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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击西 ...


  •   铁手出掌同时将两人一推,谁知道他们打得已近浑然忘我的地步,谁也未买他的面子。论起当年照料病中的顾惜朝,他自六扇门请辞几乎衣不解带地守了半年多,才算把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顾惜朝对他多多少少是有着起码的敬重,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唤他一声“大哥”。
      而眼前的戚顾二人早杀得红了眼,哪里还看得见他。
      铁手怒道:“好,你们慢慢打,最好换个更僻静处,免得金人的铁蹄踏来,回头我来收尸都找不见了。”
      他说的这是气话,戚少商其实早无心恋战,见铁手拨转马头即刻要走,他飞身下了屋顶,道:“等等,我与你一起回去。”
      铁手回头道:“你与我一起,那他呢?”
      戚少商自然知道,顾惜朝腿脚不便,总不能三人共骑一马。
      谁知道顾惜朝不领这二人的情,冷冷一笑,“你们要去拯救苍生,可别因我而耽误了。”
      戚少商一怔,“你不去?”
      顾惜朝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大好月色,道:“我是魔头,不耐烦做这种事。不过我好心告诉你,金人在东平府,遇全城抵抗,其战甚勇,然仓促之下调兵遣将并非无能,根本就是混乱不堪,连入城的是降军都不知道,还以为乃大名府来的援军。而后城破,遭屠城三日。金人至徐州府,府尹江其安出城领降,后全家投井以谢罪,徐州六万百姓得以活命。你敢说江其安是贪生怕死之徒么?如今金人到了泅州府,兵呢?战甲武器呢?”
      戚少商欲言又止,最后只哼了一声,“我只知道不能袖手旁观。”
      “沿途尽是丢盔弃甲的散兵溃勇,皇帝一得了消息就逃亡海上,金人南下可谓势如破竹。你风雨楼可阻可挡?戚楼主要去送死,惜朝虽有不忍,不过也不必费那个心去阻拦了,二位请便。”
      铁手到底容易收敛脾气,立刻道:“看样子你有退敌妙计,这个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
      “惜朝黔驴计穷,有负铁二爷所望。”
      戚少商一翻身上了马,与铁手二人共骑,剑背一拍便要走人。
      顾惜朝气得跺脚,在后面道:“弃城南撤!另谋他计!”见戚少商头也不回,他硬生生吞下后面的话,只小声嘀咕,“金人骑兵不擅水战,在泅州城内以乌合之众对阵,戚少商,要送死你自己去吧,恕不奉陪!”
      铁手与戚少商策马向泅州城防处疾弛而去,沿途所见,果如顾惜朝所料,百姓惊慌失措,士兵丢盔弃甲。
      戚少商心有不甘,“孙鱼押着岭南的三十万尾羽箭正日夜兼程北上,杨无邪手上有两万战甲,韩良臣分得三千,谢寒江分得三千,我风雨楼在江南各州可凑足四千人马,还有一万余副,泅州固然不能守,退到哪里,却是要有个底线。”
      说到这里,两个人对望一眼,各自想起了方应看手底下的兵马。
      铁手摇摇头,“别想了,他一早得了消息,撤得比皇帝还快,怕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大师兄上个月造访侯爷府,亲自请他出兵江下,他竟把人扣了起来。”
      戚少商大吃一惊,“怎么我没听说有这事?”
