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为夫》一山裳水

7、第 7 章

　　赢齐办事很利索，第二天一早就把伙计带来了，叫李安，今年十六岁，瘦高的个子，家就住在镇上，晚上打烊后回去住就行。
　　苏清简单问过话后，觉得也满意，先定五百文一个月的工钱，让他当天就上工了。

　　这有人帮手了，苏清也稍稍抽得空出来，对苏醒说：“三天后你也要正式上学了，我帮你再做两套衣裳吧”说着就转身去寻软尺，想再量一量尺寸，这孩子现在长得快。

　　赢齐不可思议地瞪苏醒：“什么？你这么大男人了，还要你姐给你做衣裳？”

　　苏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难道你的衣裳是你自己做的？”

　　赢齐脖子一梗：“我的衣服都是，都是自己去成衣铺买的！”说着，拉了苏醒就往外走：“我们去买成衣去，谁这么大了，还要姐姐做衣裳穿！”

　　自从娘去世后，苏醒一直都是穿姐姐做的衣裳，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看赢齐这么惊诧的反应，倒真觉得像自己确实不应该似的，于是，犹豫着对苏清说：“姐，你本来也辛苦，要不我还是去买成衣穿吧？”

　　苏清看赢齐不管不顾地把苏醒往外拉，也懒得坚持了，李安刚来，还不熟悉，她也还要看着。就掏了一两银子交给弟弟说：“你看着买吧，自己付钱。”

　　当苏清觉得日子正朝欣欣向荣方向发展的时候，有人似乎并不想她过得这么惬意。

　　两个少年出门没多久，一个多月不见的韩母找上门来了。

　　苏清原以为她是无意间路过，虽说最后不欢而散，但也是有着十几年的邻里之情，便也如常般地打了招呼见了礼。怎知她进了书铺后，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说有体已话跟她说，让她借一步说话。

　　苏清只好把她带到里面的茶室，让小翠泡了茶上来。

　　韩母寒喧了一阵，才一副长辈的慈悲心肠地说道：“清儿呀，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带着弟弟过生活。前段时间我听人说你在这开个书铺，我还不相信，不想过来看，真真是你。唉，这来书铺的都是男子，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天天这么抛头露面的，可如何是好！”

　　苏清只应了句：“我觉得还好。”然后垂着眼皮只顾吹着茶叶子。

　　韩母扫了对面那静坐着的苏清一眼，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仿佛老成了许多，已没有以往见到她时的那种小姑娘家的盈盈笑意，也自知因为退亲的事，她是不会像以前那样待她亲近的了。
　　只好自顾往下说道：“你家里也没个长辈，婶是看着你长大的，虽说因为瑜安的事，你心里远了婶，但婶却不能不为你打算的。”

　　苏清轻声打断道：“韩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被噎一下，韩母也不再绕着弯了，直接说道：“是这样的，还有一年多，你也十五了。你的婚事，没个人给你张罗也不行。街头当铺家吴东家的儿子，今年十八，还未娶亲。我也是赶巧听媒人说了一嘴，才想起你来的。吴小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吴东家开了当铺这么多年，家底丰厚得很。你嫁过去后，就是现成的少奶奶了，醒儿每年的束脩也有了着落。这么好的婚事，你打哪找？婶儿听了，不就紧着你，马上就过来了!”

　　苏清耐着性子听完，放下茶盏，平静地抬眼看着韩母说：“韩婶，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了，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吴家小郎这么好的条件会看得上我这么一个孤女。现下我年岁还小，无心谈婚论嫁，你请回吧。”说完就端茶送客的意思。

　　韩母看苏清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慈祥的面孔也是装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手串“啪”地摔在桌子上：“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呢！这手串是你以前送给瑜安的吧？我早让他把跟你有关的东西都扔了，他还硬是把这个留在床头的暗箱里。待以后柳姑娘过了门，看到这上面还刻着你名字的手串，被自己夫君这么珍藏着，这夫妻能不起龌龊？”

　　苏清看了一眼那手串，确实是去年韩瑜安生辰时，她用榄核做的生辰礼，送给他时，他说要刻上她的名字才算。

　　当时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

　　总算知道韩母今天上门的目的，苏清倒也不生气，因为他们对于她来说，早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以前年幼，不懂事，这些东西，扔了就是了。实不相瞒，瑜安哥以前送我的东西，不值钱的，我都一把火烧了；有根钗子，扔了可惜，我就把它卖了。我以为之前我们都把话说清楚了的，也就没有再去交换回来什么的。哦，对了，卖钗子的那三十文银子，一会我一并还给你。”

　　韩母被苏清这浑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气得不轻：“你还我银子有什么用！只要你一天不嫁，瑜安心里就还惦着你，柳姑娘迟早要知道！你怎么不替人想一想呢，枉我们母子疼你这么多年!”

　　还不待苏清发话，“呯”的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了！赢齐冲进来指着韩母的鼻子就一顿骂：

　　“你这个老虔婆，真的是黑了心肝！那个当铺老吴家的儿子，明明是个瘸子，你就敢撮合着往清儿这凑！就因为你那个不是个东西的白眼狼崽子，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不要脸的惦记，清儿就得赶紧嫁人？真的是想吃天鹅肉的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哪天他看上了七仙女，王母娘娘还不得连夜择女婿去！”

　　韩母一下都被骂蒙了！哪怕在乡村，也鲜少碰到这么骂人都不带喘气的，当下满脸涨红地站起来：“你这二流子，我儿子瑜安，秀才一个，由不得你这么辱骂！”

　　“真的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碑坊的狗东西，没得脏污了清儿这地盘，给我滚出去！”说着抓起韩母刚才喝过的茶盏就摔碎在她的脚边，溅得她鞋子裙摆都是茶水茶叶渣子。本来是想抬脚踹的，看到是个女人还是把脚放了下去，让跟进来后呆在一边的小翠连推带攘地把她轰出去了。

　　苏清简直被赢齐这行云流水般的泼妇骂街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些年跟他吵过那么多回架，也没见过他有这等火力啊？

　　赢齐抓起桌上的茶壶仰着脖子灌了一通，才转头说苏清：“你看你平时骂我的时候，牙尖嘴利的，怎么都被人家欺负上门了，就鹌鹑似的了？”

　　苏清终于“噗哧”一下，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赢齐被她笑得莫名奇妙，苏醒挠了挠头说：“我在外面也听着挺气的，就是不知该怎样说，赢大哥，我觉得你骂得特别好！特解气！”

　　赢齐刚想得瑟一番，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还要把那三十文银子还给她，免得下次又借口来讨银子，没得晦气！一会记得吩咐李安和小翠，以后再看到韩家母子上门，早早就应该把人轰了出去，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屋里领！”说着就追出门去了，顺便还把桌上那手串也抓了起来，说要拿去外面扔得远远的。

　　苏清揩着笑出泪花的眼角，看着那风风火火跑远的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冤家，也并不是那么的讨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