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83、25.逝世2

　　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梦轩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花楼里才情出众的女子，没有一个可以善终的。
　　梦轩被清晨的鸟鸣叫醒意识，枯坐了一宿没睡的她，这才开始帮轩轩换衣化妆。是轩轩最爱的红衣烈艳，是梦轩亲手绣的。刚完成，便成了她的丧服。
　　热闹了一宿的花楼，终于归于沉寂。鸟儿们欢闹着，一连下了多日的雨，竟然放晴了。天空中浮现了最美的彩虹，可惜此刻的断肠人，却不愿欣赏。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刚刚得到，便已经失去。多年严厉苛待，梦轩以为养母对自己或照顾、或严厉，都只是为了帮思诗轩培养花魁。
　　然而，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活着的时候不发一言，临走之前，她最终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养母她，是深深爱着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着想。
　　如果从爱出发，以往的一切都可以被串了起来。为什么要求她坚强不动心，为什么要求她凡事最出众，为什么要求她倾国倾城……
　　作为花楼里的姑娘，只有这样，她也有资格和老鸨谈判。才能在被束缚的日子里，使用着有限的权利，让自己过的更好一些。不动心，也才能理智的权衡利弊，让自己在这泥泞不堪的环境里，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人，改变自己的生活。
　　梦轩抱着轩轩，一步步的走出了思诗轩，走进了她没去过的白日里的尘世。
　　出来的这一路十分通畅，花楼里累了一宿的人，都正在休息。在转角时，梦轩只遇到了孟瑶，他浑身萦绕着药味儿，行步匆匆的往外赶去。
　　估计也是没想到，这会儿花楼里还有没休息的人，整个人都撞在了梦轩身上。幸好梦轩的灵力还管用，孟瑶被撞倒了，梦轩还稳稳的抱着轩轩站着。
　　孟瑶摔倒在地上，显得十分无措，梦轩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也有几分明悟。腾出一只手，从衣口摸出来钱袋，丢到了孟瑶怀里。
　　“我身上只有这些了，你先拿去给你娘请大夫吧。不够的话，等我回来再凑。”
　　梦轩说完也不曾停留，径直的向门外走去。他们虽是血缘之亲，却也无话可说。
　　孟瑶看着这个才色绝艳，却窝在屋里从不出门的花魁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复杂。既有对她身份的不耻相交，又有对她丢钱袋这个不礼貌行为的心中记恨。也有瞧着她怀里早已死去多时的人，看着她那副悲伤心死的模样，感到同病相怜的同情。
　　这尘世里果然热闹，却也喧嚣无比。
　　梦轩走出思诗轩的那一刻，所有的灵力都被禁锢了。她却不愿放弃，始终坚持的抱着轩轩，一步步的向城外走去，并不理会身边的或好心询问、或喧嚣热闹。
　　“瞧瞧，瞧瞧，那就是思诗轩的头牌梦轩，果然是不同凡响，白衣袅娜，恍若神仙妃子。她抱着的那个人红衣妖娆，瞧着也十分美艳……”
　　“梦轩姑娘，你要去哪里，我来帮你吧。我虽瞧着瘦弱，却有一把子力气……”
　　“梦轩姑娘，还是随我来吧，我家这轿子，自是可以借您一使的……”
　　“……”
　　不知过了多久，梦轩身后跟着的人不知为何，都逐渐散去了，只她头上多了一把伞。梦轩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走着。来人也不说话，只在她身旁默默的陪着。
　　梦轩在一处山环水绕之地停了下来。
　　来人瞧着她迟疑的样子，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梦轩这才放下了轩轩，来人又将那油纸伞撑在轩轩头顶，帮她遮光。梦轩起身之后，才给了他一个正眼。原来是他。
　　“余清，多谢。”一掷万金只买了自己一曲的人。
　　余清只穿着亵衣，似乎有些不自在。整个人都透着扭捏，脸颊也红了起来。瞧着梦轩向他道谢，连忙不自在的摆起手来，嘴里连道“不用不用”，是个腼腆的公子。
　　梦轩点点头，人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山林，将那积了一冬的枯木全都捡了出来。余清看出了她的意思，取下了自己腰间佩剑，帮她砍起许多木材来。
　　两个人一起忙活了一早上，这才架起大半丈高的木架子。梦轩背着轩轩废力的向上爬，余清也没阻止她，只在旁边注意扶着，时刻恪守着君子之礼。
　　这是个极温柔的人，也是个极尊重他的人，可惜梦轩眼里没有他。
