来楼上吃饭，她从来都是要忙到半夜的……
大家都有事做，大家都那么忙，只有她……只有她，在人间独自行走了一千年，身边人来来去去的，到最终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就如同数千年前，她也是独自一人苏醒于大荒的东寻山上……
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好像一瞬间在她脑海中飞速转过，她想起以前的自己有教导她抚育她的师父，有温柔亲切的师姑，有宠她疼她的师兄，还有并肩作战的朋友，有过一起大口喝酒肆意对战的同道，可如今，沧海桑田，在她重新见到苍沉的那一刻开始，她忽然觉得，从前的数千年里，何止苍沉过得不如意。
自己过得，不也是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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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欢笑声似乎离得越来越近，涉归越发心烦意乱。
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清越的少年音近在咫尺，近到涉归都能感受到随着语气哈出来的冷气。
她匆忙抬头去看，眼前东寻正弯着腰看她，一旁苌弘、禄颜和孟章也是一脸不解。
东寻解开自己的披风给涉归披上，将她从冰凉的廊下拉起来：“外面这么冷，进屋里去呀！”
“你们……”
涉归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不是都……
前一刻还冷冷清清的院子，因为来了几个人，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禄颜先是大大咧咧喊道：“姑娘你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看，我就说外面很冷吧！你还不信？”
被打了一下的孟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只猫又懒又慵，身上那么多毛都还直喊冷呢！咱们青龙一族再冷的天气不还是照样下水？”
苌弘则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送进了屋子里，边走边喊：“这儿是真冷呀，我跟帝子买了烫锅子，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众人边说边笑进了屋子，禄颜和孟章似乎一早便准备好了，不多时便抬出了一张矮几，几个蒲垫，好让大家围着坐在一起。
“我们瞧着今夜这么冷，晚上不如吃点热乎的，于是也没怎么做饭，便商量着一起去买着热乎的东西，吃完心里也暖和点。”
涉归总算慢慢明明过来，先前院子里之所以没人，是因为他们都出去给她买吃的了。
此时她才算放了心，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虽然她没说自己为何孤零零一人坐在冰冷的廊下，但东寻似乎一早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凑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不会是以为我回有苏了，所以才这么难过吧？”
被人说中了心事，涉归一时觉得很羞赧，用发红的眼尾半是恼怒半是无措地瞪了他一眼。
东寻却哈哈笑起来：“瞧你眼睛都冻红了，快过来坐下吃点东西吧！”
“是呀是呀，快过来！”
一边的禄颜和孟章已经备好了碗筷，几人刚落座，还没有动筷子，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柔婉的声音：“大家怎么不等我便先吃了？”
一身嫩黄衣裳的落染站在门口轻笑着，还没有等到涉归开口询问，心直口快的禄颜倒是先问出口：“不是跟顾南衣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落染一边哈着手进门，一边笑道：“只是跟他家人一起吃了饭，留在顾府到底不便，总归还是要回来的，毕竟……这才是我的家呀。”
“哎呀真肉麻！”禄颜浑身一个哆嗦，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面上还是高兴着的，转身给落染布置上碗筷。
不知为何，涉归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原来这个地方还被人视为“家”。
她……应该也算他们的家人吧。
几人正说着话，将锅子烫起来，苌弘忙着给东寻布菜，禄颜和孟章则忙不迭的往锅子里加菜，只等着锅子一开就能吃上热乎的一口了。
“你们不会真不打算等我们了吧？”
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声音，新荣和如戈也提着酒菜来了。
新荣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菜一一端出来，口中还絮絮叨叨：“我好不容易忙完最后一桌酒菜，给店里的活计们发了红包，便火急火燎的来了，呐，这是我让画中楼里的大厨亲自做的，用炭火温着，你们尝尝，还热乎着呢。”
禄颜凑近深吸了一口：“是好香呢！”
如戈也笑道：“我没有带什么好吃的来，不过给你带了一些新培育的花种，已经给你种在院子里了，过几日便能开花，最适宜这冬春交接之时。”
东寻奇道：“什么花竟能在这严寒时候开放？”
“这世上有什么品种是我培育不出来的？”言语之间，满是自傲。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话谈着，锅子很快也煮开了，于是七八个人围着一张大矮几开心吃了起来。
热气氤氲间，涉归只觉得，人间再美好也不过如此吧。
想起多日前自己心情不佳便不理众人，实在任性了些，看到大家都在顾虑着她照顾着她，涉归心里暖暖的，瞧着大家其乐融融的，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于是她一改前几日的阴霾，主动与大家聊起天来。
涉归见多识广，这么些年游走人间，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不少，言谈中提及，曾有个孩子进来过竹屋。
“这竹屋不是有结界吗？一个凡间孩童也能随便走进来吗？难道说……他并非是普通孩童，而是什么大人物的转世？”
禄颜来这里的时日尚短，还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涉归已经有多次怀疑过自己术法退步，不然怎么会让好几个人莫名便能进了竹屋呢？
“孩童最是纯良，灵魂尚未污染，若是有那些心性上佳的，一般的法术还真奈何他们不得。所以凡间常有三岁以内的孩童能看到普通人所不能见之物。”孟章轻咳了一声，耐心解释道。
涉归笑笑，算是认同了孟章的解释。
“那个孩子的确心性纯良，误入了这里后也不害怕，见到我也颇为亲昵，我曾想过吓唬他，让他离开，不曾想他却对法术之事颇为有趣，整日里不肯离开，缠着我给他讲故事。”
涉归会给孩子讲故事？
很难想象这是何种画面，落染和新荣都忍不住笑起来。
涉归也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真的被一个孩童打败了。
“我也想过要直接将他送回去，但那个孩子实在太执着了，我对小孩子实在没有什么主意，只要依了他，每天给他讲一些故事。大多都是我自己曾亲身经历的，要么就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些上古传说。”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那小孩子终于被家里人找到了。那家人请了一个术士，探查到竹屋所在，趁我不在竹屋的时候，将那孩子带了回去。”
“好在他并没有对外人多言竹屋之事，我也换了竹屋的位置，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再说了，烦人的孩子走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能过去了，没想到多年之后，我竟与这个孩子重逢了。”
众人睁大了双眼，都期待着这个从小就能让涉归头疼的孩子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
“原来那孩子离开竹屋后便大病了一场，许多发生在竹屋的事都不记得了，然痊愈后却一心铺在上古神话上，说什么都要找到那些神话存在的证据。”
“大约是我与他的相见，不知怎的竟教他回忆起了一些竹屋里我给他讲的故事，据说回去后便奋笔疾书，写了许多故事呢！”
禄颜不禁好奇问道：“他是谁呀？”
涉归喝了一口烫好的酒，思绪也跟着飞到了好远：“挺久远的事了，我依稀记得……他好像是汉朝刘氏子弟，大小算个诸侯王爷，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政绩，只是他写的那本书倒流传于后世，我也曾翻了翻，很多故事都跟我同他讲的大差不差，只是细节有些出入，应该是多了许多他自己杜撰的内容。”
“刘氏子弟？神话故事？”新荣歪着头想了想，“不会是淮南王吧？”
涉归但笑不语。
东寻在一旁道：“说到底，我们经历的事情，倒也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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