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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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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宴轻笑,“你想去便去,难道怕我拦你?”
“曲阳伯府权势滔天,只怕官府不受理。”半月道。
周君宴轻笑,“别怕,少爷给你撑腰。”
半月摇头,“不行,奴婢不能凭白给少爷树敌,奴婢自己一个人去告,也不拖累你,也不拖累猴儿。奴婢不能让爹娘和大哥枉死。”
周君宴道:“谈这些尚早,但是曲阳伯府跟太子府牵扯甚深,若是有实证黎金玉杀人放火,二皇子五皇子一派定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皇上的身体听说大不如前,储位之争也在这一两年。这些本不该说于你听,你过耳便忘。”
半月连连点头,“奴婢知道轻重。少爷人坐家中,尽知天下事,不像奴婢,坐着就是坐着。”
“你也不光坐,不是还在想哄瞒你少爷。这么大的事,居然瞒了一晚上。若不是我发脾气,只怕你是死都不说。”周君道。
半月叹气:“少爷知道了,凭白多个敌人,难道是好事?奴婢瞒你,自有奴婢的道理。”
“你的道理,便是自己硬扛着这么大的事,改日生了心病卧倒在床,让我给你端茶喂药?还是让那丫鬟去曲阳伯府到处打听,打草惊蛇?”
“奴婢什么都没跟春笋说。”半月连忙道。可是,她没有人手,想要查清,千难万难,总有一日忍不住会求到春笋头上。周君宴将事情接过去,半月浑身都轻松了。她靠在周君宴肩头,叹气道:“有少爷在,奴婢心安了,可是奴婢什么都不能做,却一直往少爷肩头增加负担。少爷要扛着府里的事,扛着老爷夫人的事,还要来扛奴婢的事。一个人肩膀多宽,能抗多少事?若是压坏了,扛不住了,该怎生是好?”
“男人天生便是来照顾妻小的。你开开心心的,我就有精气神,扛再多都不累。我不怕事,我怕醒来,无人知我惜我爱我。今日你又哭又闹的,撒泼打滚的招式都用上了,只怕累得不轻,快些睡吧。”周君宴摸着半月头道。
“少爷跟蜜蜂一般,能说出甜死人的话,也能狠狠刺在人身上。”半月道。万事顺着,他天天甜言蜜语哄你,可是以后,如何什么事都不藏着?少爷这般蛮横,也叫她好生为难。
昨日闹了半夜,半月醒来时天色不早,吃了一碗南瓜盅,蜜枣给她端上蜂蜜水,“少爷一大早吩咐的。”
半月喝了,果然感觉嗓子滋润了些,她问蜜枣,“少爷可是去了书房?”
蜜枣道:“少爷的同窗来了,在花厅。”
吃了吴泽洲几回亏,周君宴的同窗亲友,半月便不敢随意上前伺候。不过在花厅,不像密友,半月听季月说上了茶,又拿了些新鲜瓜果端过去。
“庸之好福气,如花美眷,温柔解意。”海盛梅道。
周君宴抬头看他,海盛梅连忙解释,“庸之莫怪,我最近在抄录大理寺的折子,看人分析推理,见微知著,心痒也学了些,不想将这臭毛病也带到庸之面前。”
“哦?”周君宴喝了一杯茶,问道,“不知海兄如何推断的?”
