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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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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忘川河畔有一大片彼岸花,只是这花奇特,一千年花开,一千年花落,涉归已经见过好几次花开花落了,幸而这次来得巧,那花正火红一般盛开着。
在花田附近有一块三生石,凡人经过此处,都能在其上看到自己的前世过往,来生因果,只不过再往前走,过了河岸就有妙龄女子递上一碗孟婆汤,喝完之后不管在冥界发生了何种大事皆会一一忘记。
而三生石旁则常年有许多鬼魂漂浮,他们大多是不甘心在凡间寿命已尽,或者有未了心愿不愿投胎,因此徘徊在这彼岸花田。
起初冥界也想过要处理这些逃窜之人,但隐居于彼岸花田的一位神秘女子却出面保下了这群游魂,允诺她会代替冥界看管,请冥界不要插手,而只要有人做了杀戮之事,那她便会用比冥界残忍百倍的手段,让游魂们灰飞烟灭。
因此在她的管理之下,这些游魂们也基本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涉归到了冥界便直往彼岸花田而去,好奇的女子鬼魂一直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涉归时不时停下,温柔地催促她快一点。
路过三生石时,那个女子停了下来,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三生石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些画面,有一处偏僻之所,山上种满了翠竹,竹林中有一座简陋竹屋。
忽而有人从空中降落,在竹林中砸出一个深坑。
竹屋中似有人听到响动,一个身穿布衣的女子出门查看。
鬼魂看着画面中女子的脸,心中只觉得莫名熟悉。可还不及多问,石上画面已在继续。
那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找到了竹林深坑处,发现坑中竟躺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青衫染上浓浓尘埃与血色,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
她心中不忍见人无端故去,想方设法将他们从深坑中背出,带回家中医治。
画面一转,青衫女子已经活动自如,只是看着面容虚弱,还需将养,火红狐狸也醒了过来,正趴在院中休息。
忽然天空响起雷声,随后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竹屋之中,他浑身上下都被火包围,手持幡旗,口中念念有词,那幡旗引来雷点,往狐狸身上狠狠砸去。
捡柴归来的女子见狐狸危难,不急多想便冲上去,将狐狸紧紧抱在怀中,幸好一旁的青衫女子施法与其对抗,女子与狐狸皆无大碍。
但她却吐出一口鲜血,只能勉力支撑。
那高大男子似乎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举起手中幡旗,再次引雷电往青衫女子身上劈去。
那女子尚有一口气,忍着巨大疼痛依旧抬手与其对抗,旁边的粗布女子看着心急,慌乱中从院中井水旁舀出清水,往那高大男子身上扑去。
谁知那男子身上的火竟然就这样被扑灭,男子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愤怒中回身对着粗布女子便是一掌,那女子的双眼不慎被打中,闷哼一声捂住双眼。
青衫女子乘胜追击,给那已经浑身焦黑的男子致命一击,男子无奈,只好掩袖逃跑。
画面再一转,先前救了人的女子双目覆上厚厚白纱,需要双手摸索着才能一点点前行。
青衫女子依旧面色苍白,咬着下唇似在思索什么,随后转身离去,飞到了一片汪洋大海,潜入到海中,躲避海中侍卫的巡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一对明珠,带回来送给女子,那女子终于能够重见光明。
那女子的眼睛可真好看呀,晶莹剔透,真仿若明珠一般。
画面戛然而止。
鬼魂还沉浸在故事中,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能够看清东西了。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双眼,回想起年轻时,很多人都夸赞过她的眼睛就好像明珠一般。
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飘到忘川河边,对着水面一照再照。
没错!方才画面中那粗布女子的容貌,分明与她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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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忘川河一眼望不到头,沿岸的彼岸花好像也一直朝天际盛开,远处的天际,彷如人间一般,此时隐隐见得到朝霞。
她追上前方的涉归,指着三生石问道:“上面的人……是谁?”
涉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不用特地看,她也知道她指的是三生石。
“三生石只会在凡人经过时,显示与她有关的前世。”
“所以这上面的人……是我?”
涉归深深看了鬼魂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看她似乎沉浸在三生石的往事上回不过神来,她也不催促,只径自往前一个小房子处走去。
大片的彼岸花丛中蹲着一个红衣女子,身旁放着一桶水,她正细心认真地浇花,并未留意到涉归的靠近。
“又在养花呀。”涉归干脆也蹲到那红衣女子身侧,同她一般歪着头去看鲜艳的彼岸花开得如何了。
“你怎么来了?”红衣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侧头朝涉归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又来送她呀。”
“嗯。”涉归轻飘飘点头,“我托你照顾的人呢?”
