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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谋 ...

  •   五月颇不太平,国内国外,省内省外,市内市外。

      天下万物,正常生活的,唯有新夏的虫儿和无忧无虑的小孩。

      庄氏等业内之人被告知中国银行将发行新钞,大大小小事情合在一起,一时间各种声音甚嚣尘上,有屯银元的,有用银元等换新钞的,还有说“金银为本,永不当换”的。

      庄氏在两位前辈经理的帮衬下忙的不可开交,甚为紧张。致电了她爷爷,庄家太老太爷回话“筹备为先,审时度势,不变可为,万变可应”。

      盈翕在一旁看了,道“老太公啊老太公,大道理我也知道,但实际操作究竟该怎样呢?”庄氏左手持账本,右手摆弄着两个银元道:“你不是在学经济学吗?正好派上用场。”盈翕道:“我明天去问问老师?”庄氏瞟了她一眼,摇摇头,道:“家事不用与外人说,再者凡事先自己学会动脑,别人怎能在你身边陪一辈子。”盈翕觉得自己确实浮躁了些,直道:“母亲教训的是。”

      有伙计来报:“老爷来了。”话音刚落,只见炘渲一脚踏进庄氏的办公室,道:“你这里果然凉快,舒服。”庄氏道:“我倒是觉得还有点阴凉。外面太阳晒起来,你一路过来是热,这儿有今天上午到的新鲜杨梅,我和你女儿正在吃呢,我叫他们再洗点,你也吃点舒服舒服喉咙。”

      炘渲见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果盘上堆了肉刺饱满亮泽的紫红杨梅,便伸手拈了一个,点头称赞好吃。庄氏道:“你平时几乎不来,今天怎么突然自己来了?”炘渲道:“我来夫人宝地,有一事相求。”

      庄氏问:“莫不是和钱有关的事?”

      “夫人明鉴。但不是和咱们的钱有关,和白家有关。”

      “这又是为何?”

      “白家近日盯咱们盯的紧,咱们字号的利息一动,他们也跟着动。现在不是说要发新钞吗,最近当东西的很多,有手头紧张的,说乱世黄金盛世玉,新钞不值钱,这些天在陆陆续续把自己值钱的当掉,换银元。白家给的银元每次都比咱们家的多一点,接手的几乎是咱们家翻番,不管新钞发行后是什么情况,这波他们表面风头很盛,但据伙计报,银两渐渐空了。今天我过来,就是演一场戏给他们看看,咱们后面有银行,陪玩陪的起。”

      “老爷,我不明白,你今天是来借钱的?还是走个场的?当铺历来是由你大侄子管,你插手算什么意思?”

      “夫人放心,盈孚已找我商量过,不是插手。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夫人,你,在管理银行,我平时不管家里的当铺,才特意过来的。”

      “你们不是还有钱庄吗?为何还要问银行借钱?”

      “第一,白家他们也有一个小钱庄,两家相抵。第二,让外头看看,关键时候我们背后有大靠山,广吸客源。我看近来外面那些事情应该快要平静下来,白家的百利堂已经把价格压低了,我们在关键时候出手,等各方面都安顿了,可以赚一笔。”

      “爹,我听出来了,你想用大资本猫斗老鼠。不过我有个问题,如果我们又比他们翻了好几倍,不就变成东西仓库吗?如果很多破烂砸自己手上弄不出去,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最后他们没钱兑换,那么多破烂摆放着又不值钱,我们的银元铜板一个个流出去,等哪天现钱不足,玩死自己。”盈翕在一旁插话道。

      庄氏也点头表示同意。炘渲思量了一下,道:“也是,得想个办法控制一下。”

      盈翕望着反着华丽光采的琉璃盘,谨慎询问道:“真的提钱也可以,假装提钱也可以。要不号称咱们当铺提档升级,一般之物不当,只收精品。那些能用得起精品的,多半一时手头紧,一会儿就能赎回去,赎不回去的,也能卖个好价钱。以这样的方式控制数量,银元不会流失很多,又能淘汰一批次等的客户,吸引那些高客。”

      炘渲问:“假装提钱何解?”

