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喜宝》脉脉如薇

35、我许的愿望是：你能快乐

　　他又一次沉默，许久，才慢慢的说，“到现在，实则我自己也不确定，愿不愿意让你独自去飞翔。”
　　我闭上嘴。
　　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他这么说，我原本应该觉得高兴，只是事实上，心中涌上来的，却是大量的哀伤。
　　人们时常说：他不了解我。——了解一个人谈何容易，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们不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脸，说道：“面孔冰冰的，冷了么。”
　　“有一点。”我回答。
　　“回去吧。”
　　我们站起来。
　　风更大了。我的头发被吹得四处都是，粘在脸孔上，脖子上。到处是沙子。
　　我在风里正使劲拨开脸上的发丝，靳中原忽然说：“一颗流星。”
　　我闻言，飞快回过头去，只见极远处，天的边缘，在众星之间，黑色天幕上一道金色的丝线划过，呈一道弧线坠落。
　　我来不及的丢掉手中的鞋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怎么。许愿？”靳中原又恢复他微微讪笑的口吻。
　　我张开眼睛。
　　光线已经消失了。几秒钟而已。
　　“太快了。”我说，“没来得及许太多愿望。”
　　“将愿望交给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实际一点。”他温和地：“说说你的愿望。”
　　我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对着流星许愿，不如对着他。
　　我看着这个男人，某种程度上，他当自己是圣诞老人，是神祗。他的女人——如果我也可以算他的女人的话，可以对他许愿。
　　“我说出来，你可会让我实现。”
　　我许过一个生日愿望，后来实现了。在某一范围内，不能不说他是个合格的圣诞老人。
　　此刻他说，语气是云淡风轻的，“有一些是可以的。”
　　“我喜欢的那本小说里。女主角许愿，她说，我渴望很多很多爱，如不，很多钱也是好的，再不然，让我身体健康。”我说。
　　“那么，后来呢。”他又惯常的负着手。
　　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他做这个动作，都仿如闲庭看鹤，陌上赏花，世间千千万万的事情，都不在他心中——却又似悉数都在他心中。
　　“后来。”我将沾满沙子的脚掌胡乱踩进鞋子里，拍拍手，简单的说，“后来，都实现了。”
　　“喔。”他说，“她运气不错。”
　　“但是她漏了最重要的一个。她忘了要快乐。所以她什么都有，就是不快乐。”我说着，“我许愿的时候总是很小心，因为真可能有实现的一日。”
　　“而先生。你也说过，快乐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要了快乐。”我说。
　　“你认为，会实现么？”他问。
　　“我希望能。”我走在他的身侧，“我许的愿望是：你能快乐。”
　　我们迎着风走，发与衣裳被猎猎的吹着往身后飞去。说出来的话，也被吹成一缕一缕，极快的消散在风里。
　　靳中原闻言停下来，我也停下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忽然之间，他重重的叹一口气，低声说：“过来。”
　　我走一步，站在他跟前。仰望他。
　　他的目光低低的，长久的停留在我脸上。但是因为复杂，我读不懂其中的内涵。终于，他俯下头，双唇轻轻触在我额上。气息温热的拂过来。冬天的夜晚，一点点微弱的温暖，也是温暖。
　　他的略有一点粗糙的下颌，洁净的衣领，极淡的烟丝味道。
　　我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至最后，心事会否终虚化。
　　他停留一会。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