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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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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泽渊,仁德爱民,与国运相通,必能克承大统……”
王仁语毕,朝堂静默。
“参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程同第一个跪地拜见。
有第一个之后,便是山呼海啸之声。
吴泽渊看着这跪得满地的朝臣,想要退后,被大理寺卿抵住。吴泽渊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思绪万千,大理寺卿对他点头。
吴泽渊抬手:“众爱卿,平身。父皇遭贱人戬害,我……朕哀思不已,一切以父皇丧事为重,朕,继位之事,一切从简。”
朝堂官员,对这个忌讳颇深的皇三子,一向避而远之,未发现他身高九尺,面部威仪,本也是伟男儿,骤然被推上帝位,行止怡然,未见丝毫局促,他了了数语,无人敢反驳,这是天生的帝王。
乍然回想,一个能力突出的皇子,无官无爵,竟然活到这最后一步,很能说没有晋元帝暗中操持的结果。或许,他早接受了继任大统的考核,这大殿之上,多少人暗中协助了他。
朝臣跪得更虔诚,久久不起。这新旧朝交接,血海尸山,秋后算账,多少人过不了冬,只求新帝大赦天下之时多加一人。
如今一起以国丧为主,三皇子被簇拥着出了宫,等到二十七日后,乾清宫虚席以待,才到他回宫之时。
贵妃弑帝,打入冷宫;太子篡位,皇后关在坤宁宫;王仁自饮一杯酒倒在晋元帝棺前。御前统领及御前侍卫在宫变中身亡。宫中一时群龙无首,宫女太监偷了宫中御物潜逃,被大理寺击毙了几个才止住逃窜之风。如今宫中一应事物,暂由静安长公主代管。她虽恶名在世,却不插手潜龙之争,如今三皇子继位,皇家子孙死伤过半,作为皇姐,她又有几十年荣华。
忠勤伯爵府。
宫中情势一变再变,各世家吓得不敢出门,都在府中念经。伯爵府一开始听得太子谋反,便吓得闭门不出。等到成王、五皇子接连谋逆之时,伯爵府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听得成王占了上风,周家心思复杂。成王落败的消息流传出来,已是日落西山。
大老爷找三老爷商议,“可要给君儿飞鸽传书?”
三老爷摇头,“只怕情势还有变,飞鸽被劫更是麻烦。等宫中落幕,着人快马加鞭送去消息。”
大老爷点头,“三弟所言甚是。你惯常跑商,人马便麻烦你安排一下。朝廷之势,对地方影响深远,就怕君儿一无所知,着了别人的道。”
不一会儿,府里的大门便被敲门,来者一路跑到后院。
“成王妃上吊了?”啪啦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大夫人骇然道,“那我锦儿呢?你快去王府,你快去。”大夫人厉声叫道,跌坐在地上嚎哭。
大老爷顾不得跟她多说,拔腿便跑出门外,跑得几步,被三老爷追住,“大哥快些上车。”
大老爷感激道,“多谢三弟。”
“一家人,还与我见外?”三老爷宽慰道,“大哥莫急,锦儿是个坚强的孩子,又无子嗣,应该不至于想不开。”
大老爷苦笑道:“谁知道她姑母走前跟她说了什么?”
三老爷也叹气。
大老爷心中焦急,也无说话的心思,瞧着赶车的抽马,恨不得自己再上前抽一鞭子,马车一路飞奔到成王府,门前牌匾不知被谁砸下,大门紧闭,大老爷击打大门,小门中探出个惊慌的脑袋,看到大老爷,连忙将他们放入,立刻又将门关上,跟大老爷解释道:“有恶棍混混趁机抢杀,不敢大意。”
“郡王妃在何处?”大老爷吼道。
“大人跟奴才来。”守门的人领着大老爷往后宅走去,一路有奴仆卷了包裹四处逃窜,大厦将倾,谁不想活命?往日修剪得精致的花木,被踩踏得不成样,盆栽都被踢翻,连影壁的木窗都被砸出个窟窿,往日宴客的花厅更是杂乱,花瓶香炉玩物被人席卷一空,屏风木榻倒在地上。成王谋逆,举家只怕都难逃一死,起先奴仆还算收敛,到成王妃一系绳索了结了卿卿性命,哪个奴仆还有顾忌?
守门的老汉大步领路,一路走来,大老爷越跑脸越沉,被带到东厢,慌乱才停。
“这道门锁了,大人自己去敲门,小的还得守着大门。”守门的拱拱手,转声要走,三老爷叫住他,“你怎不去逃命?”
老汉摇头,“我在成王府守了三十年大门,活得也够本了,何必再晚来失节?”
