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人海去拥抱你》洳苡

13、第十三章

　　杀青后的一日，当这暧昧传闻隐隐发酵有势头上微博热搜时，程星阑正去杏馆找童窈喝下午茶。
　　童窈见她一脸淡定，不由好奇的问：“那个，邵霑庭的戏杀青了吧？”
　　“嗯，昨天杀青的，明天的航班回来。”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看微博了没？”
　　“看了，怎么了？”程星阑抿了一口咖啡，不在意地问。
　　“你觉得那个楚雪如何？”童窈打算刨根问底一探究竟。
　　“就是一个小女孩啊，挺可爱的。”
　　童窈彻底放弃，原来这么多年程星阑一直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思想单纯，纯良无害。
　　“你长个心眼啊，多少眼睛盯着邵霑庭呢，娱乐圈本来诱惑就多。当然，我不是说他三心二意劈腿啊，只是有时候你特别不放在心上，倒让人替你捏一把冷汗。”
　　“在意不在意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只是信任他，如果连这一点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不会选他做男朋友。”
　　童窈叹了口气：“好吧，是我小人之心了。”
　　程星阑回想起上个月她去云南剧组探班，邵霑庭那日下午正好没有戏份，便和导演请了半天假，亲自去机场接的机。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他们在一处游客稀少、古朴幽静的小镇停下，这里是云南的一个白族古村，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集市。这个上千年的古镇由于未通高速、路途遥远，因此并不似云南的其他景点游客纷来沓至，好似一道秘境将现实与纷杂隔开，倒是一方惬意安静的好去处。
　　他们慢悠悠的在古街上闲逛，像普通情侣一样挽着手。邵霑庭没有带妆，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体恤，额前的刘海被他随手抓起，很是干净利落。
　　街道的两旁是久经风蚀的石砖墙垣，古色古香的手作小铺和石桌木凳的淳朴茶馆。当地的村民三五成群的围坐在树荫处聊天，偶有晃着黄尾巴的小狗互相追逐着奔过，踩在石板砖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仍清朗，逛了不多时忽而洒下一阵淅淅沥沥的雨来，两人都没有带伞，原想这不过是场过云雨，不料想这细雨却似漫天针织，竟绵绵不绝起来。
　　一旁露天小茶馆的老板娘大婶见状忙招呼着他们进去避雨，这巴掌大的小茶馆一半在屋内一半在街角，顶上撑着小小的雨棚，被一棵枝叶丰茂的偌大百年菩提笼罩着，烟雨惹翠。
　　程星阑看了眼邵霑庭，多少有些顾虑，他却泰然自若，拉着她在一张木质圆台前坐下。周围零零落落的坐着几位老人也在边喝茶边躲雨闲聊，看上去都是小镇上的当地人，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老板娘给他们上了一壶滇红，配着小碟的陈皮花生和酸枣糕，待她尽数放下茶点后仍忍不住悄悄打量邵霑庭，最后掩嘴笑道：“好俊的一个小伙子，带媳妇儿出来玩的吧？”
　　他呵呵笑了两声，像大男孩似的不好意思低头笑：“嗯，是的。”
　　想是老板娘没有认出他来，程星阑低下头轻轻睨了他一眼：“仗糊行凶。”
　　他却笑道：“瞎说，明明是趁火打劫。”
　　老板娘看着眼前这对天造地设、赏心悦目的壁人，笑着说：“我们这镇子是个小地方，古时候是个驿站，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有一点好，比其他那些个商业气息重的古镇都要清净。”
　　邵霑庭问：“老板娘，这镇子有什么可玩的？”
　　老板娘不假思索道：“我们这里有一处古寺，很是灵验，小情侣和小夫妻都喜欢去那里许愿祈福，你俩可以去逛逛，就在不远的村口。”
　　他哎了一声，笑答：“谢谢老板娘。”
　　他们在小茶馆稍稍歇息了一阵，在铺子旁的小杂货店里买了一把长柄伞，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些年轻的游客走来便不再逗留，一路往村口走去。
　　邵霑庭一手打伞，另一只胳臂被程星阑紧紧挽住，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笑道：“倒也不必这样紧张，和我在一起没这么不安全。”
　　程星阑提着的一口气还不敢轻易松下，问：“真要去那里？等下雨停了人又多起来了。”
　　他很坚持：“老板娘说了，那座古寺很灵验的。”
　　程星阑嘴上虽然嘲笑他“迷信”，脚步却不曾停下，俩人走了二十分钟便也到了。那寺庙曲径通幽，林木苍翠，寺内香火很旺，来往香客皆求平安顺遂。
