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一只金丝雀》西墙上的少爷

57、不速之客

　　听林雀说完，对面助理先生表情划过讶异，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林雀十分别扭，敲下一句：“不方便就算了。”
　　沈旭赶忙道：“没有不方便。”
　　“只是，呃。”助理先生支支吾吾道，“章先生他已经，咳，出院了。”

　　林雀微微瞪大眼睛。
　　这么快出院了？
　　这人从车里抬出来的时候不是明明已经快死了吗？

　　哦，不是咒他死的意思。
　　林雀在心中给章裕年道了个歉。

　　沈旭假笑着解释：“这么大个公司，离不了人，他就先、先回去了。”

　　林雀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现实里的霸总看起来就是比小说里的辛苦，就连拿链子把他锁在家里那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的，觉也没法囫囵睡一个。
　　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这样也不错。林雀松了口气，他至少不用逼着自己跟章裕年见面了。
　　而且那人临走前也没来纠缠他，两人大概真的已经结束了。

　　林雀坐在床上呆愣了几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床头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递给沈旭：“对了。这个，当时走得太急给忘记了，帮我把它还给你们章总吧。”

　　沈旭本来已经下意识收下了，将林雀递来的信息读完又忙不迭把东西放回了床头柜上。
　　那动作跟避什么瘟物差不多，看得林雀一阵无语。

　　“你们的东西，你还是自己还给他吧。”沈旭说着，就差没像电视剧里一样来句，别难为我们下人。

　　人都走了，他上哪里还？

　　林雀气闷：“那我就丢了。”
　　沈旭很随意：“丢吧。既然是送给你的，那肯定随你处置。”

　　听他这么说，林雀更气了。
　　沈旭肯定是料定他不会真的丢掉才这么有恃无恐。

　　……然而林雀确实不敢丢。
　　可恶的穷人病，他谁的钱都心疼。

　　“哦，你这么一打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沈旭突然说道，“前一阵子你的账号一直不上线，帝景的人找你谈合作找不到人，我就上了你的号，帮你把你电脑里那几份成品歌谈给他们，款项已经打到你的新支付贝号里了。”

　　林雀被他说得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在之前，章裕年发疯那段时间，他确实是连手机都被没收了的，更别提跟帝景谈什么合同。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林雀也根本没想起这茬，现在听沈旭提起，他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沈旭看他怔愣，连忙举双手发誓：“后来我就没再上过你的号了，真的。”

　　林雀又是一阵无语，他在这群人面前一向是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的，这点他已经被压迫得非常习惯。
　　大抵是因为章裕年真的对他放手了，就算是现在脖子上还有条口子，他的心情也相当不错，没有计较那么多。

　　林雀举起手机：“谢谢。”

　　文字毕竟没有语气，沈旭也把握不准林雀到底有没有生气，只是半真半假地恭维道：“帝景这条路子不错，你不声不响就上了这艘大船也真是厉害，当时看到吓我一跳。”
　　林雀刚放下的手机又举了起来，屏幕上的俩字还没删：“谢谢。”
　　态度客气又敷衍。

　　沈旭知道他这是不想聊了，便也不打算继续留下来碍人眼。
　　又叮嘱过林雀几遍要好好读一读术后注意事项后，他便告辞离开了。

　　-

　　接下来的几天林雀再没有见过沈旭，只有在每天饭点的时候，有人给他送饭过来。
　　他毕竟只是坏了嗓子不是坏了腿，日常起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如果不是脖子上还贴着一块纱布，身上略有些擦伤，其他看起来半点也不像是刚刚出过车祸的人。
　　大概真的非常幸运吧。

　　正值盛夏，窗外热得吓人，林雀也懒得出门，就从早到晚窝在房间里。
　　怎么说呢，医院的wifi果然很快。

　　术后第四天，这间一向寂静的病房里突然造访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林先生还认不认识我？”

　　站在病房门外的是一位气质雍容的女性，她冷淡的神情中带着点无可忽视的傲慢。
　　在她的身后，两个穿着西服领带的保镖无声无息贴在墙根。

　　林雀愣了几秒，终于从她有些熟悉的五官轮廓中看出来——这是章裕年的母亲！

　　他微微瞪大眼睛，嘴巴呆愣地张合几下。

　　林雀的眼型本来就圆，这样大睁着看起来就更像是什么受惊的小动物。
　　大概因为人长得漂亮，做出这样的表情时并不让人觉得傻气，反而有几分可爱。

　　舒筠淡然开口：“不请我进去？”

　　林雀忙跳起来向后让路，脸上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无措和尴尬。
　　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敲进病房，那声音太脆太响，又仿佛一脚一脚踩在林雀心口，让他不自觉头皮发麻。

　　林雀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章裕年没来，他妈妈倒是来了。
　　可她来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林雀只在淮市的大别墅里见过舒筠，这位女士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却因为保养得当，说只有四十多岁也有人信。
　　而今天的舒女士化了妆，唇色相当富贵，看起来更加年轻，却也比在别墅时气势盛了不少。