海盛梅拱手,“那我便冒犯了。第一位丫鬟上来斟茶,我看庸之十分平淡,还与我说笑,第二位丫鬟端了瓜果,庸之不发一言,眼睛随她转动,她走出小亭时差点绊了一跤,周兄屁.股都离了凳子,想必是极想去拉她。”
周君宴转动酒杯,淡淡道,“海兄慧眼。”
“庸之不必多虑,周兄十分克制,旁人看不出什么。我自小就喜欢盯人,我娘常说我跟长了鹰眼。只是从前看了就看了,没得章法,如今学人推演,从细枝末节看出本质。”海盛梅看着周君宴道。
“花厅风大,海兄不如去我书房详谈?”周君宴指了“惜书阁”。
海盛梅立刻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听说周兄藏书颇丰,海某神往久矣。”
“海兄莫非怕我嫌弃你多智近妖?”周君宴偏头笑道。
都说周君宴兰芝玉树,稳如青松,海盛梅却总挂念他这般狡黠的样子,他开怀笑道:“不想我也漏了马脚,让庸之麻雀在后看笑话了,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学得几位老大人不动神色。”
半月听小厮传话大少爷要留客用饭,连忙吩咐厨房多做几样小菜。
“海兄一向对庸之客气,能猜出海兄心思,我也不过是凭了往日印象。”周君宴将海盛梅引到二楼,亲自给他斟茶。
“可惜庸之一向待我平淡如水,若不是我死皮赖脸地巴着,只怕连门都不得入,如今竟然能登堂入室,海某做梦都要笑醒。”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海兄见谅,以茶代酒,我自罚一杯。”周君宴将茶水一饮而尽,给海盛梅看空的杯底。
“庸之如此郑重,倒让海某愧不敢当,庸之才高八斗,茂林修竹,龙章凤姿,是世家公子典范,海某无一所长,能跟周兄搭上话,都叫人说祖坟冒烟,今日庸之另眼相待,不过看我略有突出,觉得有些趣味,也想磨炼自己,不叫旁人看出心中所思。海某敢舔着脸跟庸之诉冤,不过仗了庸之好脾性,得寸进尺罢了。”海盛梅拱手道,他见周君宴笑而摇头,又笑道:“庸之一向自谦,不知我和陈自青一帮人,个个都在学你仪态,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倒叫林公子好一顿笑话,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做个穷酸书生。”
“周兄今日是喝多了酒,要跟我掏心挖肺?”周君宴好笑道。
“当日罪相请客,海某听说庸之不在席间,借口躲了,若不然拜入罪相山头,前程尽毁。我此番在翰林院,无权无势,抄的都是旁人嫌弃的刑部文书。独木难支,我对庸之掏心挖肺,不过想求庸之庇护。”
周君宴挑了嘴角道:“我家中虽有爵位,在朝中也无靠山,自身也难保,只怕帮不上海兄。”
“我等同窗,同舟共济,也是一股力量。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庸之自会知我心如明月。若是庸之有何难处,也不妨与我分说,能不能办成,不敢说大话,但我定竭尽全力。”
周君宴偏头,给他斟了一杯茶,“哦。我真有一桩难事。海兄可推演得出?”
“少爷,时候不早,可要摆宴?”半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摆上来。”周君宴回道,半月进屋,后面几个丫鬟拿了食盒鱼贯而入,半月将豆腐、丸子汤摆在周君宴面前,将香菇汤放到海盛梅前方。
“姑娘为何知海某爱吃菇类?”海盛梅开口道。
半月看了周君宴一眼,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道:“奴婢不知公子爱不爱吃香菇,只是我们少爷讨厌这味儿得紧,所以奴婢拿得远远的。”
海盛梅拱手道,“海某自作多情,让姑娘见笑了。”
半月摆手,道:“奴婢不敢,如今歪打正着,待会儿奴婢再去厨房端一个百菇鲜汤,公子多用些饭菜,就当奴婢赔罪了。”
海盛梅吸吸鼻子,“百菇鲜汤?听着便香。不愧是高门大府。”
周君宴看半月用帕子捂嘴,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知道这菜不过她乱编的,他好笑地瞪半月一眼,挥手让她下去。半月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这姑娘性子狡黠,跟庸之神似。”海盛梅叹道。
周君宴一笑,不置可否。
海盛梅话头一转,正经道:“周兄风华正茂,如今操心的头一桩事便是婚事。不知海某说得可对?”
周君宴点头。
“娶亲这事,我倒是难于周兄说得上话,我一个寒酸破落户,不过在翰林院做个庶常,我娘便觉得公主郡主我也配得,既想要给我娶个于仕途有益的,又想要家中嫁妆丰厚的,最好是通情达理貌美如花。庸之身份尊贵,顾虑更多。不过庸之谢庭兰玉,只怕爱慕你的贵女,多如牛毛。”
周君宴停箸,对海盛梅拱手道,“海兄果非常人,振威将军府武义都尉府这些时日与我娘来往密切。”
“能怪庸之的及冠之礼振威将军主持的,原来是想找你做乘龙快婿。”海盛梅打趣了两句,便低头沉思,走前对周君宴道:“我在外头便利,别的不说,程越两家三代底细,定打探得仔仔细细。庸之如此人物,也不是谁都能攀上的。”
“多谢海兄。”周君宴道。
晚上月华如水,周君宴牵着半月在亭中散步,半月笑道:“看来少爷心情极好,今日上门的公子是极好的朋友吗?”
“你如何知我心情好?”周君宴问道。
半月挑眉,疑惑道:“少爷为何如此问?少爷有闲心散步,步子轻快,自然是心情好。”
周君宴莞尔,想来心情如何,都是常说的,他今日倒是敏感了,他解释道:“海兄常看大理寺案宗,及善推演,你不过送个瓜果,便猜出我对你宠爱有加。我还当你也如他一般,能断人心绪。”
半月兴奋道:“这真是瞌睡送来枕头。少爷,你可千万好生待这位公子,千万莫疏远他。奴婢日后可得倚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