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青空》桑远

20、少年事——白桦番外

　　渐入冬季，清晨起来的时候，总能感觉到粘稠的雾，白桦不喜欢这样的季节，但每当初日的晓光穿透云雾，普照大地的那一刻，他总是会心一笑。

　　因为这时候，他会想起她，想起她像个横冲直撞的小太阳，不经意地，就带给他一室的明亮和温暖……

　　白桦第一次意识到桑远的存在，并不是新生入学的时候，也不是在他们成为同桌的那一天，而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

　　那天的阳光有点繁盛，照得教室里亮堂堂的，他不喜欢过于明亮的空间；那天许多同学都在操场上挥洒热情，因此教室里很空旷，他也不喜欢空荡荡的屋子，总之，他的压抑烦躁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桑远捧着珍珠奶茶，叼着粗粗的吸管，脚步轻快地踏进了教室。虽然珍珠奶茶才刚在内地学校里火起来，桑远俨然已成了小卖部的常客。她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目不斜视地坐下，把旁边的人当成空气，这可不能怪她，谁和一个闷葫芦坐了半学期，都会是她这个反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本来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午后。

　　然而，缘起的时候，无声无息……

　　“咳咳……”

　　然后，一切静止。

　　整个教室更安静，连写字的沙沙声都不复存在，白桦低头看着桌上的入团申请书，尚未成形的水渍，以及，一颗颗散落的黑乎乎又黏不拉几的珍珠，懵了。

　　一只小手扯过他面前的入团申请书，使劲抖了抖，几颗珍珠顺势掉在地上，还有两颗似乎黏得太牢靠，依旧停留在申请书上，岿然不动。这时候，另一只小手屈起两根手指，对着牢固的珍珠潇洒一弹，“啪”的一声，“珍珠”飞出。

　　又一颗飞落。

　　做完这一切，小手的主人低头凑近申请书，对着它轻轻一吹，接着，申请书又递回到白桦面前。

　　“给，现在好了。”声音是说不出的自在随意。

　　白桦抬起头，第一次打量起这个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女生。

　　她一脸坦然，毫无歉意，眼神甚至还透着一丝不耐。

　　待细看。

　　她的眉，浓而散，但眉形仍依稀可见，弯弯如新月，似是不经意的两笔墨，眉梢痣两点，并排点缀；她的眼，清澈灵动，杏圆，双眼皮深似刀刻，让人想细数那里到底有几层，眼角微挑，泄露了她女子的柔美；她的鼻，小巧，不十分挺拔也不够圆润；她的嘴，略泛光泽，嘟着，像是在同谁生气。

　　许是他在黑暗的角落缩得太久，这般鲜丽生动一张脸，宛若会发光的珠子，刺得他睁不开眼，刺得他茫然无措……

　　那一幕，以及那一室午后的阳光，白桦曾无数次想起，又无数次试图忘却，但从未成功过，一次也没有。在国外的七年里，每一个晴天，每一次阴霾，每一个空落的白天抑或漫漫的黑夜，他都一如当年，是个蜷缩在冰冷角落里的孩子，等着她，推开那扇门，披着一身的阳光。

　　他也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过，相似的脸，相似的微笑，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回国了，所以，去了有她的城市，但是这又如何？再被她拒绝一次？

　　但是，至少能离她近一点，白桦这样对自己说，也许我们走过同一条林荫路，在同一家餐厅吃过饭，看过同一场电影，更甚至和同一个人握过手。

　　这样，也是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