　　程星阑在殿内求得了两枚平安符，准备交到邵霑庭手中时，见他正看着那面挂着密密麻麻平安福的墙发呆。
　　她于是顺着看过去，只见那面墙上的平安符中有不少“游艇”们的留言。
　　“邵霑庭，诸事顺意，平平安安。”
　　“祝演员邵霑庭平安健康，万事顺意。”
　　“游艇祝哥哥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祝全世界最好的邵霑庭，万事胜意，星途坦荡。”
　　……
　　他看着那些祝福，眼眶红红的，有些湿润，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他埋头笑了一下，再抬眸时已是依旧。
　　程星阑心知他动容的原因，于是拿出笔写下：“惟求顺遂无虞，喜乐安宁，所行坦途，皆得所愿”交于他手中。
　　邵霑庭看着她笑了笑，在自己那块平安符上落笔：
　　“希望这颗星星永远在我身旁。——劭广廷”
　　“你不怕被粉丝认出来吗？”
　　他笑答：“她们祝我万事顺意，而我的万事顺意就是你。”
　　然后，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唇语对她说：“我爱你。”
　　那天晚些时候导演来电话，告诉邵霑庭因为天气的原因，第二天会提前拍一场火场戏，让他做好准备。
　　他们提前赶回了片场附近，因为担心私生跟拍所以没有住剧组提供的酒店，而是回到了邵霑庭租的一套小房子。
　　第二日清晨六点邵霑庭便起身去了剧组，小宋是那天下午去接的程星阑，远远的停在房车与片场中间的树荫处，车子又贴了防窥膜，不易被发现。
　　等太阳落山后会拍一场爆破火场戏，下午时爆破师便拿着卷尺测量安全距离，一丝不苟的设置爆破位置和范围。进行了多番试爆后，导演和男女主沟通了详细的安全路线和时间，不断进行走位演练。
　　邵霑庭这场戏份很重，需要抱着女主从火场爆破中冲出，整场戏没什么台词，却需要惊人的情感爆发力。
　　女主楚雪身形娇小，走戏时邵霑庭一揽腰便将她横抱起，楚雪则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只是邵霑庭连抱了几次导演都说走位不太对，旁边的花絮老师不停在拍片花，引得工作人员纷纷围观。
　　小宋偷偷绕到车后，拍了拍车窗，程星阑摇下窗见小宋拿了蛋糕和果茶来。
　　“邵哥说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果茶，让我拿给你，还说记得看手机。”
　　她打开手机看见邵霑庭发来的信息“吃甜点能让心情愉悦，可不准吃醋。”
　　到正式开拍时已晚上十点，伴随着惊天动力的爆破巨响，滚滚浓烟像席卷过境的巨大风暴，一股炙热火红的热浪冲出楼房。在猛烈爆炸声不绝于耳之间，程星阑看到邵霑庭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奋不顾身冒着浓烟热浪冲进火场，抱起满身是伤的楚雪奔出屋外。
　　导演喊了咔，走到邵霑庭身边低语了几句，于是一遍、两遍、三遍……这场爆破戏反复拍了很多场，直到最后邵霑庭在撕心裂肺的情绪奔溃边缘，嗓子因无数次呼喊女主名字而几近沙哑干涸，导演这才喊了过。
　　那天邵霑庭在片场连轴转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直到第二日的凌晨两点才收工。
　　当晚邵霑庭睡得很不踏实，身体微微蜷在床的一侧，夜里半梦半醒中程星阑听到他喃喃呓语：“导演，我可以。”
　　她忍不住从身后轻轻拥住他，看他沉沉睡去的模样，心疼他曾经遭受的冷眼和委屈，也心疼他的倔强和不放弃，更是珍惜他能保持最初的炙热之心。
　　回忆过境，程星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咖啡店内的宁静，她接起来里面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是程星阑小姐吗？”
　　“是的，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干练直接：“我是邵霑庭的经纪人许凡，你在上海吧？现在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
　　“嗯，我正在外面，可以碰个头。”程星阑莫名有些心慌。
　　“那好，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她报上了杏馆的地址，电话那头挂断了音。
　　童窈见她神色复杂，问：“是谁的电话？”
　　程星阑顿了两秒钟，答道：“邵霑庭的经纪人。”
　　童窈一惊：“那个许凡？她是个厉害角色。邵霑庭和你谈恋爱，和她报备过没有？”
　　程星阑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想大概是没有，我们之前有过约定，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
