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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裴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沈家大公子明明已经二十有余,竟连女子见红都不知何意。

      她愕然无言,险些要睁开眼睛去证实一下他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或许,他也可能与自己是同道中人,只是这般用法术女扮男装,有的只是近乎男子的皮囊与声音呢。

      可她不敢。

      但她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只能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

      不过,沈寒悟性倒高,虽没听她说明白,自己却想通了。

      “我可能已经明白了,”见她欲言又止难于启齿的模样,沈寒不觉有些好笑,道,“你不必再为难了。”

      此时浴桶中的水已经凉了几分,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不过,即便赵屠夫因为他娘亲的话而怀疑他娘子,也不该会突然入邪才是。”并未留意到她的异样,沈寒的语气肃了几分,道,“他平时为人敦厚老实,虽有些杀气,但却只是对牲畜而已,以他身上的正气而论,应该足以抵挡邪气入心。”

      她也是这般认为,颔首道:“所以,他才会因邪气过盛而暴毙。”

      他认同道:“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你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她摇头:“还没有。”

      沈寒沉默片刻,微微蹙了蹙眉头:“古赤现世,必有妖邪,无论是申余还是赵屠夫,都没有那么简单。”

      “古赤现世,必有妖邪。”

      她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却一时间不知在哪里听过。

      不过,她认可他的说法,若说申余入邪是因燕回花,那赵屠夫也定另有缘由,只是如今还毫无线索而已。

      屋内又是一片沉默,沈寒似乎也与她再无话可说。

      她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只一心盼着能顺利地熬过今晚。

      浴桶中的水果然越来越凉了,她觉得自己浑身发僵,手脚也渐渐无力了。

      但好在既中了定身咒,哪怕是昏倒也不会动弹半分的,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裴容,”不知过了多久,沈寒突然唤了她一声,“莫要睡着了,睁开眼睛来。”

      在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那时,她的确险些快睡着了。

      或者,是水太冷了,可能快将她给冻僵了。

      但她的意识还算清醒,仍不敢看他:“小人……”

      “你不会冒犯到我,”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可奈何,“蜡烛已经燃尽,屋里也黑着。”

      原来如此。

      她放了心,带着几分迟疑缓缓睁开了双眼。

      四周果然已经黑了,但是,屋外廊下的灯还是有光隐隐透进来,等她适应了周围的昏暗后,还是能看见他隐约的轮廓。

      她又红了脸。

      沈寒又不放心地叮嘱她道:“再坚持些,最好不要昏睡过去。”

      她“嗯”了一声,声音却已然开始打颤了。

      他应该也意识到了她的虚弱,沉默片刻后道:“说些话吧,能让你更清醒些。”

      可是,说什么呢?

      “诡书门一向行踪隐秘隐居深山,故而花衣山被灭门的时候,大司门连你们师门一共有多少弟子都未曾查清,”他提议道,“你便说说花衣山吧,那是个什么地方,你是如何拜进师门的,又在哪里做过什么?”

      在花衣山的往事吗?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过去了,她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人问她曾经的花衣山了。

      花衣山虽名曰花衣,其实却是一座荒山,一年四季皆寸草不生,她就是在那里出生并长大的,而且,直到见过了这世上鲜花遍野的崇山峻岭,她也依然觉得,花衣山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山。

      她的父母都是花衣山的弟子,故而从出生时起,她便是花衣山的门人,她的师父便是她父母的师姐,她的所有本领都是从她那里得来的,而原本,她此生所有在乎的人也都在花衣山。

      在她十岁那年,她的父母先后因病而逝,后来他们的师父,花衣山的前掌门也为了闭关修炼而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她的师父,从那时起,这个世上对她最亲近的人便是师父与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左慕了。

      在花衣山十几年,她似乎已经想不起来在那里做过什么,可永远不会忘记的是,那里藏着的都是所有人对她的疼惜与关爱,哪怕是在父母过世之后,她仍被所有人爱惜着,即便有时也会有伤心,但也不过是偶尔而已。

      在那里,她从未体会过人间险恶,饶是修炼,也只是依着师父的吩咐只修习自己最擅长的诡书道,没有吃过什么苦。

      她原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花衣山,嫁给三师兄,做最让师父引以为傲的弟子,直到那一晚,花衣山满门被杀。

