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两个小女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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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怡轩内鸦雀无声，一行秀女低着头进去，只见那大块的方青石砖上，看不到一丝的缝隙，明晃晃的可以映出人影，犹如明镜。
初春时节，白昼本来就短，此刻接近黄昏，天色渐暗，静怡轩内从御座下到大门口已经点上了两排长长的花烛，红色烛火轻轻的摇曳着，让人有一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只听那个太监尖着嗓子一个个的喊着秀女的名字，那一长串的名字里，我只记住了四个认识的女子，“完颜氏·海馨，正黄旗，年方十六”、“兆佳氏·若菱，镶黄旗，年方十五”、“耿氏秋蓉，镶黄旗，年方十五”，还有我“钮祜禄氏·昭兰，镶黄旗，年方十三”。
秀女们一个个的跪拜，衣角裙边和身上的环佩、满头的珠钗在摩擦间窸窣作响，跪在地上，瞄见旁边的几个秀女，有的秀女的手牵着裙角竟在微微发抖。若若排在我的左边第三位，从我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她垂着眸子，双唇紧闭的沉着模样。
我忍不住偷眼去看坐在正位的康熙皇帝和他身侧的几个地位颇高的后妃。静怡轩大而广阔的殿中，静寂无声。依稀望去，只觉得满眼的云彩花纹，多姿多色，斑斓绚丽，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康熙皇帝身子微斜在座椅上，烛光在眼前晃动看不清楚表情，只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直视。
“德妃，你看着呢？”康熙缓缓开口，声音里说不出的威严，就好像一声闷雷，尽管声音不高甚至轻缓，却仿佛是打在了人的心里一般。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压低了脑袋，但是又无限的好奇德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德妃乌雅氏“聪明多姿，妩媚动人，态度谦和，为人处事得当”，深得康熙的喜爱，因而宠久不衰，她一生生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有著名的雍正皇帝和十四阿哥胤祯。
“臣妾觉着，倒真是有几位格格很出挑。”德妃轻声说道，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人一听便感觉是个和气贤良的妃子。我的心里好像被好几十只猫爪在抓挠，要是今天不看，或许就没机会看了啊啊啊啊啊……
不断膨胀的好奇心促使我果断的抬头，一抬眼，触到了一双略略狭长的眸子，那双眸子清亮动人，宛如一池春水，荡漾着无尽的温柔之情。
眼神碰触的一瞬间，我心里一慌，连忙复又垂下脑袋，装作无比虔诚的模样。糟糕，她居然也在看我，刚刚看她目光一凌，这下，冒犯了尊颜……会不会拿大板子打我屁股？
“兵部尚书马尔汗之女兆佳氏·若菱，参见皇上和各位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娘娘们千岁吉祥。”在我走神的时候，若若不知何时脱列而出，声音袅袅，温婉柔润，但我还是从她颤抖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紧张。
紧张是必然，不紧张是偶然。我心里想着，不禁翘起嘴角。
“礼部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海馨，参见皇上和各位娘娘……”完颜·海馨倒是不卑不亢，那刁蛮样到了这里，成了大家闺秀的高贵气质。
“管领耿德金之女耿氏秋，参……参见……”耿秋蓉就明显没有这么沉着，抖抖索索的小模样愈加显得楚楚可怜。
“钮祜禄氏·昭兰”太监尖细的声音让我的心里猛的一惊，不由自主的走出行列，弯腰下跪叩首（可怜我这个现代人，居然还有给古代人下跪，不过，对方是老祖宗，给老祖宗磕头也没什么关系），嘴里念道：“奴婢是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氏·昭兰，参见皇上和个位娘娘，恭愿皇上福寿安康，愿各位娘娘吉祥如意，风姿永存。”
话音刚落，台上传来一丝轻笑，我本能的循声望去，看到德妃旁边坐着一个稍稍年轻的妃子，模样端庄秀丽，正轻掩小口：“这钮祜禄氏倒是有趣得很。”
旁边的太监已经看到我抬头，走近我身旁，压低了声音喝道：“大胆”，吓得我迅速低下脑袋，不敢动弹。
有惊无险，事后若若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是不知轻重，窥视圣颜，要是皇帝或者那些妃子一不高兴，我就可能随时掉脑袋，唬得我一愣一愣的，连反驳的忘记了。
不过台上的各位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康熙居然还笑了，饶有兴趣的问道：“钮祜禄氏，朕方才听你祝了各位娘娘两次，而只祝了朕一次，到底是为何啊？难不成朕的福份应该少于各位娘娘不成？”
我一愣，刚刚纯粹是口误，脑子里冒出来“风姿永存”这个词，就不由自主才说了出来。想了一会儿，我才笑道：“回禀皇上，奴婢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皇上的福气是天底下最多的人，奴婢再填一点也只是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滴小小水珠而已；第二是奴婢觉得皇上成为千古明君，娘娘们也是有功劳的，为娘娘们多添一份福气，也是应该的。”