　　过了半小时左右许凡如约而至，童窈特地在二楼给她们留了位置。
　　他的经纪人果然如童窈所说，一看便知是厉害的角色，她身着黑色的职业套装，一双丹凤眼透着凌厉，头发刚刚及肩，很是利落干练。上楼梯时，脚下那双五英寸的高跟鞋被她踩得哒哒作响。
　　她甫一坐下，开门见山就说：“程小姐，拐弯抹角的客套话我也不说了，有一样东西我希望你看一下。”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照片软件递给了程星阑。
　　程星阑接过刚刚翻了几张，便一下子愣住了。
　　第一组照片拍的是夜晚室内的景象，远距离拉近的镜头稍显模糊，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有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
　　第二组照片上的男子身穿白衬衫，手拿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而女子手捧着一束橘色的鲜花，正依偎在男子身旁，与他亲密地牵手同行。虽然男子戴着帽子，但是照片拍得十分清晰，是邵霑庭的脸。
　　两组照片时间跨度日夜，无论从身形还是发型，都能看出是他们两人。
　　程星阑心里很清楚，这是两年前他们在杭州时被狗仔偷拍了，只是不知为何在此时才被曝光了出来。
　　“这组照片本来今天是要曝光的，我花了大价钱才买断下来，压住了这个新闻。程小姐，邵霑庭不是普通人，不是说恋爱就能恋爱的。”
　　“他是偶像，和其他的实力演员或者专业歌手都不一样，偶像就意味着他的商务资源、榜单数据、热度流量都是靠着粉丝一点一滴买单换来的，他的所作所为就必须为粉丝考虑。尤其是那两年，他最沉寂的时候，是背后默默支持他的粉丝没有轻易放弃他，帮他维持热度，才让他到现在为止还能跻身顶流。”
　　“可是如果现在粉丝知道这件事，知道自己的真心被辜负，知道他对自己的事业不负责，你认为谁还会愿意再去支持他？他还有几个两年可以去浪费？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他翻身，为了这个资源公司花了多少的代价，邵霑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如果这个爆料落到对家手上，他这辈子都别再想出人头地了。”
　　“如果你对我说的话有质疑，你可以去看看历年因恋情曝光而塌房的偶像，有多少人之后销声匿迹再无热度。更何况现在他和楚雪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先不论真假，但是众口铄金，光是脚踏两条船这一条就足够他的口碑跌到谷底了。”
　　“这些照片早不曝晚不曝，偏偏在这个档口放出风声来，很明显狗仔想利用这个他复出的机会狠敲一笔。我买的了这一次，但是买不了今后的每一次，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我希望你离开他。”
　　彼时正值盛夏，窗外阳光摇曳投射出无数斑驳光影，晶莹耀眼，而天空是无限的湛蓝深远。咖啡店内的冷气其实并不是很冷，可是她却觉得有刺骨的凉意一点点浸润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许姐，他也是正常人，难道没有恋爱的权利吗？”
　　“他当然有权利，可是当他得到关注、得到人气、得到名利时，总有些东西需要作为代价来交换，在他还不具备强大的实力，还没有足够优秀的作品之前，他总得有所舍弃和牺牲，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程星阑沉默许久，有很多话压在心底，可是嗓子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凡的话虽然字字锥心，但是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无话可以反驳。
　　“邵霑庭的脾气如何我想你也很清楚了解，他保密工作能做的这么好，连我也是刚刚察觉到，想必他也知道这件事曝光后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可是只要他还活跃在大众视线，你们的事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你不在这个圈子，不会明白有些压力和舆论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将今天见面的事告诉他，他若是冲动起来，不但不能解决事情，还会毁了他自己的前途。”
　　许凡说完那些话便起身走了，留程星阑一人独坐原处，她眼眶里有泪在不停地打转，不知是难过、委屈还是愤怒，盈盈的就要往下落下来。