      一时间,天塌地陷。

      她的人生彻底被颠覆了,犹如突然坠落至冰寒彻骨的河水,冻得她瑟瑟而抖,但毫无水性的自己却又毫无挣扎反抗之力,只能越来越沉,直到水入喉,再入心……

      突然,有一双手抱住了她,将她从冰凉的水中拉扯了出来,温暖而有力。

      她原以为,那是姐姐的手。

      可模模糊糊中,她却似乎看到了一个男子的面容。

      没错,是个男子在抱着自己,是三师兄吗?

      她极力伸出了手,想去求证什么,却她浑身无力,手指根本不为她所控,更何况,眼前人的轮廓,越看便越不似是左慕……

      不是三师兄吗?

      她的心底充斥着失落与绝望,眼皮终于再也无力支撑地彻底垂落下来。

      等她缓缓苏醒的时候,屋里烛光昏黄,外面的夜色已深了。

      她盯着房梁半晌,神思有些恍惚,隐约间听到了几个女子的说话声,就在不远处。

      “你们说,容哥儿他不会真的和公子有什么什么吧?”

      “什么什么是什么?”

      “你明知故问,难道不是你瞧见公子将容哥儿从浴桶抱上床的嘛?”

      “你可别乱说,我只是瞧见容哥儿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公子床上,可没看见他是如何落水又是被谁给捞出来的。再说,公子又没让我进去,我怎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说来也怪,你说容哥儿浑身都湿透了,干衣裳也让你拿去了,公子怎么就不让你替容哥儿换衣裳呢?”

      “定然是公子觉得男女有别,不愿咱们为难嘛,再说了,咱们在府上这么多年,不也是从来没有伺候过公子更衣吗?”

      “即便如此,公子又怎会亲自去伺候一个下人换衣裳?你们不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吗?”

      “可是,那时候鬼药谷的路谷主不也在里面吗?可能是她替容哥儿换的衣裳吧。”

      “路谷主是什么身份,怎会给咱们沈家一个小厮换衣裳?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女子呢。”

      “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扑朔迷离的,路谷主是自己闯进公子房间的,难道是她发现了公子与容哥儿的什么秘密,故而才被公子留在里面讲和的?”

      “你们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公子的为人咱们都一清二楚,容哥儿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他们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

      “不错,还是阿珠说的有理。”

      “还是等容哥儿醒了问他吧,他是个老实人,估摸着也不会撒谎……呀,你们瞧,容哥儿是睁着眼睛吗?”

      她只不过歪着脑袋往一旁瞧了一眼,一屋子三个女子便一蜂窝地围了过来。

      “你醒了?”

      “渴不渴?”

      “饿不饿?”

      见她摇头,三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异口同声问道:“你在公子屋里做什么了?”

      她们倒是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她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被捞出来又回到自己房间的。

      可是,听她们方才的议论,似乎事情并不简单,甚至连鬼药谷都被牵扯其中,而且她们也都说不清楚。

      但她知道,沈寒一定没有告诉她们事情的前因后果,故而她有的是胡诌的机会。

      思量片刻后,她在她们迫不及待的注视下违心撒谎道:“我是去替公子收拾浴桶的,但那浴桶太大,我一不小心竟一头栽了进去,后来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珠阿兰阿翡面面相觑,好像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简单。

      阿翡将信将疑地道:“公子喜欢半夜沐浴,可浴桶什么的都是他自己安排自己收拾的,怎么这次竟留着让你去收拾了?”

      她语噎,不知该如何应付。

      好在阿兰体贴地替她解释道:“素日里咱们青檀院没有小厮,公子是怜惜咱们才不让干那些粗活,如今容哥儿来了,让他干些力气活也是正常的。”

      这个解释倒也能说得通,她算是默认了。

      “那你的衣裳是怎么回事?”阿珠迅速扫了一眼她的身上,迫切问道,“可是公子亲自给你换的?”

      这次,她倒不必撒谎了:“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已经昏过去了。”

      她们毫不掩饰对她回答的失望,异口同声问道:“当真?”

