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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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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荣一惊,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涉归又轻笑一声,这笑声里却暗含了一些嘲讽:“神界很多人早就看不惯我身居高位,常常想方设法要寻个错处来为难我,不过彼时我有些冷心冷面的,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瑶池宴上与东寻重逢,他已然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化形之术练得炉火纯青,一时将我都骗了去,我不过与他多说了几句话,那些人便编排我……哼,说我与其有染,公然违抗了天规。”
“本来我对这种谣言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天尊肯定不会信的,他……他英明神武,在他手下从来没有一个冤假错案,可是那一次,他却相信了别人的话,要将我处以鞭刑。”
“鞭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十几鞭子下来,一般神仙已经神魂俱散,但我到底法力深厚些,估摸着能承受三十鞭子。呵,也是奇怪,我当时居然还在想着,这十几鞭子下来我估计得在床榻上趟个十几年了,到时候再以疗伤静养为名,不跟神界之人打交道,自己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简直太开心了。”
“可东寻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件事,担心我神魂俱散,居然在第一鞭子的时候就忽然冒出来挡在我面前,生生替我受了这鞭子。”
“可他到底还没有修炼成神,哪里经得起呢?一鞭子下去,他顿时化作原形,随即一大口鲜血从他的狐狸嘴巴里喷出来,将我眼前撒得一片血红,然后他缩成一个小小的狐狸样子,就这么大吧,从半空中摔在我面前。”
涉归的声音隐隐颤抖,比划的手也微微颤抖,眼前好像浮现起一千年前那个场景。
一千年了,如今想来,还是觉得浑身发凉。
新荣有些心疼,立马握住涉归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新荣,勉强一笑。
“后来……后来我就生气了,忽然想起来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神界,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居然还想要乖乖受罚?这三界中,能惩罚我的人,早就不在了。于是我掏出兵器,从三十六重天上一直打到凡界,鲜血几乎将我全身上下都染红了,哦,是别人的血。然后我发现小狐狸居然只剩下一条尾巴了,我着急得很,只想救他,幸好遇上了我师伯,师伯告诉我,东寻这条命很难保住,除非用世间各种稀奇灵药小心呵护。而这些灵药,是草木妖魔的心念所化,拥有他们最固执的心愿。”
“所以……后来就有了千愿蝶,有了帮别人完成心愿的竹屋吗?”
涉归笑着点点头:“嗯,为了不让神界那么快找到我,我隐藏了气息,换了名字,几乎不愿与他们正面相逢,因为我只想先稳住东寻的一丝精魄,只不过后来见的人多了,帮助别人多完成些心愿,就算他们所交换的东西对东寻的精魄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我只要高兴,也乐意去做。”
新荣似乎有些了解涉归的心思:“能得到别人真心的感谢,有时候胜过各种灵药。”
涉归将茶壶中最后一些茶倒进新荣面前的茶杯中。
她从前也在闲暇时候想过东寻和涉归的来历,给他们做过无数可能的设想,所以这次就算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很快就缓了过来。
而今夜也因为涉归的坦诚,让她觉得与涉归之间似乎比从前更亲密了一些。
“那苌弘此来,是要带走东寻?”
涉归将手中蒲扇放下:“毕竟他们的帝子下落不明这么些年,就算当时真的死了,也该见到尸首才对,只不过,”涉归目光一凛,“我的人,岂是他们想带走就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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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天气正好,苌弘从集市上搜罗了好些吃的,背着一袋子的好东西喜滋滋赶往竹屋。
想着自家那个馋嘴的帝子看到这么多美食一定很高兴,说不定一高兴就愿意跟他回去了。
想到这,他嘴角已经咧到后脑勺去了。
仍旧是畅通无阻的到了竹屋,虽然那时候仙尊气得给结界疯狂加固了好几层,但到底还是念着有东寻在一旁说情的缘故,往后他仍然能在竹屋中来去自由。
“我就知道,帝子果然还是心向着我的!”
苌弘心里美滋滋的,一进了院子,却看到一身红衣的东寻懒洋洋的趴在院中的茶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几只茶杯,听到院门的声响立马抬头看过去,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看清是苌弘后又立马失去神采,转了个身子面朝里屋,仰起头去看一碧如洗的蓝天了。
“帝子看到属下不高兴吗?”苌弘屁颠屁颠跑过去,一边将袋子里的稀奇玩意拿出来,一边跟东寻搭话,“属下给帝子带了很多民间的小玩意,帝子看看,可有喜欢的?”
“哦。”东寻只动了动眼珠,见都是自己平常去集市上看腻了的玩意,依旧提不起兴趣来。
苌弘有点泄气,见东寻不满意,于是又一件件的把这些小玩意重新装回袋子里去:“咱们有苏如今变化也挺大的,长公主特意辟出了好几块荒地,专门办了集市,一点不比凡间差呢,等帝子回到有苏,一定也会喜欢的!”
其实在苌弘出现前,东寻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苏的名字,也很久没有想到有苏了,曾经他的父母姐弟好像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如今苌弘三句不离有苏,倒教他不禁想起从前的许多事。
算来自己也有一千年没有回去看看了,不知道父母身体可好,长姐是否依旧飒爽如初?