　　程星阑强忍着眼泪，手指不由自主地翻开了邵霑庭的微博主页，首页上最新的那条微博正是他杀青时发的小镇小桥流水图片，她看到下面有无数粉丝的留言：
　　小橙子：愿你太平逸乐青春不负韶华，愿你恣意逍遥归来意气风发，愿你所受绝望终成脚下征途，愿你看淡冷暖余生皆是坦荡。
　　优格酱：霑庭哥哥，真希望你能快点回来，这么久没有在荧屏上见到你，真的好想你，期待《夏风吹过》快点上映，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支持票房。
　　小满季节：不管是春雨淅沥，夏风吹过，秋叶金黄，冬雪纷扬，都想在你身后默默支持你。
　　传闻中的漫天星辉：要记得昂首勇敢大步向前，不要害怕前路坎坷迷茫，游艇们是你永远可以依靠的港湾，祝平安顺遂，星途坦荡。
　　……
　　这一句句祝福的话如纂刀一般深深印刻在程星阑的脑海里，如呛人的烈酒猛得灌入她喉咙似的火辣。
　　这些话，实在太重太重了，像万斤的沉铁压在她心上，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邵霑庭对于她来说，是如鲸向海般的心之所至，是彼此相似却又互补的灵魂。
　　这世间，每天都有无数人擦肩而过，忽生忽死，忽聚忽散。
　　她足够的幸运，能够在这交错纷杂的途中和他走过一段。可是，她又没有那么多的幸运，能继续陪他行至天光。
　　她明明知道，如果她放手了意味着失去什么，可是除了如此，她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她也想问，她究竟还能做怎样的选择？还有哪些曾经她紧抓在手中却又不得不放下的？
　　到最后，千回百转，离合悲欢，浮沉沧海，万里尘寰，她只能逼着自己接受，逼着自己铁石心肠。
　　因为，她付出的所有，都是甘愿。
　　窗外的银杏长得葱葱茏茏、密密层层，可是终有一天，季节会变迁到秋天，叶子会堆积成满地金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枝头掉落不可挽回。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法选择，她只能心甘情愿的去接受，去放手，然后去离开他。
　　邵霑庭的航班原计划是晚上八点到的，可是因为上海下大暴雨，所以航班延误到凌晨才到达。程星阑之前很少去接机，但是这次她却一反常态地去了机场。
　　机场内的粉丝很多，因为有八卦小道消息透露邵霑庭今日杀青回上海，所以众多的粉丝拿着应援牌和手幅亲自为偶像接机。空调开的很冷，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挡不住这样如冰窟般的寒气。四周没有任何一个座位，她只能抱着双臂企图能得一些温暖，就这样定定地站着，从八点一直等到凌晨。
　　现场很吵闹，她耳朵里断断续续的落入粉丝口中的只字片语，一些她们讨论的关于他的话题，她觉得很熟悉，又觉得很陌生。
　　过了零点，接机口忽然人头攒动起来，凌晨的机场不合时宜的开始人声鼎沸，人潮不停地向出口涌去，密密麻麻。过了一会儿有许多穿黑色衬衣的保镖走出来用手拦出一条通道，她知道是他要出来了。
　　随着粉丝口中一声又一声呼唤着的名字，他身穿黑色体恤背着一个斜挎包，神色微有疲倦，脚步匆匆地走出接机口。
　　不过隔了二十米的距离又有一个白净娇小的身影出现，那女子面容十分精致娇俏，一条短短的裙子恰如其分地裹到膝上，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现场有人惊呼：是楚雪！
　　粉丝们简直惊呆了，这两人居然会同时出现！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场面顿时如同热锅里炸开的油，不可控制的沸腾起来。
　　程星阑也是微微一怔，但也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瞬闪神。她站在通道的最末端，一双眸子无比的淡定沉静，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与旁边所有人的神情都不同，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邵霑庭走到她身边时一眼便认出了她，十分的意外，脚步也不由得微滞停下，引得这一区的粉丝连连惊叫。
　　他身边的助理小宋忙上前几步在他耳边低声轻语了一句，催促他往前，于是他只能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继续前行。
　　十分钟后，程星阑的手机响起来，是他的电话：“我让小宋派车接你。”
　　她声音冷淡：“不用。”
　　他语气软了下去：“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之后和你解释。”
　　“就现在！”
　　电话那头的他顿了一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