      见她既困惑又肯定地颔首,她们只好作罢,阿珠又问道:“那你可知路谷主来做什么了?公子给你换衣裳的时候,她可是也在公子房里呢。”

      她更不清楚了,又是摇头。

      “算了,瞧你这模样,能醒来已是万幸了,不知道也没什么,”见她依旧脸色倦怠疲惫,阿珠生了恻隐之心,温声道,“你肚子饿不饿?”

      然而,并不等她回答,阿珠便已和阿兰阿翡商议妥当了:“阿兰去禀告公子一声,阿翡去打些热茶水来,我去厨房做些吃的,走吧。”

      原本热闹非凡的屋子很快便又恢复了平时的空荡与安静,还透着几分烟火之后的寂寥与落寞。

      她躺在床榻上,仍觉得浑身乏力,但还是忍不住掀起被子看了看身上的衣裳。

      这的确是她的下人服,只是不是她昨日穿的那套。

      她不由暗自抽了一口凉气。

      如今她表面看起来是个男子,但也只是表象而已,衣裳之下自然还是个女儿身,倘若沈寒他……

      她不敢再深究,可却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虽然阿珠她们可以不再追问,但她却不能不去探究。

      当初用法术将自己变成男子模样,不仅是为了逃脱福灵水脉龙王东灵对她和姐姐的追寻,也是为了提防昔日屠杀花衣山的真凶,时至今日,东灵龙王说不定早已忘记了她们另结新欢,而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真凶也杳无踪迹,如此想来,她的模样并非是什么至关紧要之事,但毕竟男女有别……

      她不敢再往深处想,又是倒抽了一口气。

      她不由想到了她的三师兄左慕,从小到大,她都以为自己会嫁给他,而且所有人都曾告诉她,她将来一定是他的新娘。

      所以,她虽不懂男女之情究竟是何意,却也知道做三师兄的未婚妻子应该怎么做。

      虽然三师兄也已经死了,可尚未找到杀害他们的真凶,若他们一刻不得沉冤得雪,她便还是他的未婚妻子。

      一时间,她心中有自责,亦有愧疚。

      但更多的,却是另一种滋味,她说不清也道不明,那是她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双将她从手中捞出来的手,以及她半昏半醒时所依靠的厚实胸膛。

      这会不会便是旁人常说的肌肤之亲……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时,外面突然隐约传来了一阵有序而沉稳的脚步声。

      她蓦地清醒过来,侧脸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廊下的烛光下映照在门上,虽影影绰绰,却也能看得出其玉树临风。

      她一眼便认出他便是沈寒,脸不由得一红,眸光连忙避到了一旁。

      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目光错乱地望着房梁,但眼前浮现的却仍是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他是来探望自己的吗?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什么,此番便是来求证的?

      她心虚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倘若此前他有半分的怀疑,她尚能理所当然地解释自己为何要女扮男装,可如今,两人既有了那般尴尬的经历,她若是再如实相告,他很可能更希望掉进他浴桶的真的是一只老鼠。

      这该如何是好。

      倘若他当真动了怒,不愿再帮自己查花衣山的案子了呢?

      这些年来,她既要藏身,又要追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孤军奋战,却一直以来都毫无线索,许是因着心急的缘故,这段日子才会有些心浮气躁,不知不觉间泄露了行踪,被他识破了身份。姐姐常常教导她凡人多不可信,她也深谙此理,可倘若他真的能帮她报仇雪恨,她却仍求之不得。

      虽然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追查真凶,可即便真的找到了那个人,她也仍要听从师父嘱咐不能报仇。但是,正如他所言,虽然她不能血刃仇人,可别人却可以,比如他。

      故而,如今他也算是她的一丝希望,她并不想因着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一点光明。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更为心烦意乱,担心更甚之前。

      可等了片刻,她却听不到有人要进来的丝毫动静,外面似乎很平静,并无人迹一般。

      以为他已经走了,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转过了头,看向门外。

      让她惊讶的是,那个人影竟然还在,只是一动未动,仿佛石化一般。

      她有些疑惑,不知他不来也不走是何意。

      正当她困惑不解时,那个人影终于动了动,紧接着有轻轻的两下叩门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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