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37、37.江绾苏醒

　　时人传言，清莲君岐山受辱，独身战玄武，拯救世家子弟，葬身于暮溪山。
　　云梦江氏是从存活的暮溪山温家修士嘴里得此消息，怒不可遏，倾巢而出，其余家族积极响应，展开射日之征。温晁死在了暮溪山，聂明玦又杀死了温旭，温家亦是倾巢而出，打得火热。每个人身上都燃着熊熊的复仇之火，射日之征进展飞快。
　　仙门百家亦算是进展迅速，众人齐聚清河不净世，共行伐温大计。

　　此时，被众人牵挂的江绾，则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被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包围戏耍。
　　抛起、从高处摔落、接住，
　　再次抛起，
　　一次又一次，
　　日日夜夜永不停歇，
　　当心神不备时，
　　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惨不忍睹。
　　每一次挣扎着起来，都在黑漆漆的杂草中，碎石将裸露的皮肤划得血肉模糊。阴风卷杂着数不清的尖叫鬼音，黑剑缠绕着数不清的狂风鬼影。
　　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她。
　　她一步、一步、又一步，坚定的向黑剑走去，却见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
　　每一帧，都是紫衣的江澄，从幼年到成年，唇边厮磨暧昧的吻，相拥时安心的温度……一切她的温柔都变成了温情的脸。
　　她伫立在浓稠的黑暗之中，寂静地看着他们恩爱相伴的身影。
　　那一刻，江绾缓缓伸出那双等待已久的双手，颤抖又虔诚的去触摸，却被透明的薄膜隔绝。她疯狂的拍打，撕心裂肺的呼喊。可任由她再呼唤，也只能渐渐绝望沉沦，被黑暗一点、一点的吞没，直到完全泯灭，堕落地狱深处。
　　声音越来越嘈杂，嘶吼呼唤着江绾的名字。
　　质问她这个胆小鬼，是否修的假的修罗道，是否要放手看别人幸福，是否此生要永失所爱？
　　江绾顶着心痛欲裂的血泪，使出全身力气紧紧的握住剑柄，撕心裂肺的大喊。
　　“修罗道是我江绾的道，三毒圣手江澄是我心尖上的人，一切选择皆有我江绾自行决定，尔等无权置喙！”
　　说着便将黑剑重重插在身前的地上，语气还是少年有担当的那个人，眼中却暴戾恣睢、杀气腾腾，满满都是偏执的占有欲，再不复当年清朗。
　　地狱之中，都是飘忽不定的罪孽之影，可悲可叹的累世宿命，迷失不复的荆棘前路；因占有欲和被宠爱而破碎的对撞撕扯，是累在灵魂上的双重枷锁，在交错的时光和黑暗中轮番浮现。
　　她漆黑的占有欲，被一点清冷纯白逐渐覆盖，可那一点太过细微，最终被墨色吞噬。
　　黑剑制造的幻境无比真实，极其耗费人心神。故而，当江绾满心想着江澄，带着执念勉强睁开眼时，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望着熟悉的床帐，内心才感到一丝平静，却又无比惶恐。
　　她好想江澄，想的不的了，想的心都要疯了。
　　.
　　江绾着急的转身下床，就想朝外跑出去，却四肢无力的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照顾着她的人，紧接着便跑进来几个伶俐的小丫头和一个藏青衣袍的老者。赶忙又将人扶到床上，摆饭的摆饭，端水的端水，忙成一团。
　　老者关切道：“主子，您醒啦？怎么样？您觉得还好吗？”怎么刚一醒来就如此不对劲？她不能倒下。
　　江绾低声道：“无事，我睡了多久？”
　　老者眉头紧皱，忧虑道：“快三个月了。”她竟然被心魔困了三个月，确实匪夷所思。
　　“外面发生了什么？”小丫头端起一盏茶，江绾就这她的手，轻轻的喝着，又用了几口粥汤，静静的听着来人汇报。
　　“时人传言主子暮溪山失踪，凶多吉少。现在射日之征已经开始了，聂明玦杀了温旭，温若寒痛失二字疯狂，众人齐聚清河不净世发起最后的总攻。”
　　“继续。”江绾有一口闷一口的吃着白粥，没半点滋味，让人提不起食欲。
　　老者极有眼色的递了小菜过来，继续道：“温情寻来，全族已移至西海之滨……”
　　听到温情的消息，江绾眼神不由得幽黑，仿佛再次置身在那幽深的黑暗中，她只能沉沦在黑暗中，拍不碎那屏障。浑身开始缠绕着黑气，瞬间缠上旁边服侍的几人。
　　老者惊慌失措，他离得最近，被黑气缠紧了脖子，却毫不畏死的轻晃江绾，大喊道：“主子，主子，清醒！主子！”
　　江绾听着熟悉的呼喊声，赶忙凝神静心，黑气也瞬间消散无影，愧疚道：“你们没事吧。”
　　老者咳了好一阵，终于缓过气来，道：“无碍，主子无事就好。”看来她还在心魔困境里，该怎么帮她？
　　江绾好像一个失了情感的怪物，只问她在乎的事，道：“江澄呢？”
　　“清河不净世。”老者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
　　江绾连忙翻身下床，道：“我要去寻他，现在就去。”
　　老者一把摁住她，关切道：“主子，您再养养，伤好了再去。”最好是不要去，江澄是她的心魔，最好里的远远的就斩断。
　　“陈文，我现在就要去。”江绾幽黑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好像达不到目的就会爆发一样。
　　沉默片刻，陈文还是应了，以前江绾都叫他陈伯，语气亲昵又信任，可现在……
　　陈文脑子里一直在想，等出去要准备了最舒适的马车，又细细备好路上要用的医药。内心轻叹，幸好清河不净世离此并不远。
　　可他内心是极其不愿的，江绾这样的天之骄子，又心怀苍生。她不该有那些执念，如果能勘破心境，自会修为大进，这世间就真的无人能敌了。
　　可惜，他们拦不住她。
　　.