　　梦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轩轩放平在那高台之上。她跪在旁边喘着粗气，不顾自己浑身上下被木材磨的破破烂烂，那些渗出的血沾满了衣服。只是伸出双手，最后一次摸了轩轩的脸“阿娘，我会好好的，愿你来生得偿所愿”。
　　梦轩眼里却没有一滴泪，转身毫不犹豫的跳下了高台。

　　当梦轩拿出火种之时，却被余清制止了。
　　梦轩有些惊讶，余清那样的人，从来不会对她有分毫的失礼之处，又怎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余清这次没有回答她，只是拿着自己抢过来的打火石，去点燃了那摞木材。
　　这是梦轩姑娘的阿娘，不该由她亲手焚毁尸体。她这一路对她阿娘的情深，自己看的真真切切的。这样罔顾人伦的事情，必然是有隐情的。
　　这样的罪孽，不该由这样美好的姑娘承担，那么，就由我来吧。
　　余清这辈子，偷鸡摸狗的坏事虽然做了许多，却还没有做过这样大胆出格的事情。但他今天，却生出了以往都没有的勇气。
　　为了保护他身旁的姑娘，他像是变成了一个勇士。不畏惧来自外界的诋毁，也不在乎其他人怎样看待自己，他愿意尽最大的力量为她遮挡一片风雨。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余清好像看到了初见梦轩姑娘的那天。
　　云萍余氏，依附着云梦江氏的小小宗门。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虽然毫无修炼天资，但也因此极受母亲的宠爱，大家总怕委屈了他。
　　在这云萍城里，他也算是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一个。因着天生无法修炼，又眼看着兄长们日益进步，心中的酸甜苦辣，真的是无法言说。
　　自己的家人，总是对自己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愧疚，相处着就觉得十分不自在。那些外面人，也总是对自己的投露出怜悯同情的样子，瞧着就让人不开心。
　　也正是因为此，自己打小就脾气古怪。而且，最喜欢在云萍城里横行霸道。瞧着那些人眼里的同情怜悯，都变成恐惧害怕，那种样子，有趣极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整个云萍城里的人，对自己是敢怒不敢言。反正有家里人撑腰，自己只要做得不是十分过分，他们也不敢来找事情。
　　变故是在三月初三那天发生的。
　　思诗轩的老鸨夸下的海口太大，整个云萍城里都为此沸腾了，余清本来是去砸场子了。不过只是一个妓子，那来那么些赞誉。
　　可惜，只这一眼，便舍不得了。
　　那舞台中央的女子，果然恍若神仙妃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那回眸的一眼，便让余清魂牵梦萦，再无法忘怀。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像神仙一般毫无情感，却又带着对世人的慈悲，不带情感的劝慰着世人，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余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但这样的眼神却让他感到舒服。也就是这样的舒服，让他后面无时不刻的关注着她，心也慢慢的沉沦下去。
　　第一次单独会面，她为人率直可爱，即便是在这样污浊的地方，却有着自己高傲的本性，客人送的礼物都被退了回去。听她的曲子，只觉得是一种心灵的净化旅行。收藏着她的墨宝，只觉得每一幅都十分美好，这样有才情的女子，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可惜，还不等他折下这枝花，她的心里就住进了别人。她本不再见客，后来又见了。那时，他心生欢喜，满是期待的带着礼物去了。可她却是为了修士的丹药，为了那些给修士使用的难得的药材和明显就给男子配饰的极品的美玉。
　　他当时心里恨得发狂，恨不能将她抓回去，关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他想死死的锁着她，锁在自己身边，让她不能逃跑。他心里太恨了，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出手，为什么那样尊重她，最后却得不到片刻的锤炼。她的眼里，甚至一直都没有他。可是他又看到了她脸上从未曾露出过的温暖笑容，是那样的幸福，他舍不得了。
　　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的看着这朵花慢慢绽放。他不知是谁令她绽放得如此美丽，可是他却愿意默默的在阴影中守着这份美丽。
　　这是他的宿命，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