“帝子似乎有些困倦?要不属下带帝子出去逛逛吧?前几日在属下下榻的客栈附近,有个寺庙办了场法事,很是热闹呢!”苌弘的话打断了东寻的思绪,顿时他又恢复了先前的疲倦困怠模样。
“不去,我要等涉归回来!”
苌弘的眼睛忽然间亮了起来,骨碌碌转了两圈,小心试探地问道:“她不在竹屋吗?”
“对呀,一早上不知道算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只交待了一句让我看门,自己就风风火火跑出去了,哎,也不知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东寻说着还翘起脚来,眼睛盯着天空上缓缓飘过的云朵,好像能从中看到涉归的影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苌弘简直兴奋坏了,之前有好几次他想带着东寻直接走,但要么是被涉归拦下了,要么就是东寻非要拉着涉归一块,如今她忽然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不就是天赐良机?
他可一定得把握好机会,一举将东寻说动,离开竹屋这鬼地方,教那女子再也寻不到才好!
“想来定是很重要的事吧……”苌弘一边说着,脑子里一边飞速想着其他念头,“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帝子光是坐在这里等,终究也无济于事。不如……趁仙尊不在竹屋,咱们给这里焕然一新如何?”
东寻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偏过头来看了看苌弘:“我看还是算了吧,涉归可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擅自动她的东西。对了,你也别仙尊仙尊的叫了,反正心里也对她有不满吧,同我一般,唤她涉归便好。摒弃从前名姓,便也如再生一回。”
苌弘也管不了涉归这名字换与不换的区别,只一心想要劝动东寻:“哎呦这屋子千百年来都是一样,再好再美也会看腻的,就如同凡间夫妻,不管先前再怎么恩爱,朝夕相对了几十年,也会看腻的,所以帝子定然是要做出一点变化来才好嘛,才不至于让仙尊……呃,让涉归看腻了您呀!”
这话东寻却很不满:“小爷我长得这般颜色,哪里有人会看腻?更……更何况我还会幻形之术,要是涉归真的看腻了,我换张脸就是。”
“这其实不全然是换张脸的区别。”苌弘依旧在孜孜不倦的劝导着,“您想呀,这屋内陈设一成不变,你就算再怎么换形,在仙……在涉归眼里,这里仍旧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人在最熟悉的地方待久了,又怎会觉得新鲜呢?”
“新鲜?”这两个字好像触动了东寻心里某个角落,苌弘察言观色,看出这个词有用,于是立马再加把劲。
“是呀,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就讲究新鲜二字,唯有新鲜,方能保长情不灭呀。”眼看着东寻神色有所松动,苌弘心里那个高兴呀,但面色上仍努力压抑着,势必要在这段话上再加一把火,“而且您想,涉归是不是个最为喜欢新鲜事物之人,每次见到新鲜未曾见过的是不是都会高兴上好久?”
随着苌弘的言语,东寻想起了涉归很多小事,好像她的确是这样,在竹屋待一阵子就嚷嚷着说要出去走走,而且每次去的都是与上一次不同的地方,竹屋的人来来去去,也不见她有什么悲伤凄哀的神色,倒好像巴不得能有些不同性格的人陪在左右。
“……我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就对了!”苌弘一声惊呼,连忙拉着东寻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那咱们这时候就赶紧去市集上瞧瞧,买些新鲜玩意回来吧……”
“可是……”
东寻还有些犹豫,毕竟涉归临走前可是交待了要他看家,虽然小柏树和纺织娘一般不会随意离开竹屋,但好歹他也算竹屋的半个主人,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他已经等了涉归好几日了,想来她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一定很累了,如果能看到家中焕然一新,定然也会觉得高兴吧!
其实苌弘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要将东寻带离竹屋,然后给他身上设下屏蔽咒术,让涉归一时半刻不会那么轻易的找到他们,随后他再假意引导,将东寻带回有苏去,到时候有帝君与帝后坐镇,想来涉归也不敢随意抢人!
一想到离家一千前的帝子终于能够回到家乡,苌弘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
可东寻却还在犹豫间,万一他刚一离开竹屋,涉归就回来了呢?回来没看到他,会不会怪他没听话好好看着家呢?
“帝子,走吧,快走吧!”
“哎别拉我,你让我再想想……”
“别想了,咱们先出去再想行吗?”
……
两人正在拉扯之间,竹屋的木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东寻立马转头去看,只见涉归长发散乱,浅色衣裙上沾了不少血,脸色也苍白得很。
“涉归!”东寻吓得立马甩开苌弘,飞身去扶住涉归,声音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快将竹屋结界再加固三层!”说完后也不多做解释,立马朝屋内走去,“我要用长明灯为一个人稳住魂魄,你……多加小心,加固完结界后,记得帮我!”
东寻还想问什么,但涉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内,于是他只好赶忙叫上苌弘一起加固结界,心里却一直想着方才涉归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又要用长明灯为谁稳住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