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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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被暂时压制，风波尚未在表面显现，沉重的石头被一根细细的线悬吊着，随时可能砸向水面，惊起满江的涟漪。
当天回去之后，梁思原辗转许久，给何菁发了一条短信。
【这段时间看好宋烨，找不出问题就去查账，他现在不躲，很可能背后有一个填不上的窟窿，要保全木林斋，就不要让他出境，一旦发现什么异样，及时上报。】
他没有期待，何菁也没有回复。
月底，画展海报设计公开，出乎公众意料的是，时隔两个多月，美术馆在跟德国制造商的接洽中，成功借到了《空山鸟语》的原作，并以此将这次画展正式命名为“空”，将陈鸿的名字放在了海报最显眼的位置。
在梁思原的安排下，画展开幕前，陈鸿带领一批记者和鉴赏家先行进入了内场观看，进行宣传造势。
打着天价画作首次展出的名号，又有作者本人亲自介绍接受采访，一行人无心关注其他画作，长枪短炮齐齐对准了这场画展的焦点。
作为当下最受关注的艺术展，自然需要抢抓热点，有媒体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当场就写出了一篇完整的稿件，先一步在自媒体平台上发了出去，同时暴露在大众视野前的，还有一张《空山鸟语》的图片。
几百万粉丝的账号，多平台同时推送，文章发布第二天，陈鸿又一次挂上了热搜，几千条评论，全被质疑声淹没，同时被连带的，还有整个水云间。
“灯光都没开，能看得出什么，这种大面积的留白画，在外人眼里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正常。”
面对陈文石的担忧，付元明啜着茶水，“梁思原这么精明的人，花了这么大力气组织展出，不会让它现在就砸在手里。一幅画拍出那么高的价格，关注度太高，反转早来比晚来要好，先把观众的期待降下来，宽容度就提高了，等人到了现场，发现没那么糟，自然会慢慢认可你们。”
“何况，以新馆原来的境况，被骂也是人气，真要弄得冷冷清清，应了那些人评价的靠形式和运气博眼球，他之间的成绩也就白做了。”
付元明放下杯子，“沉住气，你儿子这幅画，绝对不比罗兆林差，等正式开展，我找人写篇分析文章，只要专业认可了，群众到底是盲目的，他们最爱做的，就是自诩高雅，与俗气庸常划开界限。”
“对梁思原，我心里还是没底。”陈文石皱眉。
付元明撩眼，“我让你留的东西，你留了么？”
“他很谨慎，只收实物和现金，我只留了一部分。”陈文石想到会所的事，“他知道我对他有防备。”
“不重要。”付元明笑笑，“只要事实成立，他就要考虑自己的前途，北新人才引进特招，近几年文艺体制内最年轻的干部，又自带关注度，正当辉煌的时候，只要他沾上一点污点，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这话说进陈文石心里，附合地点点头，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
可这头人刚走，付元明拿到助理送过来的文件，是程丽递来的一份西平居重整期间主展厅借用的申请，理由是存放画展“空”展出期的备选画作。
有前车之鉴，为了保险准备几幅备选作品，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付元明签了字，在申请回到程丽手中后，让人去查了一下，发现在这场水云间举办的展出上，梁思原提交的备选作品数量过大，且有一半都跟水云间没有任何关系。
调查结果刚传进耳朵里，梁思原做事迅速，已经把备选画家和作品的名单交给了陈鸿，以水云间特邀合作画家之名给了他们一个身份。
这张票补得太快，付元明细细琢磨，没有作声。
“原哥。”报社门外的车上，谢临神情紧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你只要实话实说，出了事我担着。”梁思原没看他，“我已经联系好了，唐成会陪你进去，明天的晚报，你的这篇稿子会跟Frank那边的律师函前后发出。”
“可……”谢临迟疑。
“没有人擂鼓，就不会有人听你发声，你手里有足够的底牌，只有敢赌，才有赢的可能。风险我先扛了，你现在退缩，是断我的后路。”
谢临低头，“我知道了。”
他心有顾虑，梁思原看在眼里，没有揭穿。
头痛和耳鸣愈发严重，持续得久了就变成一种习惯，连止痛药也渐渐失效。
办公室的柜子里有孟清放在那里的面包和一些糖果饼干，当夜，梁思原整理好所有文件资料后，起身冲了一杯蜂蜜柠檬茶，给孟清发了一条短信后，将手机放在桌上，静静地等待天亮。
七号，周五。
一家艺术科普类公众号在八点发布了一篇文章，暗指某知名画家作品疑似代笔。
小账号粉丝不多，又是早上，第一时间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只有几十个人在评论猜测。
八点十五分，一家网媒放出一段采访视频，讲述了一位画师在校期间被以学习培训之名骗进某教授的工作室，揭示了其中的代笔乱象。
【圈子里新人很难出头，他们会用高昂的价格先把人骗进来，等签了合同，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待遇了。在工作室每个月都有定量的指标，完不成会扣很多钱，偶尔有好的作品，都会拿给那些已经出名的画师，参加比赛或者画展，提高身价，其他的都是直接出售给他们合作的画廊，好点的拿去一些小型拍卖会碰碰运气。】
