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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 I dream of 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
      - I wake in v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

      ……好热。
      血管,胸腔,太阳穴仿佛都要热炸了。
      王服下面都是汗,丝衣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面前窜起的火苗烘烤着他的脸。
      视野的中心部分也是一片烫人的金色,随着火的跃动,周围的影子变换着舞姿。在中心部分的中心,隔着火苗上空的青烟,是一对根本没兴趣看向他这边的眼睛。
      他等得很不耐烦。

      “在聆听神喻的时候开小差,神会生气的,自来也老师。”他露出相当理解的微笑,换来他老师的一声咳嗽。
      “这次的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吧,你小子真有福气……”
      “麻烦您按时完成仪式,我还想回去洗澡,谢谢。”
      背后万众仰首,看到的是祭司大人在向王传达神的意思。
      “真是,王座还没坐稳,就嚣张成这样。”
      “您知道我一向如此。”
      “切。”
      “那么,神对您说了些什么呢。”
      “神说,你活不了多久。”

      他翻了个身,牵扯着被单悉悉索索。
      ……好热。
      焦灼的空气摩擦着他的鼻腔和喉咙,留下无数浅细的伤痕。
      他咽下一口唾沫,但这就像洒在沙漠上的一小撮雨水,蒸发时还伴着滋滋的声音。
      汗滑进眼睛里,引起一阵刺痛。

      “但是这个国家会变强大。”祭司把后半句讲完。
      “既然这样,那么我应该早日结婚生子。”他笑眯眯地答。
      “注连绳,”他老师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题是,在你的未来里,我没有见到死亡。”

      深夜的王宫静得不像人住的地方。窗外头,风在沙漠上空悲鸣。
      火焰噼啪作响。
      “啊,那么就是活不了也死不成的意思了?”
      “你要怎么理解都可以,”白发老头一字一字说得清楚,“至少,你现在可以装作不在乎。”
      “您小看我了呢,老师。”
      “哎呀,我不跟你争这个。快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你的王符。”

      他照做了,将掌心朝上,让祭司用刀划开他的皮肉。
      血珠滚成笔直的血线,坠向火中。
      祭司口中念念有词。这是一个古老的咒术。渐渐地,伤处的血变成了不断膨胀,再不断破裂的血泡,像快要干涸的池底最后几滴沸腾的泉水。
      伤口变深了。不是被割伤的,而是被烫伤的。沿着血滴下的轨迹,火的影子里现出一柄剑的轮廓。

      第一个梦,在他登上王座的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在黄昏的沙漠里跋涉。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人陪伴,也没有可以用来支撑身体的东西,对此他已习以为常。但奇怪的是,他脑中竟然清楚地回响着白天仪式上听过的话。
      “……呵,还真是危险的家伙。”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自己看也知道的吧,迄今为止从没出现过攻击性如此明显的王符。看样子比起单纯的守护,这孩子更情愿与你并肩战斗甚至替你冲锋陷阵,你不觉得这锋芒太过了吗,真的会短命的哦。”
      “您明明知道这不是我可以改变的事情。而且,被我自己的血唤醒的东西,习性多少与我相通的吧。您不必担心。”
      “我才不会担心,只不过要你做好准备。现在,你可以带他走了。”

      ……好热。
      摇晃的火中,剑锋映着光芒,不用触摸也能感受到那热度。
      缓慢地伸过手去,他握住了剑柄。
      手掌上立刻传来钻心的痛。

      沙漠向着暗蓝的夜空延伸,残余的躁热随风鼓动。仿佛有固定的目的地,他一直沿同一个方向走着,却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国家,只有沙丘在变化起伏。喉咙里的细碎伤口就快要渗出血来。他干咳着,险些跌倒,但在梦境的飘忽感中隐约潜伏着某种钳制他的力量,毫不粗暴地强迫他向前走。

      “听说没有,那个王符会带来灾祸哦!”
      “以前从来没有王符是武器的,王还真可怜呢……”
      “这个国家会卷入战争然后灭亡吗?”
      “那只有神才知道。”

      他感到极限的到来,突然想起如果自己就这么累死在梦里头,那会被编成怎样的一个冷笑话。
      随即又惊恐地发现,他竟然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这到底算什么?

      “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他呢?”
      “到时间自然会见到,因为王符只会为王一个人现身,这个世上只有你能见到他真正的模样。但他要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那就要看他的力量与习惯了。”

      终于有了转机。
      当他确定那是绿洲而不是梦境中的幻觉时,最后一丝力气反倒由于松懈而脱离了身体。
      大概以后也不会这么狼狈了,他手脚并用,向那里靠近。

      水面漆黑而平静。
      他简直像朝圣一样地伏在那里,用手掬了一捧水。但在干裂的嘴唇将要触到的时候,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水从他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漏下去。
      他站起来。

      “……原来是你。”
      他说。
      背后的夜色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但他知道这就是在明天日出之前,他必然会见到的人。

      “这就是你的见面礼?”
      他转过身问道。
      面前三米远的地方,那人裹着披风脊背笔直,银色的发棘手地朝天,从还未完全开启的双眼中透出的光仿佛能割破血脉。

      ——当真危险。他想起老师的话。

      “你的王这么辛苦跑一趟,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苦笑了一下。
      这就是将要形影不离随他打拼的人?看起来冷漠倔强根本很难合作。

      正这么想,对面的人跪下来了。整个梦在少年声音消失的同时结束,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眼。

      “……主人。”

      留在耳边的只有这一句而已。
      注连绳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手掌,昨天在仪式上被弄出的几乎入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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