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晴刀

30、第三十章

　　沈寒的鬓角竟露出了几丝银白色。

　　只不过短短几日，的衰老已经显而易见，而此强彼弱，空冗画中的古赤定然又年轻了几分。

　　周围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沈寒闭目养神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竟比方才刚出门时还要疲惫几分。
　　见笼中的鸟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剑眉微蹙，打开鸟笼，将她给小心地捧了出来，一只手停留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掌心的温热透过细软的羽毛传到了她的心里，使她不由轻轻地颤了颤。
　　“别紧张，我只是看看你有无大碍。”他轻言安抚了她两句，贴着她小腹的手更紧了几分，不过片刻后，他便放了心，神色一松，将手从她的小腹移开，轻抚着她的羽毛，道，“看来的确无妨，只是，那些东西是什么？”
　　他沉吟着，将她又重新放进了笼子里，随后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早已料到她对此也一无所知，并未有询问她的打算。
　　事实也是如此，她的确不知道那一团黑气究竟是何来历，又究竟能将她如何。
　　她又想起了那黑猫的诡异一笑，不自在地打了个冷颤。
　　看来若要盘根究底，只有先探清了那黑猫的来历。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沈寒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一般，但又仿佛在思索着与她毫无干系的其他事情。
　　她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尽力避开他的目光，趴在笼子里盯着地面。
　　许久后，院子里才有了动静。
　　是胡曦醒了。
　　虽然已经昏睡了许久，但她却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看见沈寒后并不讶异，在向屋内看了一眼后便抬脚向他走去。
　　在他几步之外停下后，她低眸仔细打量着笼子里的白鸟儿，眸中尽是戒备。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无妨。”沈寒试图打消她的疑虑，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但她却显然并不相信他的安抚之言，皱眉道：“事关重大，这件事绝不可让外人知道，还请大公子更谨慎些。”
　　“他此时不可离我太远，否则不仅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还会惹来不少麻烦，对二弟并没有好处，而且方才还发生了一些意外，我更不可断然将他抛下，”沈寒耐心解释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而且，我信他。”

　　裴容默然垂首盯着地面，虽瞧着置身事外一般，实则却因沈寒的信任而已然心生波澜。

　　虽说他此时为了保护自己才不愿让她离得远些，可胡曦显然已经察觉到她并非一只普通的雀鸟，而且他与她接下来要交谈的事情定然非同小可，甚至有可能与沈暮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有关，但他却还是选择将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我信他。”

　　只是这三个字，便足以让她心血澎湃。
　　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胡曦自然明白，无可奈何地又看了她一眼，毫无避讳之意地道：“那以后还请大公子多多留意，要堤防今天的事被有心之人知晓。”
　　沈寒颔首答应，问道：“二弟他为何突然便犯病了？”
　　“这段日子原本风平浪静，我当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胡曦一脸困惑不解地道，“之前，我想找二公子问清楚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哪知话刚出口，他一言未发便犯了病。我想，这几天的种种怪事应该都与他的那个心上人有关。”
　　沈寒沉吟片刻，疑道：“即便他突然犯病，也不该会伤了你。”
　　胡曦皱眉答道：“大公子也知道，他以前犯病也只是轻微症状，从未有伤人之心，更无伤人之举，故而我并未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出手时我并无防备。”
　　“你大意了，”他并无责备之意，只平静道，“若是今日我不曾过来，二弟他可能有性命之忧，你也难逃一劫。”
　　“我知道，”虽然听起来事态严重，但胡曦却面色不改，微一颔首后平静道，“所以，为了以后少些这样的麻烦，一定要查出这件事的症结在何处。”

　　“你是说，二弟的那位心上人？”沈寒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你与三弟都毫无线索，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胡曦却早有所准备，道：“我有一计，还请公子成全。”
　　他微然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查不出来，那便顺着二公子的心意吧，”眸子陡然微微亮，胡曦沉着道，”等与袁家解除婚约后，二公子便会向他的心上人提亲，不是吗？到时候，瓮中捉鳖，无论那女子是谁，都会原形毕露。”
　　似乎早已料到了她要说什么，沈寒的神色波澜不惊，毫无迟疑地平静道：“可是，我爹是不会同意的。”

　　“此事本就不必经老爷同意。”胡曦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悔婚的人并非沈家，而是袁家呢？”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并未立刻认可她的想法：“袁小姐刚刚离开，她对二弟的情义人人皆知，只怕让袁家退亲并非易事。”

　　“是并非易事还是大公子不忍心？”胡曦却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轻扯了唇角，语气中含着几分不屑，“袁家小姐为了二公子心甘情愿地独守闺房多年，依仗的便是沈袁两家联姻的承诺，她自持沈家不会辜负她，这些年隔三差五地便来这里一趟，闹得满城皆知她对她那个已残的未婚夫不仅毫无嫌弃，而且还对其忠贞不二，若是如今袁家又主动退了亲，那她不仅姻缘无果，而且还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以后这晋安城恐怕也不会有哪一家的贵公子愿意与她牵扯在一起了。”

　　沈寒并未否认她的话，只道：“既然你都明白，又何必再出此一计。”

　　“简直妇人之仁。”胡曦的唇角浮现几分哂笑，道，“外面的人都说大公子是人间小阎罗，恐怕都不会想到你会对一个张扬跋扈的女子心生怜悯，甚至为了她还情愿自己的亲弟弟身陷险境。”

　　“袁小姐固然无辜，但是，”虽被讥笑，但沈寒并不以为杵，轻叹了一声后，道，“我更是为了二弟着想，他一向品行良善，与我爹一样最重承诺，若他清醒后得知自己抛弃了与他早有婚约的未婚妻子，只怕会悔不当初……”

　　唇角的嘲讽渐渐消失了，但胡曦显然仍不认同他的想法，劝道：“每次一遇到与二公子有关的事情，大公子便总会多虑，一心将自己置地于二公子未曾得病时的处境，以此来决定哪些事该做，哪些事又必须放弃，可是，难道你以为如今的二公子还能重回以往吗？以他如今的境遇，只怕能保住性命便已不易了。大公子，二公子已经不是曾经完美无瑕的谦谦君子了，以后也不会是。”

　　沈寒的眸子猛地一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来，渐渐唯留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虽然他的变化细微得让人难以觉察，但胡曦却敏锐地确认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已经打动了他，神色微微一松，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复。

　　半晌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我会考虑。”

　　胡曦也不再催促他，她很聪明，明白对付沈寒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

　　“那大公子可要再进去见二公子一面？”她的语气依旧不卑不亢，既客气又疏离，“他怕是也快醒来了。”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准备站起身来去提鸟笼，“他也不愿见到我……”

　　他的话音刚落，神色便是一滞，去拎鸟笼的手也是一顿。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院门处传了过来，不容置疑又冷漠不虞，“亏心事都做了这么多，还怕这一件吗？”

　　来人说话毫不客气，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威严与不悦，即便连一直打算尽量置身事外的裴容也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穿衣朴素但举止却不凡的，依着她的推测，既然他能进得这青苗院而且还以那般毫不客气的语气与沈寒说话，那他定是沈家老爷沈至清无疑了。

　　果然，沈寒虽然还是将鸟笼提在了手中，却并未抬脚离开，而是低着眸子向那老人道了一声：“爹。”

　　沈至清却并未用正眼瞧他，而是以余光扫了他一眼，脚下并未停下，直接奔着沈暮的房间便走了过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