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喜宝》脉脉如薇

36、今夕何夕

　　我停留在空无一人的沙滩，直至星光熄灭。
　　半夜冷风吹下来，第二天开始头痛脑热，浑身的骨头肌肉像被一辆巨型卡车碾过，一丝力气也没有。
　　过去我三五年感冒一次，如今倒过来，一年感冒三五次。
　　人真是不能惯，我不过略略惯着自己一点，立即娇气起来了。迷迷糊糊中，我还在想。
　　又做梦，总感觉窗户不曾关严，外头下雨，雨丝不断的飘进来。我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关窗户，心知只要自己爬起来便成，但偏偏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恐惧一阵接着一阵的扑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总算睁开眼睛，逃出生天。
　　窗户果然半开着，只是没有下雨，阳光与海水一样的漫无边际，明媚的不似真的，远处有青色的海鸟飞翔。白色的纱帐半勾在床边，长长的垂至地上。房间静静的。冷不丁看来，像童话里的世界。
　　我喘着气，胡乱抹一把汗，有一刻不知道置身何处，今夕何夕。
　　稍顷，听得轻轻的敲门声，我答道：“请进。”
　　一个穿戴整洁的中年女子推门进来。微笑着问：“好些了吗？蒋小姐。”
　　我晃一晃我自己的脑袋，果然不似先前那么沉重。于是说：“好很多。”
　　“我是靳先生的医生，姓黄。”她自我介绍，接着说，“你出了很多汗。”
　　“是。”我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辛苦你，黄医生。”
　　她替我量了量体温，又听听心肺，看了看喉咙。最后叮嘱我，“多喝点水，我留了点口服药。你吃一两天。应该就好了。”
　　“谢谢。”
　　“客气了。”她收拾东西，告诉我药怎么吃，又说：“你年轻，抵抗力比较强。一点小病，反倒能调动机体免疫系统。不是坏事。”
　　我送她至厅内。外头有管家接着，送她上船。
　　我就势坐在厅内的沙发上，一个团团脸的年轻女孩子走过来，笑着说：“给你倒杯水好吗。蒋小姐。”
　　“蜂蜜水好不好。”她说，“你生病，一定比较口淡。”
　　“真周到。谢谢你。”我说。
　　其实只是一杯水，她用一个盘子托着，很漂亮的送至我跟前。我端起来，她将盘子拿在手上，笔直的站在一边。
　　我有点诧异，忙说，“请坐吧。”
　　她倒也不客气，就在对面坐下来。
　　“这里都是中国人？”我问。
　　“是。一共十多个，都是中国人。两个菲律宾人。”她笑着说。
　　靳中原一年会有多少时间在这岛上度过？十多人服侍一个人。
　　“这儿的冬天真舒服。”我与她闲聊。
　　“是。我们那下大雪了。”她的圆脸，小小的。在室内，穿着素净的白衬衣背心。一条西裤。“我家在沈阳。”
　　“真神奇，几万里路，在这里遇见。”我笑。
　　“是呀。我之前在帆船酒店当服务生，管家廖先生带我过来的。”
　　帆船酒店。世界上唯一的七星级酒店。
　　不久前在网络上看到它的图片介绍，我还叹为观止。但今天听到它的大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一个人的见识与他的气度是成正比的。
　　我忽然好奇，“你怎么从沈阳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
　　“很简单的。这家酒店在上海招人，我们学校刚好在附近。当初只是试试看。想不到倒被选上了。”她笑盈盈的，神情里露出一丝自豪。“那时看到招聘广告上月入过万，报名的人夸张死了的多。有的女孩子搭飞机过来应聘。”
　　换了早些时候的我。看到有这么高收入的工作，一定也打破头想要挤进去。但那么多年轻女孩中，会不会被一脚踢出来，谁知道。
　　后来聊着，提及她的学校是复旦。我立即闭上嘴，惭愧不敢露出来。
　　找个借口，站起来说：“我去看看靳先生在干什么。”
　　这女孩跟着站起来，明显有点吃惊，迟疑一下，才轻轻说：“靳先生已经走了。今早。”
　　我停下脚步。望着她。
　　她见我如此反应，脸上有些尴尬，忙说：“早上你正有些发烧，靳先生又有急事。”她加重语气，“是他吩咐叫医生来的。”
　　这些辩护说明我的样子有多不好看。
　　“好的。”我说。强行笑了笑。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靳中原走了。
　　他要走，我自然不可能拦着他。但他至少可以告诉我一声。
　　他即便真当自己是皇帝，操着生杀大权，也应该给死刑犯一个罪名。
　　我做错了什么。我捧着头苦苦思索，不得其法。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留待我一个人一个岛。等同放逐。到底错在哪里。
　　他的心思也太难琢磨了。我掉到谷底。
　　所有的美景失去色彩，我将自己吹的冰凉，拉上衣服的领子。踱回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