      盈翕笑道:“真的提钱就是,爹,你带着一大箱子叮铃哐啷响的银元大摇大摆出门,娘也送出门给你壮气势。假装提钱就是你带着空箱子出门,但是就怕有人会乱传话说咱们银行没钱提了,因为你都提不到。这就需要你做得像,假装提着很重的一大箱子银元,满载而归。不管何种方法,目的就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有钱,我们生意的档次更高,吸引的都是高客,这样越来越大的客户就能展开、维持,哪怕以后真有什么事,就我刚才说的,也能过滤掉一大批。”

      炘渲夫妻二人对视一番,炘渲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们女儿到底是吃了点大学墨水,开始变老练了。那我问你,然后呢?”

      “然后?我考虑的是,如果我们就这样拦住典当老旧衣裳、过时素饰之人,一来难免被责见难不救,只管富人,二来容易被传银两周转不善,造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困境。所以我们又要提高档次,又要留给真正穷苦需要救命钱的人。前者为我们自己的家业和地位考虑,后者为社会担当考虑,两者缺一不可。所以对正常急用钱的,典当还是要的,而那些变卖家产做不端之事的,哪怕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们也不收,得罪一个败家子,挽救一家老小的生活,很值得。”

      盈翕随口一说,突然见庄氏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猛然发现自己说过头,马上缄口。炘渲经这么一提醒,倒是想到他舅舅,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盈翕见父亲没有责怪之意,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这就需要我们演一出戏。我的想法是,不是找我们这些人,就如我都略知白家一二,那些机灵做事的白家伙计更是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沈家上下,包括爹娘你们的近客、我的同学,说不定他们都认识。就算不认识,那些家里生意买卖错综复杂,万一线牵来牵去最后和白家有瓜葛,那就麻烦了。我们应该找可以托付的陌生人,让他们来演我们需要的样子,让外头都看见,这样才能带动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由我们牵引着,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炘渲问:“你觉得他们要演成什么样子?”盈翕抿嘴一笑,走近几步到父母跟前,眉飞色舞低声说了一会儿,就得意的看着他们。

      庄氏笑道:“不管你这方法好不好,倒是可以试试。你准备让谁做?”

      盈翕道:“我刚才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圈,目前没有人选,我现在想的是,爹,这戏是不是得现在从你这里开始?你提个手提箱兴高采烈出门呢?还是让伙计大张旗鼓把银元箱子送过去?”

      庄氏道:“既然这主意是你出的,那你就从头负责到底吧。你来说应该怎样出去。”

      盈翕着急地拉着她母亲的衣袖,求饶:“我就是这样想想,我不会,我没实战过,我负担不起,万一输了我就是咱们家的罪人。现在让我开始定主意,我害怕!”

      炘渲鼓励道:“成长道路跌跌撞撞在所难免,你放心,我们父母给你考虑,给你兜底,刚才我和你娘觉得你说的还不错,你就先按照你的思路大胆去办。你不是说谢婉虹早就帮家里做事吗?现在就是给你机会,好好锻炼吧。”

      盈翕听闻,撅着嘴,又想哭又想笑,又想推又想管,觉得自己连二十斤的棉花都没挑过,就要让她挑起一千斤的石块,刚才说搬起石头,现在看来果然是砸自己脚上。

      过了好一会儿,盈翕像下定决心似的,发誓道:“好吧,那这次我全力以赴,你们也一定要时刻在旁边看着我,帮我。选人的事,我来想。现在的事,我觉得爹得带几个银元过去,再带点杨梅过去。让咱们的伙计看看,别人家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还军心稳定能吃杨梅。但光吃杨梅也不行,不能让人觉得是空头支票,还要把当铺今后的发展方向告诉他们,给他们每人赏一两个银元,让他们干活有积极性,又算是防止乱嚼舌根的封口费。”

      炘渲和庄氏对视一眼,半晌过后,点头答应,庄氏道:“这笔银元算公账里,奖励支出,我这就叫人给你提出来。”便吩咐伙计拿了一百个银元交给炘渲,又让伙计放了一竹篮杨梅,让她丈夫一起带过去。