【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一个国画领域大教授的儿子，他成名的画大都是他父亲画的，他在研究生期间参加了一个重要赛事，拿了一等奖的作品，其实是偷了他学弟的。】
【当年是出于贪心才签了他们，知道这些事之后当然很后悔，肯定想过要走，可违约金太高了，我们根本付不起。】
【他那个学弟是个孤儿，给他代笔的时候养母生了病，他们就是抓着这点控制他，结果画拿了奖，他又因为嫉妒，用一副临摹的习作给他学弟也报了名，害得他被学校开除，被行业封杀，养母知道后也病情恶化去世了，他们怕事情闹大，才给了他一笔封口费把人赶出去。】
【去年美协人事调动，新领导跟他这个学弟是旧识，很欣赏他的画，工作室为了讨好领导，又把人找了回来，拿我的妻子孩子威胁，让我把自己的名字跟他互换来解他的禁令，打着捧他的名义陆续给了他很多好处，其实就是变相的行贿，让领导领情卖面子。】
【他父亲本身就在美协工作，工作室合伙人里还有人在北新也有一些背景，他们很擅长做这种事，之前孙浩落马，他们就是靠这些关系把自己择了出来。】
【前段时间他们通过炒作卖了一副天价画作，其实他哪有那种本事，他参加展出的那两幅画也是他父亲画的，他们就是仗着以前也这么操作，风格差不多，别人看不出来，把所有人都骗了。】
视频打了码，镜头前的人拘束地坐着，声音也做了处理，可知情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信息里话锋所指已经足够明确，很快，网友在讨论中将矛头直指水云间，锁定了陈文石和陈泓父子二人，并翻出了当年T大山水双子星期间，因为在青艺赛中抄袭而被开除的谢临事件。
所有描述都对得上，同时被挖出来的美协新领导，自然还有梁思原。
“郑鹏两天前把妻儿送回了老家，今天一早就跑到附近的派出所自首了。”
陈文石找到办公室里，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梁思原，“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毁了我对你也没好处，想想办法，让谢临出来澄清。”
“当初陈泓他们是怎么对我保证的，现在出事了你让我想办法？”梁思原冷眼，“一个自媒体随便说几句就自乱阵脚，引发舆论又怎么样，他们有证据吗，还是说你们所谓完善的体制和打点好的人脉只是一个谎言？”
面对质问，陈文石蹙眉沉默。
“郑鹏到底知道你们多少事，陈泓比我们更清楚，他既然自首，就一定会知无不言，相关机构很快会开始调查，你该联系的联系，实在拿不定，就让陈泓出去待一段时间。”
梁思原缓下语气，“我的任期快到了，有什么事都拖一拖，等我回到北新，自然有办法掩过去。”
“画展怎么办？”
“只要没被锤死，就照常举办。”梁思原说：“你找个由头，早点把田主任支走，我会找人控制舆论，回去后一切照旧，不要让别人觉出异样。当初查孙浩的时候是怎么躲过去的，这次也一样。”
送走了陈文石，梁思原接到电话，“邵奇的背景查过了，他随母姓，父亲姓项，两个人很早就离异了，目前都在教育系统，他爷爷是个退休老干部，组织部的老领导了，现在有很多人都是他当年亲手提拔的，你要动他，可能会牵动一些人，不太好看。”
“知道了。”
“全须全尾地回来就烧高香了，本来就是个得罪人的烂差事，你还真打算把自己搭上啊？”电话里的人强调，“差不多得了，趁部里几个领导对你还有好感，别真整得让别人都怕你。”
“临终的鬼才怕索命的差，我做我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梁思原淡声，“多谢。”
“算我多嘴，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那头说完，挂断了电话。
网络上，事件发酵了一天没有人理会，当天所有人都下班陆续离开后，桂宁晚报悄无声息地将谢临昨天的采访登了出来，同时把这篇文章发布在了自己的公众号里。
两个采访对象彼此对上了号，相同的指认给事件增添了可信度，而比郑鹏的爆料更加直白，谢临在采访中使用的全部都是实名。
在文章关注度尚未达到热点之时，谢临用自己归一的账号发布了一篇对自己曾经的代笔事件的道歉信，并转发了晚报的文章。
不到十分钟，桂宁美协的一系列相关子账号同时从他的主页转发了这篇文章，配文正在调查，并@T大和水云间官方。
“田主任这会儿在家估计都要炸了。”唐成跑进来，哈哈笑了两声，“他平时都舍不得让我碰这些账号，这下好了，让他知道非扒了我的皮，我得赶紧跑，太刺激了。”
“这两天假期，你好好休息，有人问就说不知情，把事情推给我，你做的一切都是服从上级命令。”梁思原道。
唐成答应，“放心吧，我还没傻到自己抗事，我明天就到海洋公园度假去。”
雪球渐渐滚起来，谢临原本就在网络上有一定热度，在他的博文发出去没多久，漫画家温澜潮生也转发了这一条，引得平日与她交好的许多漫画家和coser网红也纷纷转发，再一次把事件推上了热榜。
“不是不让她参与么？”梁思原已经知道温澜潮生就是李昕阳的妹妹许斐，也是谢临现在的交往对象。
“我不知道，我跟她说过的。”电话那头，谢临的声音很低，“她只说她信我。”
梁思原没有评价，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说：“那就不要让她失望。谢临，这件事你是受害者，在调查中只要实话实说，就算短时间内联系不上我，也不用害怕，我向你保证，结果一定是公正的。”
网页刷新，高价买下陈泓《空山鸟语》的德国制造商官博发出公告，停止与水云间的合作，同时附了一份律师函，要求索赔。
陈文石的电话打进来，梁思原把手机调到静音，没有接。
次日周六，本该是假期，许多相关的部门都没有反应过来，其中就包括被人问到脸上的T大，等把人召集起来开完会，调查人员已经到了家门口。
