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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闻人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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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时,苏老板的儿子苏阚悠然喝着茶恭候多时,见公孙童回来便飞奔过来。
“公孙……小哥儿……,你可让我好等。”他神色稍异,对公孙童俊俏的男装打扮略微惊艳。
公孙童道:“何事?”
苏阚道:“无事就不能来找妹妹喝茶聊天了?”
公孙童看他好笑,“看来苏老板打你太轻了。”说完便要上楼。
“别啊……”苏阚又拦住她,“有事有事。”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火红色的令鉴,“这是老汉叫我给你的东西,我可是在这儿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公孙童看到令鉴微微一怔,瞳孔急速收缩了两下。
她接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两眼。
方天赐见那令鉴火红透亮,也不知是个什么材质,上面刻着一只类似凤凰鸟的图纹。
“这是个什么物件?好生稀奇。”方天赐问。
“此物何处而来?”公孙童问苏阚。
苏阚道:“齐家的遗物,老汉说拿着它能帮你们找人。”他趁机几在公孙童脸上轻轻掐了一把便夺门而逃,一边跑一边喊道:“东西我送到了,我先走啦……”
公孙童一直愣着,以至于对苏阚的无理行径不闻不问。
丁长舒看那令鉴半晌,不确定道:“上面是重明鸟?”
公孙童回过神来点头道:“嗯,这是重火令。”
丁长舒道:“齐家跟二十年前覆灭的重明教有关?”
公孙童脸色稍有不悦,她将重火令纳入怀中。
“重明教并非邪教。”她说完噔噔上楼去了。
等快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丁长舒道:“我知道。”
她微微顿足,直奔房间去了。
方天赐更不知道他俩是在打什么哑谜,可他现在很想同丁长舒说上两句话,已经好些日子没同他好好说过话了,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
丁长舒冷眼看他,“何事?”
方天赐对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毫无情意,犹如万年寒霜。
“你是不是……不需要解蛊了……?”
问的同时,心跳得厉害。
“这里的事情结束就去。”
“呃……”方天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扭捏捏道:“我觉得吧……其实我们可以先去苗疆解蛊,结束之后你再来陪她查不行么?”
顿了顿,方天赐又道:“你若是喜欢童童,解完蛊,我回京城,你同她到这里办完了事,再带她回去见侯爷不是更方便?”
丁长舒定定看他半晌,不知是不是方天赐的错觉,他觉得丁长舒好像有些生气。
果然只听他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小侯爷真是任性……方天赐想。
闻人英审案的模样还真是别致,人家升堂桌案上方的都是惊堂木笔墨纸砚以及其他材料,他倒好,摆满了小孩乐意吃的零嘴,那少年跪坐在一旁吃得满嘴油污。
“刘庄主的小舅子,徐大人的小舅子,前任县令的小舅子,你们三个这是准备要凑成两桌小舅子下大棋啊。”闻人英撑着脑袋看着堂下跪着的五人。
周元卜虽是前任县令的小舅子,可架子却是众人之中最大的。
“大人,你既然晓得我们几人的身份,就不该管这等闲事。”
闻人英故作惊讶夸张道:“啊呀,难不成你们装成河菩萨敛财一事都是徐大人刘庄主和前任县令卢大人策划支持的?那可有趣了,堂堂夔州知府还能藐视法度,教人为非作歹,有意思,有意思。”
听审的百姓很多,将县衙门口为了个水泄不通,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讨论,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现在的愤怒不过几问几答的工夫。
周元卜瞬间就萎了,他若说是,那这件事情必定跟夔州知府和刘家庄脱不了干系,拉他们下水的事情他实在没胆子干。
此时张屠夫吓得是屁滚尿流,哆哆嗦嗦满头大汗,本来还以为能借着那三位小舅子的关系免除处罚,现在看来有点痴人说梦。
凤凰寺的智庸师父这会子被拆了假发,头上的戒点清晰可见,他黑着脸不言不语,凤凰寺搬运功德的和尚被闻人英逮了个正着,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嫌疑,干脆老老实实的听候审判。
闻人英有些不耐烦地敲了好几下惊堂木,“认个罪有什么难?难不成非得拖着上面那几位下水?”