      母女二人送走炘渲,又说了一会儿话,盈翕道:“娘,我先外面走走,想点头绪,待会自己回家。”庄氏道:“也好,路上小心。”盈翕便带着喜雨和秋岚出了银行的门。

      盈翕在街上慢慢走着,喜雨和秋岚见状默默在后面跟着。路过百利堂,盈翕看到生意果然好,就连遗老们也拿着祖传扳指和鼻烟壶等老物前来凑热闹,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盈翕想:为什么现在要换银元?外头传现在的银元值钱,先换到银元,等纸币发行后银元就能兑换更多的纸币,纸币再赎回旧物,余下的纸币要么用来花销,要么再兑换银元,说不定还有结余。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好多少,万一纸币值钱呢?那银元反而不值钱了,旧物也没了,钱也没了,更坏的是家也没了,命也没了。为了一点点钱瞎忙活,最后不还是给当铺做了嫁衣裳,何必如此。

      慢慢往前出神走着,只听见一声试探性的女声:“沈——盈翕?”

      盈翕闻声后回神,四下张望,只见一个穿卡其色上衣长裤的高个子站在她眼前。盈翕有点眼生,看到这副假小子打扮,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遇到过一位爽朗姑娘,再定神一看,果然是她。只是忘记叫什么,正在尴尬之时,秋岚道:“是高小姐,美珺小姐。”盈翕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便想去看她家竹园的高美珺。也招呼了回去。

      高美珺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玩,听到盈翕回她,便笑着快步迎上去,道:“我刚才想认又不敢认,没见你走这么慢吞吞的。后来看到你们两个,才确定肯定是你。你在想什么?”

      盈翕微微一笑,道:“还不是阳光刺眼,射的我睁不开眼睛,半睁半闭瞌睡上来了。”

      高美珺对喜雨和秋岚笑着招呼道:“那你们两个还不快扶着你们小姐。”

      盈翕道:“不必如此,左右架着,又不是病人。你这几个月一直在你亲戚家?”

      “怎么可能,后来就回去了,这不才来嘛。帮我妹妹参考婚嫁。你说,我对这边又不熟,加起来没半个月,参考什么?连街都认不齐全。这不刚帮她看完家里的东西,累的慌,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盈翕听了,眼前一亮,忙问:“你去过哪地方玩?”

      “大小姐,我哪里来得及,刚来第二天,一天到晚闷在屋里,刚伸个脚出来。”

      “那你想不想再回屋里?”

      “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去看我家的竹园吗?捡日不如撞日,现在去我家坐坐,如何?”

      “嗯——好啊好啊!”

      盈翕见她答应的爽快,转身悄声吩咐喜雨和秋岚:“喜雨,你给我母亲说,我带个朋友回家,叫她也早点回来看看。秋岚,你现在回去告诉茉雅,再告诉我奶奶,也是这么个意思。”说完便对高美珺开玩笑:“不好意思高小姐,我屋里没怎么收拾,客人到访,我让她们先回家准备准备。那咱们就走回去?这边离我家不远,正好走慢点你认认路,如何?”

      高美珺一口答应。两人便一路闲聊回沈府。

      大约过了两刻钟,高美珺到沈府门口,她左右打量着高墙黛瓦,盈翕笑吟吟请她进门,美珺一路跟着。穿过望花厅,高美珺见左右两个大院子,盈翕道:“你右手边的那个园子是通我小伯伯房里的,你左手边的园子就是拂辉竹园,我带你去看看。”说完便斜径走去。

      高美珺叹道:“你家果然比我家大好多。我爷爷奶奶去世后就分家了。我父亲喜欢出去走街串巷,老不在家里,家里没你们这么热闹。”说话间,两人便来到竹园。

      茉雅早就在竹园门口等候,茉雅道:“高小姐好。咱们小姐知道您爱竹子,特意给您准备了躺椅,现在这天气,最适合躺在太师椅上抬头望参天的翠竹,可惬意啦。高小姐也躺着歇歇脚。”

      高美珺听闻,十分兴奋,跟着茉雅兴冲冲往里走。只见两张小巧的太师椅已经安置好,高美珺道了声“多谢”,便坐了上去,捶捶腿,道:“一炷香的功夫,走的累死我了,这样正好。”

      盈翕也笑着陪躺在另外一把太师椅上。茉雅送上玫瑰花茶,高美珺握着水晶杯,看着娇红的玫瑰花瓣在水中绽放,赞叹道:“你果然精致,这样的红配绿真是好看。你这里真舒服,比我妹妹家舒服。看见她一屋子的红色,我心里堵得慌。”

      盈翕问:“是不是之前我见你劝过的那个妹妹?”