“千古明君？这个帽子也太大了……”康熙老爷子抚着座椅沉吟良久，才转头对旁边的后妃们笑道：“这凌柱是一本正经的老古板，生的女儿倒是伶俐……照你这么说来，看来朕不成明君倒是不成了。”
我顿时有些得意，偷偷的冲若若挤了挤眼，惊得她眉毛一吊直瞪我。
德妃云淡风轻的笑，声音柔软，对康熙说道：“这个孩子虽然还没长开，看着却也标致，而且有趣得紧。臣妾的宫里正好缺两个女官，就让她和兆佳氏过来吧。”
台上说话最多的后妃就是德妃了，除了刚刚轻笑的那个妃子，其余的两个都是抿着嘴淡淡的笑，却一言不发。她这一开口，自然是权威性的，别的妃子不好反驳，康熙也会卖她的面子。
这下去做宫女，就不用给康熙老爷子做小老婆了，我心里直偷笑。
康熙点点头，吩咐司礼太监：“记下吧，兆佳氏封永和宫司记，钮祜禄氏封永和宫昭训，完颜氏封延禧宫司记，耿氏封储秀宫奉仪……”
忽然“噗通”一声，原先站在我左前侧的一个落选的秀女居然昏过去了，刚刚我没有出列的时候，就看到她的肩膀一直在抖个不停，身子好像秋风里的树叶。我虽然紧张，但是要我像她那样发抖，还是有些难度的，就算我故意做作的抖出来，也难学像她那个样子。
暮霭沉沉楚天阔，鱼贯而出静怡轩，眼前是一片的开朗之景。静怡轩前临着一汪近湖，夜风从湖面上踏波而来，我才感觉的身上骤冷，似乎是汗水浸湿了衣裳的感觉。
若若拉了拉我的手，灿然一笑，我也回以笑容，轻拂额上的汗水，心里一激动，便拽着着她欢快的跑下静怡轩的台阶。若若竟也随我一起胡闹，跑到临湖处扶着玉石栏杆望向远处，华灯初上，此刻的紫禁城宛如璀璨的天宫，风灯轻摇，点点的火光在墨色里飘摇。
但是片刻便被执事的太监给训回了队伍，秀女们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们两个却不为所动。她们以为我们因为可以留在宫里而得意忘形，殊不知我们是为了遥远不可知的前景和初入千古皇城而感慨。
“唉，兰，我激动得要死了，到现在声音还有些抖呢……”若若偷偷瞄了一眼前面领路的太监宫女们，露出兴奋的模样，凑到我耳旁笑道。
“吓，我刚刚才发现我居然一身冷汗。”我笑，拉着她的手放到我的脸颊上，“你看，我的脸到现在还是烫的。”
“你这个臭丫头，刚刚吓死我了。不过还好，我们在一起了呢，这样可以互相照应，而且做女官也好，比宫女强多了，五年之后就可以回去了。”若若仰头望着墨色的天空笑，那满天的星光落入她水色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芒。
“是啊，到时候，我肯定会有一种经历沧桑的感觉，毕竟后宫不比寻常人家……哈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几乎想仰天长啸，天知道我多么的提心吊胆，我有意出头，让康熙看看，我才十三岁，实在不适合做他的小老婆。
本以为可以回家一趟，谁知道宫女提着琉璃宫灯把我们两个直接领到了永和宫，而那些被册封为小主和落选的秀女们，则随着另外的太监出宫回家了。
一路而去，古树葱葱郁郁，十分茂密。鹅卵石小道两旁，枝繁叶茂的迎春花已然开放，微风吹过，清香怡人。夜虽黑，但星辰光耀，那点点碎碎的光芒落在湖面上，泛着浅浅的金鳞，碎玉一般的美丽。
我拉着若若的手，虽然沿途风景看不真切，但还是很兴奋的给她指指点点。只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敢说话，那宫女也是漠然无语。
到了永和宫宫门，只见宫门处几盏风灯明亮，浅黄色的穗子正随着风儿轻晃，放眼望去，永和宫里一片辉煌灿烂。
早有一个身材修长的宫装女子在等候，腰间束着一条红色的宫绦，年纪比若若稍长，长相秀雅，眉宇间流露着一股和善之气：“两位姑娘来了，娘娘此刻还未回宫，专吩咐奴婢在此等候……”
看她说话的样子和神态，应该是德妃身边比较得力的宫女，于是我们两个欠身福了福，齐声喊道：“有劳姑姑了。”话一出口，我便想笑，往常看电视里的演员们有模有样的表演，到不觉得什么，现在轮到自己了，便感觉很是滑稽。
“两位姑娘折杀奴婢了，奴婢惜芳。”惜芳连忙回礼道：“想来姑娘们累了一天，不如我让人引两位姑娘到后殿先歇息着，等见过娘娘之后再带你们去西三所的住处。”
“嗯……”
“多谢姑姑。”我一高兴，又忘记怎么说话了，还是若若捏着我的手止住了我，恭敬的回了话。
惜芳一招手，走过来一个同样衣着的宫女，只是腰间的宫绦却是绿色的：“碧云，你带两位姑娘去吧，我在这里候着娘娘。”
碧云长得一副伶俐的模样，瓜子脸蛋，身材微丰，她点点头冲我们淡然一笑：“两位姑娘随我来吧。”
此时我的心里，只盈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好奇，若菱的司记一职是正六品，而我则是正七品，心知虽然是女官，但地位却是很低。好在我们在德妃的永和宫，而德妃也是出了名的贤德，想来日子不会太难过。
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惜芳低低的呼了一声：“碧云且停住，娘娘和贝勒爷们一起回来了。”碧云闻言，看了我们一眼，轻声吩咐道：“过会儿姑娘们跟着奴婢行礼就可以了。”有年轻男子的说笑声传来，低低的飘入耳中：“额娘，儿子们倒是赶得巧来蹭饭……”
“十四弟，你分明是故意等着额娘开饭的……”
“哈哈，那十三哥和四哥怎么也恰巧过来了，可知故意的人不是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两个小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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