郑鹏在对自己制假造假的自首供认中，提到了水云间的行贿行为，其中包括在会所进行的交易，还供出了几个名字和陈文石别墅的地址，指出他利用职务之便勾结第三方得利。
当天，别墅就被贴了封条，水云间的相关负责人尽数被请去调查，唯独少了陈泓。
中午，北新的调查组赶到，接手了这件事情，在对梁思原进行初步问询时，办公室柜子里满满当当的现金就那么暴露在人前，同时上交的还有一本笔记，里面记录了他到任以来所收的所有东西。
其中不止他个人，还包括陈泓送给他的秘书、司机以及谢临的礼物，从现金、购物卡，首饰，小到一包茶叶，吃的每一顿饭，全都记录在列，时间、地点、原因标注得清清楚楚，大部分都在程丽跟上级的汇报中做好了备案，所有物品都完好地上交，没动过一分一毫。
调查组从陈文石那里搜出来的照片和梁思原受贿的证据，此时成了他笔记里记录事件的佐证，因为情况复杂，只有将所有人暂时限制居住，一一问询。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孟清接到何菁的电话时，手抖画坏了一组衣领的设计稿。
“他这两天有跟你联系吗？”何菁语气不太好，透着深深的疲惫。
“没有。”孟清走到窗边，“我们最后一次对话是周四晚上，他让我不要担心，之后就没有回过消息，电话也打不通了。”
“我今天接到美术馆办公室的电话。”何菁扶额，“水云间的作品已经全部撤了，十七号的画展，他们希望木林斋能够接盘，按时举行。”
“所以他让你不要取消展出，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孟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画展交给水云间，他也相信你有能力在最后一周的时间里布置好这场展出。”
“我没有想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是为了报复吗，可那是谢临跟陈泓之间的事，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他这样是能把他们都拉下来，可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何姐。”孟清靠在窗边，“他并不是一个很功利的人，揣测也不能定义真相，如果你对他有这么多的疑问，为什么不等事情结束后，自己心平气和地亲口去问一问呢。”
何菁沉默，孟清说：“你们需要的是断绝偏见的沟通，而不是从第三人的口中，拼凑一个对方的样子。”
“我查了公司的账目。”漫长的寂静后，何菁说：“宋烨在最近的五年里，一直在拿画廊的钱跟各方机构进行私下交易，过去都是用流转回来的钱补上，今年国外市场行情不好，他把自己的全部家产都搭了进去，去年几副作品拍卖失利，画展又一直被卡，他找了很多关系，直到我要取消展出需要一笔高额的违约金，资金缺口他再也填不上了，财务查出来之后，昨天下午他已经去自首了。”
孟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何菁无力，说：“宋烨跟了我很多年，他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他做这些，自己没有从中得利半点，现在却一个人把事情全都扛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木林斋在之前发展得那么顺利，是因为我们本身有足够的素养，我们能靠着自己的资质和实力在这个市场占据话语权，可我竟然也是靠那些被我唾弃的手段，才得到了那么多的优待。”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桂宁艺术系统从根上已经坏了。”孟清说：“梁思原现在做的，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一点么。”
“何姐。”孟清望着窗外，轻声道：“振作一点。你是最好的策展人，只要把画展办好，总会有人看到，木林斋在桂宁，依然是一个金字招牌，是很多年轻画家憧憬的引路灯，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的信念，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挂断电话，何菁闭上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现在还不到她垮下去的时候，越是低谷，她越要站得笔直，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原定的展出“空”更换为木林斋的“新生”，海报连夜被换了下来，引得一片群嘲。
何菁的画展所有编排和所需物品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在短短的几天里，展厅换了一番模样，除了她原定的画作，还开了一个厅展出一批新生代艺术家的作品，全部是梁思原提前准备好，从隔壁西平居搬过来的所谓备选作品。
开展前一天，美术新馆的灯光第一次全部打开，智能屏配备了百川文化最新的系统，每一幅画都搭配了单幅扫码和入口目录讲解两种不同的选择。
展厅与展厅衔接的走廊，放置了与展出相符的各种艺术体验点，供大家尝试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还在每个点投放了百川的新技术，摄像机器人“川川”、“海海”、“星星”和“月月”，供大家拍照留念，免费发送到每个人的手机上。