他目光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张屠夫的身上。
“张一刀?听说你打老婆的工夫特别棒是不是真的?”
张屠夫满头大汗脑袋嗑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人不敢。”
闻人英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屠夫抬头。
“本官屈打成招的工夫也特别好……”说着惊堂木一拍,“来呀!”
张屠夫还没反应过来便上来两个衙役。
“拖出去,照死里打,怎么疼怎么打,留口气就成。”
那两名衙役领命拖着鬼哭狼嚎求饶的张屠夫出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打法,张屠夫的惨叫在外头延绵不绝。
那三位小舅子的脸色顿时就变成猪肝色,周元卜也焰消气灭。
“智庸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来对着菩萨说说,这几年你们都是如何欺骗百姓在大宁河上大肆敛财的。”
闻人英摸摸少年的脑袋,那少年便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尊木刻的佛像摆在案上。
“智庸!”周元卜喝到。
智庸双手合十,始终一言不发。
闻人英冷笑一声,“智庸师父,是否需要我带你的妻儿来者公堂上对质一番?看看儿子认不认识老子,老婆认不认识丈夫。”
智庸难以置信地盯着闻人英。
他又道:“你总不想将来你儿子戳着脊梁骨,说他是个犯了罪的和尚偷生下来的的孽种吧?还有你的夫人,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我实在不想让她出来在公堂上抛头露面……”
“不关他们的事!”智庸眼眶都红了,呼吸急促道。
“智庸你敢!”周元卜情急之下竟然站了起来。
智庸貌似有些惧怕周元卜。
此时闻人英又道:“放心,只要你如实招供,我保证你的妻子儿子安然无恙,我会送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夔州。”
智庸有些心动,他一咬牙,“好!我说!”
“你……!”
“周元卜你给本官跪下!谁给你的胆子藐视公堂!”惊堂木一拍,周元卜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这事还得从七年前说起,那时我的孩子刚出生,我一个和尚,实在无力抚养,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恰在此时,张屠夫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发财……”
在智庸不急不慢的叙述中可知,大宁河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传说,传说大宁河中有个河菩萨,上万年来守护着大宁河上的安宁。
大宁县产盐,产的盐都用木船顺着大宁河往外运,年常日久,大宁县的百姓就开始富裕起来。
随着大宁县越来越富裕,河里的菩萨似乎也不甘寂寞了起来,每天从大宁河上经过的行人和物品那么多,他守护大宁河这么多年,也没人想着拜祭一下他这个河菩萨,不发点威,世人便把他这个菩萨忘光了。
自从大宁河上淹死了几个人,河菩萨发怒的消息就传开了,百姓便上大宁河下游的凤凰寺请大师做法。
这个大师就智庸,智庸说,百姓愚昧,忘了是如何富裕起来的,更忘了大宁河的河菩萨,他的怒火,只能用百姓虔诚的祭祀才能平息。
后来在县衙的组织下便有了功德大典这一项活动,自从功德大典之后,大宁河死人的事情便几乎没再发生过。
“七年前,大宁河半年之内死了五十多人,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死这么多?真的是河菩萨发怒?”
智庸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河菩萨,率先死的那几个人是因为船漏水,导致船只沉没,又逢隆冬腊月,掉进河里自然是起不来,后来翻掉的船,都是人为,是要制造河菩萨发怒的假象。”
“何人所为?”
“张屠夫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好,翻船杀人的事情,都是他在办。”
“何人策划?”
“大宁县衙主簿周元卜,凤凰寺位于大宁河下游,庙中和尚都是这几年周主簿同费清卢仲二人断断续续搜罗过来水性极佳的汉子,他们负责转移沉没河底的财物。”
“如何转移?”
“我们利用修建祭台的半个月,在河底铺设了一条将近两里的铁轨,用于运输钱财。功德大典当晚,凤凰寺的假僧人便入水搬运财物。”
“财物如何分配?”
