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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虚荣不是罪过,运气差才是 ...

  •   学校论坛上开始有帖子影射我。一时炒得沸沸扬扬,后来有人贴照片,脸虽被马赛克,但熟知的人,还是很容易能认出来。
      走在校园里,也开始被行注目礼,我大致能分辨那些目光背后在说什么。
      小贝是唯一一个熟知内情的人。她指着那几天之内增至十多页的回帖,问:“你看过没有。”
      “看了。”我说。
      回帖形形色色,但多是尖刻的嘲讽,谩骂,更有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看马甲,居然好似男性居多。
      “人性。”小贝说:“都阴暗。不用负责,便什么都说。”
      “随它去。”我说,“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说的是真的。我又不是女明星,需要靠人气吃饭,谁爱炒作,何不让他炒去,并不会让我掉一块肉。
      “虚荣不是罪过,运气差才是。”小贝笑,带点轻慢,下巴点一点电脑屏幕,仿佛站在一边看那堆人。“谁说的?”
      “李碧华。”我大笑。她说的简直太对了。
      由来是,无能的,留不住女人的男人们,只好指责女人贪慕虚荣。
      “不知道王仲琳看了,会怎么想。”她若有所思。
      我沉默一会。站起来。说道:“我走了。”
      如果说难过,是的。我有一点为仲琳难过。他是无辜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曾经一起。他此刻一定相当难堪。我为此有一点难过,但仅此而已。
      一个月过去了。靳中原陪我去墓地看我母亲。
      他们将一切安排的很好。地方幽静开阔,虽是亡人长眠之地,却并不显幽暗。
      墓碑上没有照片。简单的刻着她的出生与死亡时间。一个人的一生,不过这么一行字。
      “她得宠的时候,也过过一些好日子。他从国外带些化妆品,香水之类的送她。”但是昙花一现,他的心中旁骛太多。最后终于不太出现了。女人们喜欢他,他乐得来者不拒。一个滥男人。
      “我说过没有。她是学美术的。”
      靳点点头。
      “十九岁跟了他。二十岁生我,将父母学业前程,一概丢了。”我平静的说,“一生都丢了。”
      她只想要那个男人的心。然则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她致死没有明白过来。一子错,满盘皆输。
      我来看她,真的只看她一眼。
      因下过雨,天空被洗过,太阳还未曾出来,故此那种蓝里面,带一点点灰,刚刚好。
      墓园里空无一人,我将自己的手臂抱在胸前,缓缓的走。大声说着话。
      靳中原说:“走到路中间,草地上有水。”
      我笑道:“什么关系……”
      话未落音,果真如他所料,脚底一滑,整个人顺着斜坡,直愣愣溜出去三四米远。手掌手肘擦在石板路上,立即火辣辣的发疼。
      靳跟过来。
      我强笑着,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说道:“怎么搅的。以前摔得鼻青脸肿,也不觉得痛。如今真是娇贵了。”
      靳抓住我的手看。皱了皱眉。
      “不要紧。”我说。
      一滴水打在他的手背上。我急忙用另一只手擦掉。嘴上说:“不要紧,不疼。”
      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而后说:“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一股引力,使得我不由自主靠过去,他张开手臂,拥住我。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我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哭出来。”他命令我。。
      我张张嘴。楞了一下,忽然之间,仿佛一个盖子被揭开,那些被盖住的东西火山喷发似的涌上来。我放开嗓子,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靳中原让我哭。于是我哭了。
      她这么寥落的一生,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生孩子。仰戴那个男人,便将全部希望交给他,从不试图自己站起来。有点神经质,不肯好好做人。照理,连同情分都得不到。
      一直说后悔生下我。
      最后被杨柳青从公寓里赶出来,流落街头。她在小超市打工付房租,后来烟瘾牌瘾都很大。都那个样子了,有个的士司机想和她好,但是她看不上人家。
      真正窘迫的时候,煤气和电都断掉,喝自来水吃饼干。
      一双鞋子穿足两年。
      很多人大约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只得四十一岁。
      她这种生命,和一只蝼蚁有什么区别。
      我将整张脸埋在靳中原胸前,眼泪鼻涕将他的T恤浸湿,湿漉漉的贴在我自己的脸上。惨烈的声音在他的胸膛里转个圈,又回到我自己的耳朵里,感觉只是一种嗡嗡的响。
      为什么哭。我不知道。
      他扣紧我的肩,防止我滑到地下去。
      我只哭得自己头昏目眩,双手发麻,才渐渐缓过神来。
      有些过了,心中空荡荡的。
      他拍拍我,安抚孩子似的。“好了好了。哭完就好。”
      我将自己的鼻子嘴巴放出来透透气,就势抱住他的腰。过很久,才说:“谢谢你。”
      “人非草木,你有权利保留自己的感情。”
      我想一想。岔开话题:“讲一点你父母的事情给我听。”
      “我父母。”他沉吟一下,看着远方,“都是高官。”
      这不难猜出。
      “你与他们,感情好不好。”我想了解他。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有钱。
      这条路很静,松涛一阵一阵的传来,风里有草叶的清香。
      我们走得很慢。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了几步,才道:“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啊。”我说,“对不起。”
      他摇摇头,接着说:“他们是小半部中国近代史,抗过日,参与学生运动,保卫过延安,打过国民党。后来新中国成立,再后来,□□。”
      “我父母,一个姐姐,都是真正拥有赤胆忠心的人。”他又将手负在身后,“都死在那场革命运动中。”
      他的语气平平,而我却觉得心中沉重起来。
      “那年我五岁。”
      我靠过去。挽着他。
      “是狗崽子,谁都可以打杀。”他轻轻说,“所以你只有逃,一直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别说了。”我制止。
      他闭上嘴。
      每个人都有故事。并不止我的人生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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