      铁手无奈,“大师兄与暗哨接上了头,命我等少安毋躁,他在方应看那边正好可与我们里应外合,静观其变。这里大势已去,你先带风雨楼的人马护送百姓出城,我一有新消息便来找你,谢寒江那边只能他自己小心为是了。我暂且留在这里,收集散兵溃勇以断后。”
      十万火急,戚少商自不必和他抢着做这断后的凶险事宜,两人都曾在公门当过差,知道意气之争只百害而无一利,这个时候换谁留下来都是一样的。
      戚少商扯过一面宋旗,策马沿城防弛出几里地,各处风雨楼的暗哨得了消息,已经迅速将人马汇集起来,天明时分,逃难的百姓在护送之下纷纷朝南郊外撤。只是拖家带口,鸡飞狗跳之下,前行速度极缓。
      一走数日,不断有战报传来,情形却没有好得一分半分,这一日山道上有风雨楼弟子策马来报,说是前方镇子上有兵匪哄抢,死伤了一些百姓。戚少商本来火气就大,一听保家卫国的兵卒竟滋扰民生,还伤及性命,二话不说便赶去问个究竟。
      他到的时候还有一些队尾上的兵匪没有从镇中撤出,正与老百姓抢夺牛羊。忽后面又一群扛着锄头的农户自道上冲出来,两方叮叮当当打起来,满头满脸都挂着彩,群情激昂。戚少商飞身上前,照着那几个兵卒的门面就是“噼噼啪啪”一顿狂抽。
      那几个士兵见他是个练家子,且武功不弱,也不敢硬来,正待要开溜,哪里又跑得脱前捕头的一双大手。
      突然身后不远处有人“啪啪啪”鼓起掌来。
      戚少商未回头,心中却是一喜,直觉后面站的定然是顾惜朝,谁知下一刻传来一声爽朗的笑,方乘风用非常夸张的语调赞道:“戚大侠好不威风。”
      那被戚少商当胸揪住的兵卒立时哭开了,求爷爷告奶奶,“大侠饶命,我们也不想出来抢,朝廷多月未发饷,我们吃的喝的都没有,莫说保家卫国,便是活命都不成了。”
      他这声泪俱下的一番话,倒把戚少商噎了个半死。后头方乘风噗嗤一笑,“也是哦,人家总还是血肉之躯,并非天兵天将,朝廷拉了他们去打仗,总得发饷。为的一日两顿口粮,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若非如此,谁不愿意在家做个平头老百姓,租一亩地种,有牛羊二三,鸡犬四五,憨喜孩童六七八,天长日久,十分美满。”戚少商转头瞪人,方乘风哪里理他,翻看着自己一双保养极好的手,“这几位兵哥哥可愿跟随我左右,保证有饭吃,有衣穿,而且,不日便有金狗可杀。”
      说的虽然清楚明白,听者却个个愣在当场。
      戚少商忍不住道:“方小公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招兵买马啊!差点忘了,戚大侠以前是做大侠的,行走江湖一路有朋友接济,是以从来没愁过吃喝吧?却不知道你们连云寨的土匪以何为生,难道个个是庄稼人?还不是潜入辽营,抢得一把是一把,人家的兵其实与我们的兵一样,血肉之躯,要吃要喝,因得身而为辽人,在戚大侠眼里可不就是形同猪狗了。就如眼前这几个兵吧,出来抢了一把,论军纪理当论斩,可江南十几州已经停饷数月,戚楼主要将这些兵杀光杀尽么?”
      戚少商手一松,放开那小小兵卒,其余几人皆是一下跪倒在方乘风跟前,求着他收留。
      方乘风故作推委,“眼前这位大侠,大名鼎鼎的九现神龙戚少商,京师群龙之首,金风细雨楼楼主,你们其实不妨考虑一下,是要跟着他,还是入我魔教。”
      那几个兵卒刚刚被戚少商从头到脚收拾过,此时哪里还敢求他收留,纷纷向着方乘风磕头。方乘风这才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来,指尖轻轻一勾,唤过马车后的小厮,“来人,入册。”
      戚少商本想一把按住那兵卒,问问他,即便魔教也愿入?又觉得这样做委实可笑了。他对方乘风点点头道:“跟着顾惜朝,学了不少。”
      方乘风一拱手,却是向着另一个虚空的方向,“教主雄才大略,岂是我辈能学得去一分半分的。”
      说完,放下帘子,马车辚辚,施施然自戚少商跟前经过,后面有百来人的魔教队伍跟着,绣着精致图腾的大旗迎风招展,耀武扬威到极点,再后面则是一路收编的散兵溃勇,二十人一组排着队伍,一望之下竟有两千多人头。
      “你与他说那么多话做什么?没得耽误了脚程泄露了行踪。”行了一段路,马车内的人倏然张开眼睛,面色略略有些倦怠的样子。
      方乘风捏紧拳头,狠狠砸在横梁上,然后“嚯”地起身,“我要去杀了他,你别拦着我。”
      “以你的武功,杀不了他。”
      “我可以智取。”
      “戚少商上一回犯傻,是将我引入连云寨,你指望他下一回犯傻,我怕是难。”
      方乘风突然将一边闭着眼睛假寐的莫非狠狠一踢,“喂,给我一包最厉害的毒药,我去毒死他。”
      莫非睡眼惺忪,委屈道:“上一回你要我把皇帝毒成那啥,我做了,回头教主大人差点剥了我的皮。现在要我去杀戚少商,对不起,我还想多活两年。”
      方乘风道:“我先说明一点,小太子的死和我没有干系。”
      “是,可惜是你让我见死不救的。”
      “太医院里也有不少神医的啊,你若不进宫,说不定太子还撑不到那时。你不能将别人的无能也归罪于自己。”
      两个人几几歪歪拌起嘴来。
      “都消停了吧。”顾惜朝终于不耐烦,朗声问道,“前方到何地了?”
