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23、烙印 22

　　他一步步跟着陈远过去，人群中的喧嚣声更甚了。陈远忽然转过头，冲着他大喊：“快看，哥！下雪了！”

　　他明媚的笑，在灯光和火光的映衬之下仿佛晕染着微光。他嘴里吐出的哈气，伴随着天空中粒粒飘落的雪花，整个人，像是在画中。

　　方落炎似乎已经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笑着看他的人，内心是温热的，快乐的。

　　陈远，真的是一个很难让人忽视他的魅力的人。他平时不怎么笑，可是一旦笑起来，就让人心潮澎湃，不自觉的就跟着他快乐起来。他是一个特别温暖的人，至少对他是这样。方落炎心里想。

　　一群人看过了初雪，各自回到帐篷里头休息，因为地势的原因，四个帐篷就意味着得两个人睡一个。

　　蛮子自然是和邓绪睡，老光和橙橙，大北早就一溜烟的自己霸占了一顶帐篷，余下的一个，当然就是方落炎和陈远的。

　　躺进帐篷里头，陈远开着夜灯。“哥，冷么？”

　　“不冷。”他现在心里头还是刚刚看到陈远时他的那个笑。特别的暖。
　　“圣诞快乐，哥。”陈远翻了个身，脸向着方落炎这边。

　　耳边能感觉到陈远呼吸的热气，方落炎耳朵敏感，他清了清嗓子坐了起来，在身侧的背包里头拿东西。

　　“怎么了？找什么呢？”陈远也坐起来，以为他什么东西找不着了。
　　“这个。”方落炎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放到陈远的被子上，“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给你的圣诞礼物。”

　　“给我的？”陈远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双手捧着看了老半天才在小心翼翼的拆开。

　　刚要打开还被方落炎给拿手盖上了，“干嘛啊，哥？不是给我的么？”

　　“是给你的。”方落炎脸上有些发烫，“不能嫌弃啊。”

　　“你送根草我也喜欢。”陈远拉着他的手挪开，没松，他哥的手心湿漉漉的，潮热。微微勾着嘴角用另一只手把盒子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泥塑的娃娃，一个小男孩，眉眼弯弯的笑着，头发特殊处理过，根根分明，后脑勺上那一撮小辫儿太招人了。一看就知道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手工泥人。

　　他简直不要太爱了。“这是我么？是捏的我么？哥。是你亲手做的？”
　　他惊喜的摩挲着这个小人儿，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你想我回答哪个？”方落炎笑了，看来陈远很喜欢这个泥人。他悬着的心好像放下了。

　　“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棒的圣诞礼物了。”陈远拿着泥人，一下子楼住了方落炎。他满心的感动和满足都快要溢出来。

　　“你至于不？”方落炎没有拒绝，他摊开的双手缓缓的收拢，这一刻，他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只是抱抱他，他想。

　　只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却足够让陈远那颗炙热的心变得更加的滚烫和灼热。他的唇角就那么轻轻贴着方落炎的耳根子喊了一声哥。

　　方落炎身子只是那么轻轻的颤了颤，眼前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人被唇上的作用力给压得往后倒去，还好陈远的手掌就那么垫在他脑后，没有磕到他。可是身上结结实实的重量和唇齿间急切而热烈的翻搅，还是把他整个人都整懵了。

　　他的手攀上陈远的后脑勺，小辫子戳着他的掌心。方落炎扯着辫子把陈远拉开了一点，四目相对，他看清了他眼里的所有的激动，迷乱的情绪。还有欲/望。

　　“陈远。”方落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他身上也是热得不行。寒冬腊月的，两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好像是外面正在燃烧着的干柴烈火。

　　“哥，别动我辫子。”陈远额上已经细细密密的出了汗。他上半身这样一抬，下半身就严丝合缝的贴着方落炎了。这一贴，方落炎更加不敢乱动。他不是小孩儿，他跟陈盛之间那些浅尝辄止跟虽然根本没到这一步，但那也不代表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哥……”陈远就这么低头看着他，这不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可是今天的他不一样了。他眼里有他。而且只有他。

　　他不再想去知道他今天中午是不是跟陈盛一起喝的酒，也不想再去探究陈盛和他之间到底还有多少感情。他只不过是想要他心里头有他，真真切切的有他这个人。就够了。

　　“还知道我是你哥……”方落炎本来想笑却皱着眉“嘶”了一声。

　　“嘴角破了。”陈远看着他嘴角的破口，心疼的低头又嘬了一口。

　　“诶，还没完了？”方落炎手里一用力，陈远的头往后一仰。

　　“靠！”陈远低吼了一声，右手扶到脑后把他哥的手拽了下来。他紧紧拽着方落炎的手，低头看着他。

　　方落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远，眼里的欲/望不亚于一头猛兽。他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狮子，紧实的腰肌还往上顶了顶。

