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落日尽头》思乡

2、第二章 月色清泉

　　“苏晓樯。”叶胜说。

　　“小天女”也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咯咯作响。

　　看着苏晓樯步伐僵硬地跟着叶胜进去了，路明非“哈”地笑出声来。

　　“别笑人家，你不怕啊？”陈雯雯在他肩上推了一下。

　　“我不怕，我怕什么啊，我就是一打酱油的嘛。”

　　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甚是嚣张。

　　待在大门旁边的少女抬头看了眼路明非，嘴角抽了抽。

　　“小天女”出来时，步伐比进去时还僵硬，脸上与其说是失望或者沮丧，不如说是愤怒。

　　叶胜在她身后彬彬有礼地笑，苏晓樯扭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洛婤在大门处等着，微笑着安慰苏晓樯，她的笑容亲和而温柔，眼睛弯成一条线儿。

　　苏晓樯理都不理睬她，“小天女”嚣张惯了，直接走出去，还重重冷哼了一声。

　　洛婤微笑着接受苏晓樯的冷待，就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一丝下降弧度。

　　这个看起来冷艳矜贵的少女原来还挺能忍的。

　　这个面试越来越奇怪了。

　　“小天女”苏晓樯还不如柳淼淼，大概只撑了五分钟。

　　这面试官在里面不像是面试，倒像是练刀，斩人越来越快。

　　号称高三年段口语第一的赵孟华连三分钟都没撑到，被送出来的时候目光茫然。

　　这些人无一例外接受了洛婤的柔声细语式安慰，有几个男生不死心想要得到她的联络方式，也无一例外被柔声细语地拒绝了。

　　“陈雯雯。”叶胜说。

　　“好运啊！”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在陈雯雯身后喊。

　　陈雯雯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洛婤也看了一眼他，又瞄了一眼还没走的赵孟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路明非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有点害怕，害怕陈雯雯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脸失望。

　　陈雯雯撑的时间最长，撑了15分钟左右。

　　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洛婤轻轻瞥了一眼路明非，让路明非有点奇怪，但果然还是陈雯雯比较重要。

　　“怎么样怎么样？”路明非凑上去。

　　陈雯雯犹豫了一下，悄悄对他招手，“他们会问……”

　　路明非满心欢喜，刚要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叶胜说，“路明非。”

　　路明非一愣，扭头看叶胜对他招手，“路明非，下一个是你。”

　　奇怪，他从未见过叶胜，难道只靠寄给芝加哥大学那份申请表上的两寸照片，叶胜就一眼认出了他？路明非有点好奇。

　　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可以坐几十人的大型会议桌边只坐着一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和叶胜一样的制服，只不过是套裙，领口塞着玫瑰红的蕾丝领巾。

　　原来真的是真的是校服啊，刚刚叶胜说的时候他还有点不相信。

　　洛婤跟在后面进来，她走路时悄声无息到像一只灵敏的猫，要不是路明非余光捕捉到她进来了，他都发现不了。

　　少女随意找了个沙发椅坐了下来，她掏出了口袋里的耳机，但没有插上，只无聊地撑着下巴，看路明非紧张地抖。

　　在这样一位美少女的注视下，路明非明显紧张了不少，叶胜对着洛婤打手势让她出去。

　　“我叫酒德亚纪，也是这次的考官。”女孩站起身来，以典型日本风向路明非躬腰行礼。

　　“哦哈吆。”路明非想也不想，也一躬腰回礼。

　　宅了那么多年，玩了无数PS2游戏，看过无数日漫，他也会两句日语口白。

　　“おはよう。”酒德亚纪掩着嘴轻轻地笑了，纠正路明非的日语，她笑起来有种姐姐般的亲切。

　　爽朗的叶胜和温柔的酒德亚纪都比冷冷清清职业假笑的洛婤看起来要有亲和力太多，路明非一下子放松下来。

　　看起来给考官的第一印象不错，路明非心里一喜。

　　叶胜坐在酒德亚纪的身边，打开笔记本，看着路明非，“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你相信外星人么？”酒德亚纪轻轻柔柔地问。

　　路明非恢复了一点的自信心与平常心一下子被打破。

　　酒德亚纪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问题分明应该是“请介绍一下自己”或者“你为什么要申请我们学校”啊！

　　这些问题的答案经过老唐热心地润色，路明非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这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打懵了路明非。

　　这……外星人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做好的准备……简直就是全然无用！

　　唯一有用的就是让路明非确定了自己的运气真就是衰得逆天。

　　路明非眼睛瞪得铜铃大，脑袋慢慢地耷拉下去。

　　他就是这么衰的一人，运气永远渣到爆，什么考前在课桌上拿铅笔写满了公式，考试时老师忽然要全体交换座位，什么好不容易偷看到邻桌的答题卡，结果发现人家是A卷他是B卷……