      “对,就是她。她男人还是那个,我劝了半天没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是你能阻拦的?”

      “这叫拎不清,看不透,没有反抗意识。”

      “你要一个女孩如何反抗?”

      “脚长在她自己腿上,不会跑吗?”

      “想的简单。”

      “我看你呀,和我妹妹一个样,都被管老实了,不会也不敢反抗。”

      盈翕听闻,微微一笑,道:“哪能和你比,如此英姿飒爽,活出自我和自信,确实是好些人都羡慕的侠女。”

      “侠女不敢当,不过你这竹园,还真有林中修炼之感。”

      盈翕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忍住了,就顺手拿着杯子喝水。高美珺问:“你们这么多人,平时总在一起吗?”

      “一般除了吃饭和有大事,其他时候各归各房。”

      “我听到有几个小孩子的叫声。”

      “那是我哥哥们的孩子。”

      “你这里人少。”

      “是的,我和父母就三人。”

      “你这房里做事的几人?感觉你们的人比我家里多几个,跟着我爹的四个,我娘三个,我两个,我和你一样,也是独女。”

      “是比你们多三个,我父亲那边有五个,跟着我母亲做事的四个,还有三个跟着我的。”说完指了指端着吃食盘进来的茉雅和跟在后面的喜雨和秋岚。

      “哈哈,你的我知道,早就认识了。一个上次拉你的黄包车哥儿是你房里的人吗?”

      “可算可不算,他是负责我们房的,当然有时帮我爷爷跑腿。”

      两人正在闲话,敏玥寻了进来,道:“果然小姐在这里,夫人请小姐带着高小姐进屋里坐。”

      盈翕知道母亲回来了,便对高美珺道:“去我屋子看看吧。”高美珺便兴冲冲跟着盈翕穿过竹园走进院子。

      高美珺看见在院子台阶上大摇大摆走路的小鹦鹉,惊喜说道:“有趣,这鸟怎么不飞走?”

      盈翕俯下身子,掌心摊开虚高地面,那小鹦鹉就自觉地踩上她的手。盈翕温柔的笑着,轻轻给小鹦鹉挠头,道:“这个品种养熟后就粘人,鹦鹉本来就不善于飞行。你家养宠物吗?”高美珺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过小鹦鹉的背,道:“不养,没空弄。”盈翕捧着小鹦鹉,道:“进去吧。”

      庄氏迎了出来,略聊了几句,只见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妇人走来,给母女两人行礼后回道:“老太太让三小姐带着高小姐去近香阁讲话。”

      一干人行至近香阁,高美珺道:“我就来玩一会儿,这么大的阵仗。”盈翕笑而不语,高美珺见状,行动十分自然,又十分欢快地紧跟着。

      她的嫂子们已经在旁边的花厅闲坐,见到妹妹,站起来,玩笑道:“好啊!翕妹妹,难得见你带人回来,有了好朋友自己偷偷在一起玩,也不给我们介绍认识。”

      盈翕回道:“这不是带给你们瞧呢。”就给老太太和其他人介绍高小姐。

      沈老太太招呼高美珺坐旁边,众女眷们和高美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没多久,高美珺就和她们混熟了,盈翕感觉美珺有自来熟的魔力,她看见奶奶拉着美珺的手,笑呵呵的,这亲热劲,简直能把自己给比下去。

      盈翕见她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能抢话说自己还要带客人去自己房里看看,就势要把高美珺拉走。老太太见状,也不多留,任由年轻姑娘自己去玩。

      盈翕带着高美珺回到远松堂,就往日晚花月台走去。高美珺一边逛,一边赞叹:“没想到你后园如此明艳,如果说你的前院像仙人修仙之地,这后园就像仙女的瑶池。”

      盈翕笑道:“仙人都在高山或者海上,哪有在这里。我觉得前院更像隐士的住所,后园就像喜怒哀乐的万花筒。”

      “得了吧,你这地方出不了隐士,我猜你也不愿当隐士吧。”高美珺揶揄道。

      两人又在前后院子里逛了一会儿,高美珺才道别。

      盈翕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喜雨见状,安慰道:“高小姐如此活泼,真是难得,小姐若喜欢和高小姐聊天,以后周末可以时常约着一起玩呢。”

      盈翕听毕,斜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鼻子出了一声气,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庄氏见她女儿终于回房,叫住道:“我看见你带着客人在屋前屋后来来回回逛了两三圈,似乎你想选她?”

