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沙地鸵鸟

32、第 32 章

　　十日后的早上，西月裴打开了房门，陆秋白赶紧上前，“哎，我说我这回来都三日了，你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让穆前辈死守着不让进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穆羽把药煎好了端过来，“小陆，你别吵他，让他把药喝了。”

　　“他又没病，喝什么——”药字还未落音，陆秋白抬眼一看，发现眼前的西月裴脸色竟像纸一样白，唇上也无半点血色，他伸手去拉他手臂，却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

　　陆秋白察觉事情不对，立刻拉起他的袖子，雪白的手腕上好似布满了扭曲的红痕，伤痕狰狞恐怖，触目惊心，“阿裴，这是怎么回事？”

　　西月裴并不答话，陆秋白又转头看向穆羽，穆羽摇了摇头，越过陆秋白把药递给西月裴，“你把这个喝了，我进去看看她。”

　　西月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穆羽，嘱托道：“阿蛮恐怕还得睡上一些日子，之后就劳前辈万事照拂了。”

　　穆羽点头应下承诺，推门了进去。

　　陆秋白打量着眼前的人，发现他神色疲乏，好似生命被抽干了一般，那种油尽灯枯之态看得让人心惊，“阿裴，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秋白想抓他的手腕切脉，却被他一把抽开了手，“没事，一点小伤。”

　　西月裴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关押父亲的地方找到了吗？”

　　陆秋白知他不想提的事绝不会再提，于是暗自摇了摇头，沉声道：“找是找到了，在一个叫‘无间楼’的地方。不过这地方只有南玉无双知道，这人狡猾得很，我用了好些法子都无法打探到‘无间楼’的下落。后来索性直接找上门，他却说等你交出阿蛮，他才肯把那地方告诉我们。”

　　西月裴沉着脸没有接话，半晌过后，他开口道：“国婚的日子可是定了？”

　　“定了，就在四月初九。”

　　今日是四月初一，国婚在八天后，西月裴转身进屋修书一封立刻转交给陆秋白，“两件事，第一让阿楚快马加鞭赶回栖凰找世宗要观礼文书，素婉的身份除了是栖凰的公主还是我画安郡的旧人，于情于理，世宗都会同意我的请求。第二，你亲自去找穆云起，让他集结在南越边境暗中大军，等我号令。”

　　陆秋白察觉到他的用意，惊道：“你是打算在国婚当天动手？”

　　西月裴抬眼望着辽远的天空，缓缓道：“嗯，毕竟大喜之日最适合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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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六，皇城驿馆。

　　明晃晃的匕首在白皙的脸上划下了第三刀，血流得到处都是，地上的女子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因为她的舌头从一开始就已被人了割去！

　　地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划得稀烂，拿着匕首的人冷冷一笑，“苏无笑，顶着我这张脸，你是不是很得意？”

　　此时，苏无笑的嘴和脸颊已满是鲜血，她无法叫喊也无法说出话来，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已经魔怔的女人。

　　“！？”

　　“唔——”一股鲜血猛然溅出，苏无笑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被剜出，染得衣衫一片血红。

　　素婉用那身美丽的嫁衣擦了擦匕首，“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逼的。”

　　素婉已经疯了，苏无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就算是死，她也必须向公子示警，可就在她摸到信号弹的一瞬间，一直长剑骤然割破了她的咽喉。

　　苏无笑已经看不见了，可她知道动手的是谁，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她朝那人露出个笑容，充满了无限的悲悯和同情。

　　“她以前不是经常同你讨教剑术吗，你怎么舍得下手杀她。”

　　廉召收回剑站到素婉身边，“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背叛公子，背叛西月家。

　　“那个顾雪衣死了没有？”

　　廉召答道：“他中了剧毒，跌下悬崖活不了了。”

　　素婉抬起手腕看了看肌肤上斑驳的痕迹，想起那些屈辱不堪的日子，想起自己为了逃出来跟那些守卫做的肮脏交易就恶心的想吐，“这么死太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

　　素婉突然像发了狂一般地哭喊着，“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恨，我恨西月裴，都是他，是他让我失去了一切，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廉召紧紧将她抱住，“素婉，你还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会帮你。”

　　“哈哈哈，他不要我，他对付我，他让人折磨我，我要他尝尝这世上最痛苦的滋味。”

