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录》裴宁娘子

6、第 6 章

　　“冯秦……”纪千草软软的身子靠向我，双目含情，欲语还休。
　　转过脸望向那足以倾覆一座城的容颜，我低声一笑：“呵，纪千草小姐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可达到了目的？”
　　完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惊诧，又很快的掩盖，换上糯糯的能黏住人心脏的声音说道：“能嫁与冯大人，千草当然满意，自然也是达到目的了。”
　　这样聪慧狡黠的女子当真令人爱不释手，我垂下头掩饰住满面的讥讽，随后才笑着对她说：“纪千草小姐不怕委身与冯某日后失悔么？”
　　“能嫁与大人，千草怎会后悔？自当是幸福快乐的。”那么铿锵有力的声音，听得我有一刻的晃神。
　　“如此，便好。”我轻叹般说完，便缓慢起身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不见身后有声响，恍然想起她之前似乎扭伤了脚，又跪地许久，必是站不起身。又走了两步，想起皇上已将她收为义妹，虽说是义妹，但按照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总归是公主名分、千金之躯。再走两步……叹了口气，如若皇上知道我对她此等无情无义必定更是心伤，而我方已无意伤她一回，再伤一遍恐违了君臣之礼。
　　脚步顿停，转身向仍伏在地的纪千草走去，居高临下的望了她片刻。
　　紧咬嘴唇倔强不语的纪千草双目通红的望着我，眼里有着小小的期待。
　　“能走吗？”我伸出手问她。
　　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握住我的手。
　　半蹲下，扒拉开她血红的衣裙，露出精致的绣鞋。伸出手迟疑一下，才握住她的脚将绣鞋脱下，顺便将那雪白的袜子也脱了下来。半憋着气，觉察到空气中没什么怪异的味道，方放开了呼吸，不由在心里感叹着，美人就是美人，连脚都无甚味道。
　　“既、既然大人与千草不日便是夫妻，大人、无需、无需多礼。”纪千草的脸有些红晕，我却觉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毕竟我只是想查看一下她受伤的程度，并没有好他人之足的病癖，她无需脸红。
　　思虑了一下，我斟酌道：“既然纪千草小姐的脚扭了，冯某得罪之处还望谅解。”
　　说完，纪千草的脸更红了。
　　同样作为女子，我确实不太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过数年未著女装便不能理解女子的心意，这点发现着实令我觉得诧异。
　　不过在纪千草不知想什么的这个点上是个好时机，手上一用力，便听一声轻呼在耳边响起。不由在心底再次感叹，美人就是美人，便是这样的叫法都是令人心动的，虽然她的脚扭伤的程度并不需要我去做这无用功，如果我手艺不好很有可能加重她的伤势，只是她既用了这拙计，我也不能不配合，痛了，也就说明我对她算是用心了，那深宫之人也能舒口气。
　　转过脸看向纪千草，她已是冷汗满颊、我见犹怜的动人风姿。
　　不愧是独自一人在江湖上存活下来的女子，无论何时何地都知展示出自己的优势，方得到最大的利益。
　　“如何？”我冷然问道。
　　她迷茫的望着我，微张朱唇，显然是不知我在问什么。
　　指指她的脚，我好脾气的继续说：“脚，动动。”
　　闻言，她轻轻动了动脚，本疼白了的小脸又有些许微红：“嗯，比刚才好多了,谢谢冯大人。”
　　点了点头，这样她就能自己走回房间了。我站起身，弹了弹衣摆上的尘，望了一下四周。因为不喜人多，偌大的丞相府也没有几个下人随身伺候，现下想找个人搀扶一下纪千草都找不到。
　　如果不是知吾皇的心意，如果不是爱屋及乌……俯身望向抬起头痴痴望着我的纪千草，我真想转身离开。我是女子，就算不求相知相爱，我也有私心想要相守。可是，为何我还得照顾那人心仪之人？许是冷心冷面惯了，我连想咆哮的动作都做不出，真是天大的讽刺。
　　与之对望了片刻，我退缩了，苦笑着对纪千草说：“冯某送你回房吧。”
　　“我就知你心里有我。”纪千草灿齿一笑。
　　“你想多了。”蹲下身，横抱起她，有些惋惜的想，要是她比较重就好了，起码我就有理由不用去管她，可惜，如此体态轻盈。
　　她环住我的脖子，笑道：“或许是大人想少了。”