　　“江绾，你不能去。”屋外走进来一黑衣女子，神情严肃。
　　“苟晨，你要阻我？”江绾的眼神又开始黝黑，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的爆发。
　　“江绾，你胳膊上有伤，江澄看到会担忧。”紧随黑衣女子身后的灰衣男子接话道。
　　江绾周身的阴冷顿时散了一半，他说的对，不能让他们担忧。另一半的阴冷是不愿放弃，这一养伤还不知要耽误多久。
　　灰衣男子极有眼色，接着道：“三天，吟咏阁有最好的伤药，全力医治三天就可以走，路上再护理几日，到了清河就好了。”
　　江绾这才恢复了一点冷静，当然，只是一点，道：“余庆，你长大了。”
　　余庆就是江绾七岁时第一次夜猎时那个小孩，他奶奶在一年前去世了，他便随着江绾开拓疆土。是个心智成熟的，虽然不能修炼，却颇有谋略，又心狠手辣有冲劲。
　　“哼，可见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上前见面还是一年前。”余庆不满，明明他和江绾结识九年，可他们这九年内，也就见了十次。去年多了一次，是他奶奶去世。
　　江绾被他怼的有点心虚，全当没听见，对旁边的苟晨道：“你怎么来了？这里离岐山温氏不远，你在这不安全。”
　　“没事，百家已经和温狗开战了，我来看看他们怎么被灭族。”苟晨的眼里都是仇恨，扭曲了她那张姣好的面容。
　　江绾突然有些沉默，她那样活着，实在不好，她也不能告诉苟晨，她还救了温情一族，想到这里，连忙看向陈文，这些事苟晨不会知道吧？
　　只一个眼神，陈文就理解了，若有似无的摇摇头。旁边的余庆一脸了然，却没多说什么，看向苟晨的眼里满是温和担忧。
　　江绾这才放心了，笑道：“温晁死了，温逐流也死了，我还把他们的尸体喂了王八，你别气了。”
　　苟晨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模样，没那么狰狞了，道：“那就好。”
　　她神情缓和了之后，余庆脸上也柔和了不少，高深莫测的脸上竟有了些笑模样。
　　江绾逗她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办亲事？”
　　四年前，救了苟晨之后，她不好照顾，苟晨又仇恨难解。江绾想到余庆祖孙二人的智慧和通透，这才送了苟晨过去，陪她待了一天，叮嘱了之后就离开了。
　　这几年，也没见有什么苗头，每次去苟晨都在炸毛，余庆在旁边一脸智珠在握。可是，修道之人的苟晨从来没对余庆动过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要跟他成亲了。”苟晨顿时跳了起来。
　　刚才还是一身黑衣的复仇女神，遍身都是冷霜成熟，现在就成了个炸毛小姑娘。
　　“好吧好吧，是我胡说。”江绾也不争辩，余庆那手段，苟晨蹦哒不了多久。
　　.
　　三日后，几人实在劝不住，便准备离开。
　　江绾被扶着向外走，突然被藏宝阁吸引了注意力，柜台上摆着一个通体黝黑的埙，看着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不详，好奇道：“陈文，那是什么？”
　　陈文道：“听说是古物了，造了不少孽，被送来净化。”这是吟咏阁特有的一项业务，帮百姓超度，什么不详都可以送来，吟咏阁从不拒绝，全力以赴救助。
　　江绾做惯了超度净化的事情，习以为常道：“给我吧”。
　　陈文有些迟疑，道：“主子，您现在……”却被江绾利索的打断，“无妨。”
　　车轮缓缓驶过小镇，走过乡野，日升又日落，里面时常传来呜呜咽咽的埙语，听着如泣如诉，却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