“功德大典每月一次,所得金额不等,我们五人按照份额分配,我与张屠夫占小头,其他三位占大头,人人得利,迄今已有六年之久。”
围观百姓一片哗然,怒不可遏,巴不得将这几个谋财害命的家伙碎尸万段。
此时衙役拖了打晕过去的张屠夫进来,只见他浑身被打的没一处好地方,血肉模糊,看一眼便觉得恶心后怕,这招杀鸡儆猴做的很是高明,三位小舅子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周元卜,你好大的狗胆!”闻人英道。
周元卜脸色煞白,本以为拉着徐茂和刘盛的小舅子下水便可保得平安,可没想到落在这么一个年轻小子的手上,丝毫不给刘家庄和知府衙门面子。
闻人英又道:“费先生,卢先生,你二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和文人,若不是周元卜拉你二人下水,也到不了这番境地。”
这种撒饵钓鱼的做法司空见惯,然而费、卢二人稍显愚笨又深有顾及,一来不敢拉徐茂和刘盛下水,二来,想把主要责任都推给周元卜。
费清道:“大人说的没错,当年确实是受了周主簿的蛊惑,他说只要我二人能保他所作所为平安,便供交财物与我二人,我与卢仲确实不是他先前杀人害命一事,望大人明察!”
卢仲道:“费清所言实事求是,我二人并不知他与张屠夫谋人性命之事,若知道,决不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周元卜气焰熄灭,脸色铁青。
“周元卜,你仗着前任县令是你妹夫便在大宁县胡作非为,谋财害命,你,认不认罪!”
“小人……知罪……”
周元卜将所有事实经过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他聪明的将所有罪状揽在了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要拖知府衙门和刘家庄下水的意思,其间也不曾提到这一层。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人是我杀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其他人都是被我威逼利诱来的。
“勉强还算条汉子。”闻人英冷笑一声。
周元卜自知死罪难逃,干脆包揽其罪让家人将来好受一些。
从此,功德大典捐赠钱财一事真正废除,祭典照旧,一来祭祀亡灵,二来安抚河菩萨,祈求平安。
方天赐似乎习惯了待在衙门听审,今天丁长舒公孙童和宗家兄妹都在,几人站在侧室,公堂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待几人收押后,闻人英冲他们招了招手,那小少年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公孙童笑道:“县令大人叫我们来并非听审这么简单吧?”
闻人英抱起那少年也笑了笑:“随我去后堂。”
后堂无他,只是一桌几位丰盛的酒席,看闻人英朴素的穿着,这一桌子酒菜怕是下了血本。
众人坐着,闻人英亲自给几人倒上酒,动作神态毕恭毕敬。
“无功不受禄,大人这是何意?”公孙童疑惑。
闻人英端起酒杯,“诸位从京城远道而来,就当下官为几位接风洗尘,我先干为敬。”
眼看他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方天赐的小心脏却是咯噔一跳,无他。
这人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
公孙童也端起酒杯,率先喝了下去,剩下几人也随她一饮而尽。
“大人消息可真灵通。”公孙童不慌不忙也不吃惊,“今日仅仅是为我们接风洗尘?”
“诸位为何而来,下官也略有所闻,在此只是想表明个立场,但凡用得上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倾力而为。”
“哦?”公孙童这会儿倒略微吃惊,“只是不知闻人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如何得知我们为何而来?”
闻人英道:“下官句句真心,诸位无须盘根问底。”
“是敌是友尚未定论,这顿饭恕我们不敢吃。”公孙童起身,方天赐等人也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闻人英急忙阻拦,表情十分慌乱。
“诸位留步。”他掠到几人跟前,拱手道:“那桩案子已经过去三年,下官也未想到三年后京城还会来人过问,突然知晓十分惊喜,也十分惶恐。喜的是齐家昭雪有望,恐的是来人又是个昏聩无能之辈,昨日在云霄院见到几位,便喜不自胜,有心攀识。”
他言语诚恳,叫人瞧不出端倪。
公孙童沉没半晌,才问:“你同齐家有何渊源?”
闻人英做出请的姿势,“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