何菁过去从来不认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可展出当天，看到一大批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的人，因为各种讲解和体验而停留驻足，看到大家在网上分享自己看到那些作品的感受，看到第一天就被扭转的风评，渐渐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坚持是否真的太过古板。
艺术通俗化。
看着智能屏幕上出现的AI处理后萌化版的画作图片，何菁犹豫后扫码付款，很快，一个亚克力打印的钥匙扣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看向一侧，旁边的女孩儿正笑着跟同伴用触控笔在图片上添加自己的创意。
当他们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与科技接轨，大众化，通俗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艺术服务于人民，给青年画家一个机会。
他所呐喊的，并不只是几句空话，一个口号。
一连一个多月，画展的热度不减，每逢节假日门前都排起长队，同时带动了周边的产业园继续正向发展，梁思原那边却始终没有半点音信。
何菁沉不住气，想托人打听一下内幕，被告知调查组目前严格保密，谁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到了哪个阶段，只知道陈文石被控制后，陈泓一直在逃，目前还没有抓到。
她心惊胆战，终日睡不着觉，精神压力最大的时候，到商场去见了一次孟清。
两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下来，何菁眉头始终不肯舒展，相较之下，孟清倒放松得多。
“你就不担心么？”何菁忍不住问她。
孟清摇头，“担心，可也不能因为担心就什么都不做，把自己也熬坏。梁思原有时是有一些极端，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我相信他在决定之前就已经想过结果，他不是个小孩子了，能够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一直希望他走正道，结果还是这样。”
“何姐。”孟清看她，“你不应该总是给自己这样的心理暗示。”
何菁摇头，“他父亲是那样温和严谨的一个人，我真的理解不了他怎么会长成一个这样的性格。”
“独一无二，不好吗？”
“我不希望他总是这么锋利，就算他要扳倒陈文石，走正规的程序，也能达到目的。”何菁说：“他从小就是这样，说话做事永远像一把刀子，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可你不觉得，在这些之外，他也会有一点过于忍让和迁就么。”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何菁不理解。
孟清轻声，“何姐，你忘了吗，他高中的时候几乎从来不跟人争吵，被责怪就低头道歉，不解释，也从不主动索要什么，偶尔被满足就会高兴很久。那时候你们都不认可他的画，觉得他的文化成绩不够好，可他还是考了G大的第一名。他当时那么迷茫，却还是做到了你要求的最好。他对你，对我们，其实并没有挑剔过什么，反而一直在努力满足我们的期愿。”
“我说一句可能会让你厌恶的话。”孟清垂目，手指虚握在杯子上，“当年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他是对我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可从头到尾，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从许家那个困境里离开，这份爱只是不合时宜，但他并不可鄙。”
“孟清。”何菁呼吸发痛，“我知道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一直当作妹妹的人有一天会跟我的儿子走到一起，我接受不了，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孟清抿唇，继而苦笑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再找一个人，如果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想到那双总是远远望着她的眼睛，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热，“何姐，对不起，让我再想一想，好吗。”
一句话，让何菁看清了她的动摇。
“孟清，你这一生本就不易，跟着他，你会吃很多苦。”何菁声音几不可闻，“以你现在的发展，你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更合适的人。”
孟清抬头，有些惊异地看向她，许久，说：“我走到这个年纪，已经不在乎结果了，何姐，我的心不是草木顽石，如果他的真心没变，我想给我们一个机会。”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不确定。”孟清说：“可即使后悔，也是一种结果，如果真的那样，就当我把一片诚挚，还给了二十岁的梁思原。”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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