　　从风雨城逃出来之后，得知南越和亲的对象已经换人，素婉就知道西月裴已经出手了。她抬起脸来，笑得扭曲，“阿蛮那个贱人，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我会暗中联络夸多苏摩，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替你办到。”他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天上的月亮突然被浓云重重遮住，驿馆院子里的杜鹃花开得像血一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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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九晌午，城郊密林。

　　“死人妖，你给我慢点，把人弄醒了无双哥哥饶不了你！”

　　阿蛮的头很痛，她微微张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背影。

　　马车外传来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子的声音，“醒了又怎么样，有我在她还能跑得了？”

　　跑？谁要跑？

　　阿蛮的头很重，意识沉潜不定，她微微动了一下，身体里的骨头突然好似被利刃刮过一样，疼得她不由低呼了一声。

　　那女子察觉有异立刻转过头来，看到阿蛮已经睁开了眼睛，大惊失色道：“哎呀，她醒了！”

　　阿蛮忍痛挣扎起身，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竟是南玉东璃！

　　“你……我怎么会在这里？小……我家公子呢？”

　　紫皇钻进马车，对阿蛮笑了笑，“你家公子已经把你卖给了我们少主，他不要你啦。”

　　阿蛮的灵台不甚清明，她痴痴道：“你说什么？”

　　“你家公子要我们少主替他救人，所以将你当做筹码抵押给了我家少主。”

　　不，不可能！阿蛮脸色骤变，“我才不听你胡言乱语，我要去找小白。”

　　阿蛮翻身起来正想冲下马车，南玉东璃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不能走。”

　　“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紫皇朗声笑道，“小郡主，你就让她走吧，只要她没被及时送到别苑，我便不会发出行动信号，没有我们的人相助，陆秋白他们连无间楼的门都找不到。”

　　闻言，阿蛮立刻止住脚步，她稳住心神问道：“‘无间楼’是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东璃不知道，但紫皇却是一清二楚，不过他只负责当护卫，别的可不敢多嘴，阿蛮看他神色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看来小白的父亲一定就被关押在无间楼里。

　　她敛住心神，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东璃看了一眼紫皇，紫皇笑道：“当然是安全的地方，无论今夜的营救是否成功，皇城里都会有一场大乱。”

　　阿蛮突然慌张起来，他好像有点明白小白的用意了，他一定是要去做一件无比危险的事，而这件事让他顾不上她，所以才把她交给了南玉无双。什么交易的筹码，只是他为了骗南玉无双找的借口。

　　东璃见她神色慌乱，便开口宽慰道：“你放心，无双哥哥很喜欢你，我们不会害你的。”

　　阿蛮并未回她的话，而是望向紫皇，忧虑道：“我家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东璃有些气愤，“他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为他担心。”

　　紫皇看了一眼前路见目的地将近，也不怕泄露什么，于是开口道：“他是栖凰派遣来的国宾，今夜只会在大殿上观礼，能有什么危险。”

　　阿蛮惊道：“观礼？”

　　紫皇继续道：“是啊，不久前，西月裴亲自向世宗皇帝请了观礼文书，要来南越观礼。”

　　不过，他表面是作为国宾观礼，实际上是为了牵制巫圣。他想利用画安郡王这个身份来拖住夸多苏摩好方便陆秋白他们暗中行事，万一无间楼的营救失败，就顺势将巫圣私自扣栖凰王侯一事挑到明面上，有少主替他作证，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向国主施压。苏摩行迹败露必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少主便可以平叛为名，名正言顺地对白巫一族进行清缴。

　　当初西月裴说出这个计划时，连大巫师都不由感叹，此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实在让人觉得可怕。毕竟如今的栖凰国，皇族贵胄相互倾轧，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西月裴一旦生出异心，凭着西月家的名望和地位，赵氏一族恐怕难以坐不稳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这样的人不仅栖凰的皇帝会忌惮，对南越国来说他同样是个巨大的威胁。大巫师说过如果今夜顺利除掉白巫一族，那么也不能容他活着离开南越。

　　人人忌惮的西月裴在阿蛮的心中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不怕他的阴谋算计，也不怕的心机城府，正如他承诺阿蛮的那样，无论他做什么永远不会伤害她。

　　以前是他将阿蛮保护得太好了，狂风暴雨来临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说，只会默默张开羽翼，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危难，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活着。

　　西月裴爱一个人的方式，是遮风挡雨，是静默无声。

　　阿蛮握紧手心，她暗暗决定了，以后再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让他保护，她也要成为他的力量，为他遮风挡雨，和他风雨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