      盈翕心想,果然母亲对自己了如指掌,便摇摇头。庄氏问:“那你为何叫她回家?听茉雅说你们只是一面之交。”

      盈翕轻声道:“当时我有自己的打算。”

      庄氏见状,道:“你自己考虑清楚便是。”便转身进自己屋里换衣等传饭。

      盈翕心想,当时确实觉得高美珺是个陌生面孔,穿衣风格又是硬朗。如果能帮忙,穿上裙子,百利堂的伙计是认不出来的。又想到这半天时间交谈,觉得高美珺实在性格开朗,便笑着摇摇头,回自己屋里。

      盈翕把茉雅叫至身边,问她有无可靠的人,详细说了一番。茉雅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知道有一个,张哥的发小,叫余大苗,带着他妹妹余小花来找过张哥,想让张哥介绍他兄妹两个活干。我见过,是可信的老实人。”

      盈翕嘴角牵动,笑了一下,道:“他把发小带给你看?你是觉得张哥可靠老实,所以他发小也一样,说来听听,怎么瞧的。”

      茉雅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嘴快,只能红着脸,一五一十告诉盈翕。盈翕听了,叹道:“没想到他们这么艰苦,觉得拉黄包车是好差事,真是可怜,只想有口饭吃。可是咱们家里拉车的和做事的都够了,一下子要进两个人,困难。”

      茉雅听盈翕一番说法,低头不语。盈翕见状,安抚道:“你也不必觉得遗憾。他们是发小,那是小时候玩在一起,当然没有冲突。如果兄妹两人都进了咱们家里,牵扯进各房的利益,反倒对这份情谊不利,还是避开为妙。至于他们想讨生活,我帮你打听打听,如果能有更好的差事更好。”说完也不听茉雅答话,自己出门去老太太屋内。

      盈翕进了正屋,见女眷都不在,便放松脚步,走到她奶奶身后,突然捂住沈老太太的双眼,一个劲“呵呵呵呵呵”轻笑。

      沈老太太仍然在太师椅上摇着,配合着抓住盈翕的手腕,问:“谁啊?哪个调皮鬼?我来猜猜,这小手,是小妮吗?”

      “不是不是。”盈翕变着声音答道。

      “哟,这声音听着像斓儿啊。”

      “也不是也不是。”盈翕继续变声。

      沈老太太假装沿着盈翕的手腕摸摸胳膊,道“哦,这小胳膊小腿的,是我们翕翕吗?”

      “是啦是啦!奶奶猜出我了!”盈翕恢复自己的声音,移开双手,开心答道。

      沈老太太笑道:“当然猜出来是你,也猜出来你把新认识的高美珺带回家是什么用意。现在这里没别人,来,说给奶奶听听。”

      盈翕见她奶奶开门见山,自己也不拐弯抹角,问道:“奶奶觉得高美珺怎么样。”

      “这个小孩简直和你完全不同,开朗直快。”

      盈翕道:“对,大家都看得出来。”

      沈老太太继续说道:“和谁都聊得来,和谁都能说话。她说她来这边没几天,这么短短几天认识不少人,很多地方都知道一二,这样的交际深度和广度,是你比不上的。”

      盈翕听闻,和她奶奶眼神对望一下,若有所思点点头。

      沈老太太见状,追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盈翕就把余大苗余小花兄妹的事和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道:“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但是现在我们家里都不缺人,你嬢嬢家里人也正好。既然知道了,那就帮帮他们,我这里有一串铜板,放了好久,没什么用,现在就让它发挥作用吧。你有什么方便的,也可以给他们介绍口饭吃。”说完,沈老太太起身,去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硬纸盒子,把铜钱交给盈翕,关照一番,自己先去厅堂等饭。

      盈翕一晚饭时间都在考虑,漫不经心用毕就回屋叫了茉雅,一番叮嘱。茉雅听了惊讶道:“那两条项链是小姐时常戴的好物,如何能借出去?”

