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莞》tokitsu

6、006

　　到了大典那日。

　　萧绥师从清寒门掌门，因此大典办在清寒门。

　　清寒门与清风门的观感颇有些不同。

　　如果说清风门追求的是那极致的飘逸之感，那么清寒门则追求的是极致的冷冽清肃之感。

　　飘荡的雾气，连天接地，时而薄如轻纱，时而又厚重如布，云烟氤氲，将清寒门的冷冽的气氛烘托的愈发迷离。

　　和清风门那风光旖旎的景色完全不同。

　　我跟守门弟子打了招呼，便进去了。

　　入目便是广场，白玉砌成的围杆围着广场，广场上的阶梯已经熙熙攘攘的坐了好些人。

　　往前看去，广场的正前方是六张紫檀木做的桌椅，一字排开，左边三张，右边三张，桌上摆着凝花露和一些灵果，后面还有清寒门的弟子站在旁边。而左右桌子的中间，是几阶玉梯，直通着上首。

　　颇有几分云阶月地的氛围。

　　我脚尖轻轻点地，便腾空而起，一瞬间周围惊声四起。

　　“那是清风门的祝莞师姐吧？”

　　“真真是月貌花容！”

　　“……”

　　我没有理会，下一瞬已经在阿耶身边。

　　“阿耶，我来迟了。”

　　阿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莞莞来了？”坐在上首的秋鹤道君见我来了，向我招招手。

　　秋鹤道君，清寒门的掌门，我阿耶的师兄。

　　“师伯。”我朝他行了个礼。

　　“好好好，莞莞都是大姑娘了。”他摆摆手让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端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凝花露，细细品了起来。

　　……不得不说，给萧绥办的这场庆典真是排面极了。

　　我一边品着凝花露一边想着。

　　“莞莞，切莫贪杯。”阿耶在一旁提醒着我。

　　“…好的。”我放下杯子。

　　凝花露虽然喝起来绵软香甜，但喝多了也会醉人。

　　之后又有些道君入了座。

　　“莞莞，也是时候给你取个道号了，阿耶不勉强你，就问问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一旁的阿耶突然开口。

　　道号……吗？

　　上一世我叫什么呢？好像是清和真君吧。

　　明明重生没多久，可我却觉得上一世的记忆好像愈来愈远了。

　　“莞莞想……叫明心。”我垂下眸，缓缓开口。

　　“明心吗……的确是个好道号。”阿耶思考了一番，“不久便是你及笄，在那时赐道号好了。”

　　“…谢谢阿耶。”

　　“师父，我是不是来迟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伴着一道流光，萧绥落地。

　　随着萧绥的出现，广场上轰动了起来。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这一句，心里难免泛起酸涩之感。

　　端起茶，我抿了一口。

　　凝花露被阿耶换成了清茶，微微热着。

　　“你这小子、分明知道大家都在等你。”秋鹤道君笑了两声，朝萧绥招招手，“快来坐。”

　　萧绥经过我身边时，似是扫了我一眼，洁白的袍角若有若无地蹭过我的手臂。

　　我抿着茶，目光看向广场上的剑台。

　　不一会，大典开始。

　　首先先是清寒门的剑舞。

　　望着所有人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我有些无聊的收回了目光。

　　……比不上萧绥的那份肆意潇洒。

　　接着便是“论道”。

　　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三门互相吹捧的环节，时不时地再让几个弟子上去切磋切磋。

　　于是这个环节又在我无聊的饮茶中度过，我一边饮着茶，一边在席座中找着期璟的身影。

　　期璟是我上一世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为人温和通透，也是清寒门的剑修。

　　“时间有限，各位不妨和我步入朝歌殿内，殿内已经设下酒席……”

　　“如此甚好。”

　　我看那些个道君也早已不耐烦了，直接起身进了殿内。

　　或许是茶水喝多了，我低声对阿耶说：“阿耶我想净个手。”

　　阿耶瞟了我一眼，挥挥手：“去吧。”然后又顿了顿，“你要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先离开。”

　　……原来阿耶已经看出来了啊。

　　我逆着人流，寻了个地匆匆离开。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

　　只是不知不觉就来到这了。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我躺在草地上，呆滞的望向远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有些警觉地坐了起来，却在听清脚步声时怔了一怔。

　　“阿绥…你怎么来了？”

　　萧绥看了我一眼，径直在我身边躺下。

　　“你怎么来了？大典主角是你，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阿莞都不关心我，只想着大典。”他干巴巴地开口，话语中流露着委屈。

　　“我……”

　　我一时哽住，怎么现在的萧绥越来越会挑着我的软肋来说话。

　　“我哪有不关心你……”我别过脸，淡淡的茉莉香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阿莞呢？阿莞又是为什么离开了？”

　　“…有点无聊。”我如实作答。

　　“我也是。”他双手枕在脑后，阖上了双眸。

　　“阿绥……？”我轻声唤他。

　　他没有回答我。

　　……睡着了？睡得这么快的吗？

　　我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躺下，看着他。

　　没有了平日里的肆意张扬，此刻保持着长睫低垂安静睡姿的他显得脆弱而又寂寞。好像就连月色也是极为眷顾他，细碎的月光轻柔流转在他清隽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剪影。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阿绥，我们不一样的。”我轻声说出口，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

　　“你是山间的清风，理应……”我顿了顿，却又接着说下去，“理应逍遥自在，不该被情爱束缚的。”

　　“不被情爱束缚的，那才是你。萧绥。”我像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醒，或许是真的睡着了。

　　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

　　“更深露重，晚安，阿绥。”我转过头去，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

　　山间的晚风夹杂着青草的清香钻入我的鼻腔，显得恬静而又美好。

　　我的呼吸逐渐平稳，不知不觉也睡了去，所以我也没有看见在我睡着后少年就睁开了的双眸。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我轻哼一声，忍不住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抚上少女的脸颊，声音低沉：“…不被情爱束缚……吗？”

　　“可我独独愿意被你束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