　　作为一个衰人，他就该勇于相信自己的命运，而不必做什么无谓的抗争。

　　“相信啊，我相信有外星人的。”路明非开始自暴自弃了。

　　他忽然觉得赵孟华能撑三分钟已经是一条好汉了。

　　见鬼，为什么会相信？这个相信就是相信，反正世界上没人能证明自己见过外星人，还不是有一些人就是相信，而另一些人就是不信。

　　这个好比问你说，你为什么喜欢隔壁桌那个穿白棉布裙子的女生呢？你能找出成千上万的理由。

　　但是真正的原因无非是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她心里就老是跳，特别在意她说的话，以及记着所有跟她相关的事情，于是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为什么？没理由的。路明非想。

　　有理由的话，洛婤苏晓樯哪个不比陈雯雯好看？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我经常晚上在楼顶上瞎晃，没事儿看星星。”路明非说。

　　“好看吗？”洛婤突然问到，少女完全就是随心一问，却打乱了路明非的步调。

　　“还行，挺好看的。”路明非没想到这个高冷妹子会突然搭话。

　　面对那张甚至有点“吓人”的脸，没经过思考就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酒德亚纪认真地对路明非说的话做了记录。

　　那股认真劲与懒懒散散的洛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明非完全不理解她那份认真劲儿，就好像路明非是中国外长，刚刚严肃地说出无数外交辞令，需要认真录在纸面上一样。

　　“你要是也看星星，你就会想啊，要是没有外星人，宇宙那么大，直径有几百亿光年。”

　　路明非轻声说。

　　“一束光从宇宙这头跑几百亿年才能跑到那头，中间要经过很多很多星系，如果只有在地球的时候才能遇到人的话。”

　　“因为光经过地球连一秒钟都不要，所以几百亿年里只有一秒钟会遇到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孤独感？你刚才暗指光的孤独感？”叶胜插了进来。

　　路明非挠挠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暗指，不过看起来自己的答案被引申得稍微深刻了那么一点点，于是他就点点头，默许了叶胜把自己看作一个孤独的小孩。

　　洛婤低着头没有看路明非，似乎在掰着手指玩，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小巧的脸庞。

　　“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超能力么？”酒德亚纪又问。

　　“相信啊。”路明非说，“超相信的。”

　　其实豁出去之后回答这些问题倒丝毫不难。

　　路明非现在自暴自弃地很开心。

　　要是没有超能力，那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和路飞的“橡皮果实”不就没了，飞影的“炎杀黑龙波”也自然是假的了。

　　那么世界上主要的存在就变成了叔叔嘴里永远念叨的万宝龙表和婶婶日益抱怨的房价飞涨。

　　而路明非的未来就是每天早晨起床赶公交上班，每月月底拿工资付房贷。

　　周末还得小心翼翼地去丈母娘家伺候……如果有女孩愿意嫁给他的话。

　　所以，在路明非的世界里，超能力是一定要有的。

　　“嗯，为什么相信？”酒德亚纪带着鼓励的笑容看着路明非。

　　“相信……那就是相信咯，就像相信有外星人一样。”路明非说。

　　真实的理由实在没法给酒德亚纪说，总不能说，“我好喜欢空条承太郎的‘白金之星’，我希望那是真的。”

　　洛婤盯着路明非说完这句话，突然就嘴角悄悄弯了弯。

　　她笑得很突然。

　　洛婤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路明非一直在用余光偷瞄洛婤。

　　很奇怪，特别奇怪。

　　洛婤偷偷笑了一下，路明非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一种独特的默契。

　　他甚至觉得洛婤能读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因此而笑。

　　可这到底是个错觉，一个小衰仔怎么可能和这样又美又飒的贵族大小姐心灵相通呢。

　　可能是看路明非太过于想入非非，接下来酒德亚纪的问题直接把路明非给彻彻底底地打懵了。

　　“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唯心的，精神和灵魂的，还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酒德亚纪问。

　　路明非瞬间懵掉了。

　　这个学院的面试官脑子烧坏了么？为什么前面两题和第三题的差别那么大？这是高中政治课上的内容吧？

　　可惜路明非过了会考之后就把那些全都忘光了！

　　他脸色涨红，猛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心想不知这道题上折了多少人。

　　路明非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问题太高深，我不知道，我……可以放弃么？”

　　叶胜和酒德亚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感谢你对卡塞尔学院的兴趣。”

　　叶胜起身，“我送你出去。”

　　路明非无精打采地打算跟着叶胜走出去。

　　“等等，”洛婤突然喊了一声，“路明非，是吧？”

　　这个人终于有了点紧张的样子，耳廓都有点发红了，说话也有点颤音，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很奇怪。”

　　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但她还是很认真地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

　　郑重其事地对路明非说：“我觉得，很奇怪。”

　　路明非被她的突发状况给搞懵逼了，甚至想回一句“我也很奇怪，哎吆你搞什么幺蛾子嘞”。

　　然后他才突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 —因为光经过地球连一秒钟都不要，所以几百亿年里只有一秒钟会遇到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 —我觉得，很奇怪

　　那天阳光很好，清晰地透过酒店洁净的玻璃窗，全撒在洛婤的眼前，像奶茶上的奶盖一样甜。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让路明非印象深刻。

　　特别是最后一瞥时看见的那双眼睛。

　　水盈盈的，又很亮，说不出的好看。

　　就像是洒满银辉的汩汩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