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幽骨

2、面首·无心

　　沈孤鸿日渐好转，这日，我正按他所说书写药方，他忽然对侍女道：“这几日颇觉无聊，想听琴，你去取一把琴来。”

　　我小声向他嘀咕：“你作为囚犯，会不会太张扬了？”霸占了耶律观音奴的大帐不说，还享受起来了。

　　沈孤鸿在喉中笑了笑，“既是住下，又何须委屈自己？”

　　侍女取来琴后，沈孤鸿对我道：“你来弹。”

　　“我？”

　　沈孤鸿嗯了一声，“今日就想听一曲《折戟沉沙》。”

　　我为难着，“《折戟沉沙》我不会，《月中桂》行不行？”

　　“也行。”

　　正演奏着，耶律观音奴拍手进来，“没想到这中原的医师不仅会治伤，还会弹琴，果真是沈孤鸿看中的人。”

　　我停了手上的动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孤鸿靠在椅中闭着眼，看也未看耶律观音奴，只对我道：“继续。”

　　耶律观音奴面色不善，“都说本公主在营里藏面首，谁能想到你这个面首竟用我的大帐金屋藏娇！”

　　我倏地抬眼，戒备地看着她。

　　沈孤鸿却不痛不痒，笑了一下，“你终于发现了？”

　　耶律观音奴脸色发青，“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逃出我的牢笼？”

　　沈孤鸿笑了笑，“不用逃。”

　　耶律观音奴愤斥，“你以为还能继续用公子羽牵制我吗？”

　　“不能吗？”

　　“哼！”耶律观音奴冷笑，“母后说的对，得不到一个沈孤雁，却能为大辽除去一个沈孤鸿。待业大成，我成了大辽之主，还怕世间寻不到十个、百个沈孤雁吗？”

　　“可惜你明白的太晚！”原靠在椅中的沈孤鸿目光一锐，不知何时忽然就到了耶律观音奴面前，扼住她的咽喉，“女人，终逃不过情字累。”

　　耶律观音奴大骇，“沈孤鸿，你！你的伤……是假的？不可能！”

　　“呵。”沈孤鸿轻笑，“是真的。”

　　“那你想凭此就安然离开？更何况，还带着她？”

　　我因沈孤鸿的话而微微出神，听到耶律观音奴提及我，立马警觉起来，靠到沈孤鸿的背后。

　　沈孤鸿余光瞥了我一眼，唇角微扬，似对耶律观音奴的话毫不在意。

　　此举更加惹怒了耶律观音奴，她正要发作，帐外辽兵匆匆而来，“禀大公主，有宋军来袭！”

　　耶律观音奴何其机伶，睨视沈孤鸿冷笑了一声，“想里应外合？有那么容易吗？来人，拿下沈孤鸿！”说话的同时一掌拍向沈孤鸿的胸口意图让自己脱身。只是沈孤鸿却比她更快，扼住她的手袖里弹出一颗什么东西，飞入观音奴口中，然后放开了她。

　　“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就是你每天让人给我吃的东西？少量可免我内力恢复，多量的效果，我想你比我清楚，本王可是特意留给你的。”

　　“你……你明明吃下去了。”

　　“呵……大公主好自为之。”说着，沈孤鸿一掌拍开拦路之人，揽住我的腰，破帐顶而出。

　　出了辽营，站在飞鸢机上，我回头往后看，沈孤鸿的人也在撤离，看来并不想和辽人多做纠缠。

　　沈孤鸿也正看着脚下，神色冷峻。

　　“你想说什么？”他目光依旧看着那处，问我。

　　“啊？我？”

　　“嗯，你有心事。”

　　“我……”不想他竟这般敏锐。

　　“你对耶律观音奴说那句话——女人，终逃不过情字累。难道你认为，有情是一种坏事吗？”

　　“是……亦不是。”

　　他说话大喘气，令我的心一起一落，片刻间却深深纠结了一番。

　　“你介意？”他终于看我。

　　“……我……算是吧。你也会像看不起耶律观音奴一样看不起我吗？”

　　“我没有看不起，只是感情在很多时候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他抚上我的头，“你还需要成长。”

　　“成长，就意味着无心吗？”

　　沈孤鸿默了一瞬，没再回答我，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那你对我呢？也是无心吗？或者说，不敢有心。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算了，不想了。

　　“你给耶律观音奴吃的，真的是你……吐出来的东西吗？”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我每日与他在一起，却从未见他动作。

　　沈孤鸿笑出声，“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那便是了。”

　　“你骗她的！”

　　“不错，耶律观音奴也许事后会怀疑，但那一刻乱她阵脚对于我们离开已是足够。”

　　“可是……”我担心而又好奇，“可那东西，不是会抑制内力吗？”

　　“那种东西，早就对我无用了。”他的神情突然又变得森冷。

　　我心一颤，一时之间不能言语。

　　“吓到了？”

　　我摇摇头，“我明白，要立足这江湖纷争中，必然要经历许多。只是心，还是会忍不住的……疼。”

　　他叹口气，“你还小，能留有这份悲悯和纯真是再好不过，我，还有其他许多人，未必值得你学习。”

　　“如果有一天，我也面临选择或者身不由己呢？”

　　“遵从你的本心，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遵从本心，所以他，一直以来才为世人所不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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