      盈翕道:“我愿意相信你说的他们为人。况且——就是时常戴的,那些伙计才认得,才会完璧归赵,不是吗?”

      几天后,禄业堂内一个二流子拿着一个工艺精细的镶宝金项圈吵吵嚷嚷:“你们不是号称大铺子吗?怎么,看我这条金项圈用料如此实在,你们兑不出银子了吗?”

      堂内两个伙计见看热闹的越聚越多,便围着他好言安抚:“这位公子,不是我们兑不了,是我们觉得这条项圈不是您的,像您家里的太太或者姐妹的。咱们家当铺不是说当就给当的,对一些物件要核实了才接手。我劝公子实在想当,还是请家里的相关人来吧。”

      “什么?你们质疑我?小爷我告诉你们,呵呵!这就是我家那臭婆娘的嫁妆。不给当?我是家里主人,这些就是我的。用这个破铜烂铁换两口□□吃吃,小爷我还闲亏了呢!”

      一个伙计听了,噗嗤笑出声来,仍然温言相劝:“公子,您刚才说这是破铜烂铁,咱们可不收。再者,如果您是换了去做那什么的,您家里的人不伤心吗?咱家做生意也是凭良心,这样的生意,再好也情愿不做,送客,公子慢走。”

      那二流子刚要骂骂咧咧,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姐红着眼圈进来,拉住两个伙计,问:“两位小哥,请问你们这儿的翡翠项链怎么个当法?”

      一个伙计道:“当然是综合看的。这位小姐,您的可以先给我们看看。”

      那位小姐听闻,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轻轻的展开,一条上乘的翠色翡翠项链跃入眼帘。那小姐道:“这是我娘的嫁妆。她病了,等急用。刚才我去百利堂,那边给的低,我不舍得当这么低,想来你们这里看看价钱。”

      另一个伙计道:“这位小姐不要着急,您这边请,这么好的东西,我请咱们师傅好好看。”

      二流子在一旁看了,不服气道:“你们分人!凭什么那女的也是当老娘的嫁妆你们就接待,我也当嫁妆为什么不可以?”

      一个伙计道:“公子,我们就是分人,咱们做事也讲责任。人家是生病急用,当然能帮就帮,你那个东西,劝你最好少碰,省得你全家伤心。”

      二流子嚷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听得清楚:“我也是急用,我再不吃我也快死了!”

      两人正在磨叽之时,只见那个小姐破涕为笑走出来,一路相谢,道:“谢谢你们,没想到给这么合适的价钱。”

      二流子还不服气道:“凭什么?你们有的是银子还不给我当,我的也是好东西!”

      那伙计道:“走吧走吧,你这样的,都不给。”

      那些围观的人看了,有的说:“看来还是这个禄业堂做生意实在,看见那姑娘没?那条翡翠项链,在这里当了,开开心心出去了。”

      “可不是,以后要当东西,我看还是选这家。”

      “那可不一定,你看刚才那人,那金项圈肯定也是老价钱,怎么,不就没当成吗?”

      “你知道什么,他是想把他家女人的嫁妆当了买□□吃,那里伙计不是说了嘛,这样的不给当。”

      “那这家当铺还真不错啊,不是见钱眼开的,有责任。我说那东西碰不得,碰了家破人亡。他们伙计给阻止了,让那个二流子少条路。”

      “阻止有什么用,他去百利堂不就行了吗,最多少换几个银元。”

      “阻止总比不阻止的好,如果这家多给银元,那二流子尝到甜头,三天两头偷嫁妆来换。”

      “所以说这家做生意好,该多给的多给点,不该给的一个子都不给。要是当东西,看来还是这家好。”

      “对啊对啊,选这家。”

      “哎呀,你们这什么脑筋,当然是一辈子别有当东西的时候才好呢。人家都走了,我们还聚在这里干嘛呢?”

      “对啊,走吧走吧,不管我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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