　　方落炎看着陈远，他全身燥热，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是他不确定陈远知不知道。这不是因为他送了他一个圣诞礼物，他一激动一高兴就能这么办的事儿。

　　如果，他是说如果，他们俩要是跨出了这一步，他要如何去面对他未来的人生，面对他的家人？陈远真的想好了么？不会后悔么？他值得陈远这么做么？

　　方落炎这一刻脑子里头飞速转着的就是这些，他知道不合时宜，或许就应该像现在的年轻人说的那样，尽情的享受此刻的欢愉，至于什么未来，责任，统统都滚到一边去。

　　可是方落炎不是这样的人。他太有责任感和担当了。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当年村子里糟了难，他把家里所有的资产都拿了出来，给了更需要的人。他没接受陈卫民资助他上大学的恩惠，是因为他不想欠任何人。

　　他去了那么的地方。祖国那么多的大好河山，他为什么要选择最苦最难的地方，不过是因为他就是想要去看看这片热土上还有多少人多少孩子，是真正努力的用力的在生活。他遭受的那一切，跟这些孩子，这些在苦难中挣扎着拼命生活的人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太不算什么了。

　　方落炎知道，历经了最难的苦，方能体会最甘的甜。

　　比如此刻，他心里那一丝一缕轻柔柔荡漾起来的甜味，便能让他回味一生。

　　他是方落炎，是可以靠自己站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他都能好好的过完这一生。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他随时可以离开任何一座城市，可是陈远呢？他不能够。

　　他的人生不过是才刚刚开始而已。他做好准备了么？跟他这么样的一个人在一起。他一介莽夫，什么都没有，充其量只是一个维修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方落炎没让他下来，他看到陈远脸通红，他知道他在忍什么。

　　“哥。我知道。”我由始至终从小到大都知道。陈远低垂着头，俯下身去，把脑袋埋进方落炎的肩窝里头。“我知道。”

　　方落炎喉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抱着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轻轻的抱着他。

　　这一夜，出奇的安静。方落炎醒过来的时候，陈远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他穿好衣服出去，雪虽然停了，但是已经扎起厚厚的一层，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是在冰雪世界。

　　陈远和蛮子坐在火堆旁，另外几个估计还睡着。他走过去往陈远身边一坐，“起这么早？”

　　“哥。”蛮子乐呵呵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去自己帐篷了。挺识相的。
　　陈远看着他，眼里清亮得能透出他的影子。他微笑着从火堆里头掏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在雪里滚了两圈，“哥，猜猜这是什么？”

　　“什么啊？”方落炎是真不知道。

　　陈远笑着把那层黑的东西撕开，竟是锡纸，里头包着的是热气腾腾的红薯。

　　“你最喜欢的。”陈远哈着气把红薯捧起来，“快，趁热尝尝。”

　　“烫手吧？”方落炎就着锡纸从陈远手里头接过来，可不是，手都烫红了。

　　“没事儿。”陈远随便抓了把雪在手上搓着，“小时候我都是这样烤的。快尝尝，是不是跟小时候的味儿一样。”

　　“你啥时候给我烤过啊？我怎么没印象。”方落炎笑着看他，嘴里咬了一口。那软糯香甜的红薯，真的跟他以前最爱吃的那个味是一样的。

　　“喜欢吃我以后都给你做。”陈远用木棍一下一下的戳着火堆，他没想说过去那些事儿。是陈盛还是他，都不重要了，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已经得到了回应。虽然方落炎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心里头已经明白了，他对他已经不一样了。

　　所以，再去说那些糟心的事儿干嘛呢？他都不愿意让那些乌糟的事情坏了方落炎的心情。他哥就值得坦荡简单的人生，还得是快快乐乐的。

　　从云雾山回来，送了蛮子和邓绪，陈远先把方落炎送回了家，然后回去看老头儿，下个月就该考试了，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回家。老头最近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他有点不放心。

　　“小远，你啥时候让大娃来家里吃顿饭？”陈卫民自上次见了方落炎之后，这心里头就老想起当年的事儿。这人老了啊，就时不时的老想起过去。陈盛也劝他，人都得往前看。活着的人如今都过得挺好的，就行了。老去想那些干什么呢。

　　陈卫民只是叹气，他心里头那根刺，始终哽在那里。

　　“怎么了？有事儿啊？”陈远切了个火龙果拼盘，拿牙签一根根扎上。

　　“这不是也快过年了吗，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你说让他来家里过年，他能同意吗？”陈卫民说这话的时候，特认真的看着陈远的眼睛。那种期许，害怕和小心翼翼，让陈远都有点哭笑不得。
　　“不就是过年么？多大点事儿啊。我会跟我哥说的，你就别操心了。不能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