      跟在车旁的小厮忙在车帘子外应道:“回教主,前方三十里地,就是秀州府。”
      顾惜朝眸光一闪,最后看着方乘风道:“谢寒江手里有戚少商没花完的钱,到你将功折罪的时候了。”
      “对付谢寒江,我姐姐不是更加轻车熟路?”
      顾惜朝一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绣囊,缓缓道:“如圣女这样无情无义之人,谢寒江既拒绝她一次,以后也不会再着了她的道。”
      方乘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先说好,我与圣女有三分形似,七分神似,又是如此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万一谢寒江对我有了非份之想,我是从了他好还是不从为好?届时你忍心吗?”
      顾惜朝一言不发看着他,马车里的空气瞬间冻至冰点。
      少年哈哈大笑,“逗你玩呢。”说着凑近顾惜朝,几乎挨到他颈子里去,他身上一阵异香,也不知哪里配制的,只觉沁人心脾却又寒入胸肺。顾惜朝本能地退了退。
      “前些天刮痧的痕迹都褪尽了,这秋老虎当真厉害,教主大人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顾惜朝咬出两个字。
      方乘风哼了一声,“这样吧,你答应我给你刮一回痧,我便去。要不,你自己去找谢寒江吧!”
      “萧堂主说了,你此番是将功折罪,若不去,便领二十四刑堂的罪去。”
      “行啦行啦,我知道先前向戚少商泄露机密是我的不对,可如今一切仍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就别揪着这点不放了。”方乘风已经颇不耐烦。“而且我现在有点怀疑,根本是你诱我将事情泄露给他的。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这算是为自己开脱么?这套说辞未免太牵强。”顾惜朝冷哼一声,“我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一步,你竟真敢……”
      “有什么不敢的?”少年哼得比他还响,“我也没料到,你生性多疑到这种地步,试我也罢了,还试戚少商。如今看到他叛你而去,你可满意了?比起他,我对你痴心不改,情谊长存,你可掂量掂量我俩孰轻孰重?”
      莫非见顾惜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扯扯方乘风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扯什么扯什么,我就爱说我就爱说!”
      “好了。”顾惜朝闭上眼睛,语气寡淡,“策反谢寒江这一出没唱完,戏还未到收场的时候。戚少商既然费了那么大力气在教中安插眼线,我们怎可辜负了他。”
      “你白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想戚少商,什么时候也想想我吧,也不算辜负了我一番情义。”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扭头只做不理,冷不防方乘风猛一个欠身,就要照着脖子里咬下来。顾惜朝身手比他敏捷得多,哪容他如此这般放肆,当下一路兰花拂手指点穴过去,一带一拍,把人拨转身,对准屁股就是一脚,将方乘风踢下马车。
      少年在外面“哇哇”惨呼,后面早有人上去扶他,他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大吼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车内的人强自镇定吸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莫非在一旁道:“你派他唱苦肉计,幸而没动真格的,我还当谢谢你。只是偶尔也哄哄他吧,怪可怜的。”
      顾惜朝冷笑,“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读书人喜欢不懂装懂,你是懂了也装不懂。”
      顾惜朝叹息,“莫非,男女相爱,阴阳相和,乃天地万物之本,没的和一个男子夹缠不清有什么好的?”
      “我师父说,天下的女子都是狠毒又美丽的,一旦沾染了便非死即伤。”
      “你不必为这个便要去喜欢男子。”顾惜朝说完,自嘲一笑,“算了,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懒得与你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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