　　如果说那时林雀对舒筠的印象是端庄温婉、相当亲切，此时终于能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居高临下的意味，这让他很不自在。

　　洞开的大门外伸来一只胳膊，抓着门把“砰”地将门板带上了。
　　林雀被这一声“砰”砸回了神，忙不迭往里踏了几步，先翻出杯子给舒筠倒了杯水。

　　小高跟在病房里“哒哒哒”转了一圈，舒筠抱着手臂嫌弃道：“裕年就给你安排这么个地方？也够寒酸的。”
　　病房毕竟不是个待客的地方，即使是单人套间，也只比普通病房多了卫生间和一张陪护床。
　　而两人就站在床前一人多宽的过道里大眼瞪小眼，似乎，是有那么点，寒酸。

　　林雀捧着杯子的手抬到一半，放下也不是，继续抬也不是。
　　他没法说话，又腾不出手打字，一时间非常尴尬。

　　“没茶、没咖啡、没蜂蜜？”舒筠蔑了林雀手中的白开水一眼，哼笑一声，讥讽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林雀：“……”
　　幸好他是个哑巴。

　　“行了，我看裕年也不怎么在乎你。”舒筠不耐烦地说着，从随身的小手包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条扔在一旁的病床上，“这是五百万支票，拿了钱就别再缠着我儿子。”

　　“………………啊？”

　　林雀呆滞地望着她，内心化作实质的疑惑从不堪重负的腐朽声带中蹦了出来。

　　舒筠：“噗。”

　　舒女士弯起眼睛，抬手在林雀脸上揉了一把：“小可怜真招人疼呢，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

　　林雀又“啊”了一声，依旧没反应过来。
　　舒筠掩嘴笑道：“姨姨跟你开个玩笑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说说这句话，一直没机会。”
　　她这么一笑，又恢复成林雀比较熟悉的样子。

　　说着，她坐去病床边，把刚刚扔在床上的“支票”捡起来放回手袋里。
　　林雀的目光随着舒筠的动作也垂落下来。

　　刚刚舒筠那一手甩得急，林雀根本没看清，现在他才发现这哪里是张什么支票，明明是两张电影票，还是连在一起的！
　　似乎察觉到林雀的目光，舒筠塞票的动作一顿，重新抽出来给他看：“还得谢谢我儿子在医院里躺着，不然还不好有空能跟老章出来一趟。”

　　林雀：“……”
　　没错了，这确实是章裕年的妈。

　　舒筠顺着林雀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你做恢复的理疗师是我安排的，很有经验，你就安心跟着他做训练，别害怕。”

　　他们两人一站一坐，其实本是个不太礼貌的姿势，但舒筠用这样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是在看着绕膝的乖孙，神情中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慈祥，这让林雀觉得有些别扭，却……并不讨厌。

　　他赶忙也坐在床上，拿出手机给舒筠敲字。
　　手机刚刚举起来却又被她轻轻按下去：“老花眼，看不清。”

　　林雀有些无措，却听舒筠继续说道：“谢就不用道了，这么多年我跟老章也没怎么管过裕年，帮一帮你也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吧。”
　　林雀眼睫微颤，抿了下嘴唇。
　　这算哪门子的补偿呢？他想着。

　　“当年我们其实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我跟他爸都是不喜欢累赘的人，有裕年完全是个意外。”舒筠柔声说道，“流孩子太伤身，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多了，老章体恤我，说既然缘分来了那这孩子就留着吧。正好那时候我们俩已经过了十几年的二人世界，我也有点好奇养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就说，那就生吧。”
　　“于是裕年就被我生下来了。”

　　林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舒筠突然开始说这个，却还是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听着。

　　“事实证明小孩确实是个灾难，我也完全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母爱’，老章也烦了，裕年就被扔给保姆养，虽然每天会看上几眼，但大部分时候是我俩继续过二人世界。”舒筠的目光悠远，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后来裕年渐渐长大，物质方面我们虽然从没短过他，但感情方面总还是差着点，等我想去给他补上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需要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舒筠叹息，“我总还是希望能他过得好的。”

　　她说道：“我能看得出我儿子是很喜欢你的，只是我跟他爸从小没教过他，才让他表达喜欢的方式有些奇怪。”
　　她顿了顿：“于情于理，我都得郑重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林雀慌乱地看着她，赶忙摇了摇头。
　　他似乎猜测到舒筠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心里已经乱成一片。

　　舒筠：“你是个好孩子，我没立场要求你别怪他，但我作为他的母亲，还是免不了有那么点私心的，你能不能——”

　　“妈！”

　　一声低喝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舒女士的话。
　　与此同时房门被猛地推开，门板“砰”地撞在门堵上，好大一声响。

　　那个据说好几天前就已经出院回公司上班的霸道总裁此时正站在大门外，身上套着蓝白条病号服，脚上套着一双家居鞋，领口还露出一截绷带。
　　章裕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抓着门把，惨白的面颊上爬上一层好似运动后才有的红晕。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非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