大老爷和三老爷对他拱手,此等忠仆,可敬可叹。他二人敲门,开门的确是明心,见到大老爷,眼眶都红了,连忙见礼,“老爷可算来了。”
她将二人放进来,领他们往前,“小姐被吓住了,病在床上,世子躲在屋中不愿见人,奴婢生怕出事,一直盼着老爷夫人来。”
“好丫鬟莫哭,府里这就将你们接回去。”三老爷宽慰她。
周锦儿病得不轻,脸色苍白,见到大老爷,想要起身又倒在床上,大老爷连忙上前,“快些躺着。”
“女儿让父亲忧心了。”周锦儿虚弱地道。
虽说孩子病得厉害,让人揪心,但是总算还有命在,大老爷一颗心才算安稳,他道:“跟爹还客套,你病得厉害,不要多说话,成王府乱糟糟的,不适养病,你先跟三叔回伯爵府。我去找泽州谈谈。”
周锦儿连连摇头,“若是回府,只怕给家里带来祸患。”
大老爷厉声道,“长大嫁人便翅膀硬了,连爹的话都要反驳。我既来了,难道就这般回去?如何对你娘交代。”
周锦儿却连连摇头,虽不说话,神态却坚决。
三老爷劝她,“你等内眷,未曾做过丝毫错事,又是宗室,难道还要株连不成?株连到上三族,吴家都没人了。放心,女眷顶多是充做乐籍,也罪不及旁人。你若是被流放到乐馆,家中花些银两,将你买过来便是。”
明心在一旁劝道,“难道老爷和三老爷会糊弄小姐不成?小姐不如就听老爷一句。”
周锦儿仍摆头,“父亲能来看女儿,女儿心中已是满足。女儿从小金枝玉叶一般娇养大,嫁人时抬了三十二台嫁妆走,不说为家中带来一丝好处,难道还要连累父母和兄弟?爹和三叔放心,便是在乐馆我也不会寻短见,让人轻看我。爹,你们快些回去吧,被人看到,总归不好。女儿嫁了人,享得了荣华,也受得住磨难。”
她说得热泪盈眶,大老爷听得眼眶也发红,气道:“难道还要讲气节?要家中父母眼睁睁看你受苦?”
“小姐,你为何惹老爷伤心?”明心哭道。
三老爷急得大吼,“还在这婆婆妈妈,若是再磨蹭,有士兵来围府,将你爹和我也困在成王府,一并抓到大牢才好?”
周锦儿听了,吓得连忙起身,“父亲,快走。”
她还记得弟弟考中状元之时,不过搜了本默写的考卷,便被抓去大牢。若是父亲等在侯府被抓到,随便塞一本东西,说不得连谋逆的大罪,都得扣上来。
大老爷摇头,“走什么?你何时同意了,跟我一起,我何时再走。明心,去倒一杯茶来,我等慢慢熬着便是。”
周锦儿只得道:“女儿这便跟三叔走,父亲,你也快些回去。若是围在成王府,便说不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老爷点头,“这才乖。泽州在何处?”
“在书房。父亲,莫要责怪与他,他只怕不知情。”周锦儿道。
见她起身,三老爷避到外厅。周锦儿换了件利索的衣裳,连衣物都不敢收拾,将贵重首饰锁在箱底,地锲银票贴身藏了,连包裹都不敢打包,生怕被污蔑私藏了罪证。谋逆之罪,谁人敢沾染?若不是生身父母,谁又敢来接她?
明心领了大老爷到书房门口,“老爷您进去,奴婢去收拾收拾东西。”
大老爷点头,推开书房的门,吴泽洲一个人坐在窗前,见有人开门,回头瞧了人,拱手行礼,“岳父竟来了,小婿失礼了。”
他脸上都是胡须,面容憔悴,衣衫只怕也有些时日未换,大老爷见了,叹了口气,道:“都什么时候,还在书房伤春悲秋。王府中一团乱,还不打起精神治理一番?”
吴泽洲惨然笑道:“此时不悲,只怕再没机会。至于王府,只怕也存不了几日,何必再费心?”
“府中的奴婢都在席卷家财,趁乱潜逃,难道不约束管住一番?”
吴泽洲摇头,“能多逃一个便是一个吧,身外之财,也带不进棺材。”
他这般心如死灰,让大老爷听了十分不好受,他宽慰道,“洲儿,莫死心,你若未做错事,总有一命在。你既是我外甥,又是我女婿,我定会全力替你周旋。”
吴泽洲摇头,谋逆大罪,周家只怕插不上手,他看了大老爷一眼,道:“我有一物,托舅舅带给表弟。”
他从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大老爷。
大老爷大惊,“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