“在那干活呢。”红衣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影子,“你还别说,真挺能干的,也不挑活,也不偷懒,真是舍不得就这么让他跟你走了。可惜,可惜呀!”
涉归顺着望过去,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便笑着对红衣女子道:“多谢你啦,怀娥,下次你这边要是还缺人干活,尽管找我!”
她返回去拉着女子的手,打断她的回忆:“你该去见你想见的人了。”
随手将她一步步带到了那个正在干活的男子面前,男子听到声响抬起头,那是一张有些模糊的面目,但看身形却还年轻,他看向涉归时瞳孔紧缩,话还未问出口便看到了涉归身边的女子,惊讶之余手中的桶都拿不稳了,“砰”得一声掉落在地。
“阿菀……”男子犹豫了许久,终于唤出了这个名字。
名为阿菀的鬼魂已经泪流满面:“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
一旁的涉归给出了答案:“其实他早就死了,在出征后的第五年。死后他不肯过忘川,因此便徘徊在彼岸花丛中,还曾经误入过我的竹屋,求我帮他留在此岸,为的就是等你,能在你死后见你一面。”
“可是这几十年来,他的魂魄经不起这般等待,差点就要消散了,幸好怀娥出手相救,他便留在这里做工,以报答恩情。”
解释完这些之后,涉归便知趣地离开,回到了还在浇花的怀娥身边,留给他们俩互诉衷肠的时间。
“你说凡人是不是很奇怪。”怀娥拍了拍手,坐到了小茅屋前的石凳上,撑着下巴远远看向阿菀,“我在这里许多年了,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痴情的人路过,他们有的生死相随,矢志不渝,有的情动上苍,死而复生,明明没什么能力的凡人,却总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真的很好奇,所谓的感情,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你这言论有些危险。”涉归一听感觉不妙,忙阻拦道,“我看你就是一个人孤独久了,要实在无聊,就去找孟婆聊聊天,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孟婆好歹也有过一段情,感受过这事物的存在,可是我呢?自这彼岸花丛中诞生,无知无觉活了几千年,知道的却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凡人多。”
怀娥嘟着嘴巴,一双略带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好像下一刻便巴不得离开这里,去体验一番凡人口中的“至真至纯”。
“那是因为你总是更愿意去看到这些,凡人之中阴险狡诈、无恶不作之徒遍地都是,绝对比你看到的这些情比金坚的要多得多,只怕你若真去了凡世,会被气得睡不着觉,养不了花。”
“哼,我才不信!”怀娥将脸撇到一边,“若是凡间真不好,你为何在凡间那么多年,也不肯来冥界与我作伴?”
“我的大小姐呀!我解释过很多次啦!”涉归又好气又好笑,“冥界归天界管,我可是天界要捉拿的人,还敢明目张胆住在忘川河畔,你是真要我踩到苍沉脸上去吗?”
“你会怕苍沉?”怀娥嗤之以鼻,“就连那妖君峦尔都不怕他。”
“是是是,您最有勇气啦!”涉归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怀娥,心中不禁想到了东寻,他若是闹起小脾气来,也总是这样不讲理,一定要她好言相劝许久,才肯顺着台阶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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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阿菀与那男子携手走到涉归跟前。
“多谢你,完成了我的心愿。”阿菀含情脉脉地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我本以为只能远远看他一眼,没想到竟能说上话,更没想到他竟然也等了我这么多年。若是早知道,我也不会……”
“哎!”男子伸手捂住阿菀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这就是我不敢太早去看你的原因,我离开了这个尘世,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是呀,若不是过了这几十年,你们又如何你让那个明白真情可贵呢?”怀娥在一旁忽然说道。
阿菀低头沉思了一阵,点头道:“您说得也对。总之,多谢您了。我知道您是因为我前世的缘故才这般对我,可今世的我毕竟没做什么,想起来总觉得还是亏欠你。”
说着,阿菀抚摸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是你给的,如今就把这对明珠还给你吧,当做让我能见到他这一面的报酬。”
“哎,咱们不是说好了,只要你余下的寿命吗?”涉归忙拒绝道,“放心吧,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阿菀还待说些什么,可涉归已经催着他们过忘川了:“这小子在此岸徘徊了这么久,再耽搁可是要影响他投胎的,你们放心去吧,有些话留在来世再说不迟。”
等到他们走远了,怀娥才拉过涉归,像怀揣了什么秘密一般,小心问道:“什么叫来世再说不迟呀?你动了手脚?”
涉归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我跟月老打过招呼了,让他将二人的来世红线,绑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