　　“想多想少，我自有分晓。”边说边迈着大步往后宅走去。
　　“不管冯大人想多想少，千草自信能在大人心里扎根。”
　　“那冯某拭目以待了。”
　　“只是怕到时候冯大人会因千草跟凤天帝反目成仇，那千草真是罪人了。”
　　状似玩笑的一句话，让我的脚下慢了半步，心头划过一丝不安。千算万算算不到一语成谶，只是那倒是后话了。
　　“呵，纪千草小姐如此自信，到令冯某有些哑然了。”
　　“千草倒不是自信，而是对大人有信心。”软软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身上不由起了一些疙瘩。
　　我想了想说：“难为纪千草小姐对在下如此看重。”
　　纪千草凑近我的脸，使我的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尽管这是我的府邸，可我活动的范围只有卧室、书房与练功房，其他房间位置，除了刚搬来时对上了年纪的老管家的热情不好推脱，粗略的浏览了一番外，再无心情参观，可以说，我对自己的屋子并不熟悉。纪千草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根本没有自信下一步会不会被花草藤蔓所绊倒。
　　我沉着目光看着她，并无半点不适，她可能发现了这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冯大人，您什么时候能停止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欲擒故纵？我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何觉得我在和她玩游戏呢？难道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给世人的感觉并不是稳重寡言的吗？心头一凉，自己做的难道还不够？铁血收复周边国家，顶着众臣压力改善国民生活，做了这么多的我，在人们心中还是不够可靠吗？如果这样，那么一直以为做足了本分工作的自己何时才能真正为吾皇排忧解难……
　　“大人，是千草的不是，请不要这样……”纪千草双手环过我的脖子，将头靠在我的脖颈上，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我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想想算了，抿住了唇，不发一言的向她暂居的卧室走去。
　　在纪千草“好心”的提醒下，我勉强找到了那所谓的“栖芳阁”。看着那楷书所写的三个大字，我望着怀中的纪千草，不禁笑了笑。这到真是契合，不愧是陛下看中的管家，这厢房选的相得映彰的很。纪千草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笑意，抬起脸望着我，白皙的脸庞沾染上点点红晕，双目似有水雾般迷蒙惹人垂怜，使她本令世人惊艳的脸上又添了些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真是尤物，我瞥了一眼她，心头闪过这么个念头。
　　门口的丫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毕竟除了偶尔在过道上遇见，其他时候根本不可能与公务繁忙的丞相大人碰面。
　　两名丫鬟皆穿着青色衣衫外罩白色小褂，扎着简单的发髻，腰间挂着一块成色还算不错的玉环，此外浑身再无一丝修饰物。二人长相都挺清秀可人，如若不是在纪千草这种美人面前，都算得是中上等姿色，放外面都是人人争抢的女子。
　　尽管宅子里的丫鬟仆人很少，但面前两个我仍然是不认得的，幸而她们是识得我的。
　　赶着来行礼后，其中一名丫鬟道：“大人，奴婢们来吧。”见着丫鬟长相合眼，心里舒坦着便要放下纪千草，谁知纪千草紧搂我的脖子不愿下来。
　　“纪千草小姐，冯某已经送你到房门口了，你可自行回房。”忍着膝盖的不适，我尽量平稳着语气说道。
　　怀中的纪千草轻叹了口气：“又来了，明明刚才还在窃喜，转眼又装君子。”
　　这话我听的不是很明白，想着这女子比我小上不少，又是陛下心爱的女子，懒得与之辩解，作势要将她交给两名婢女。
　　“大人，不要……”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我手臂一颤，险些将她扔出去。
　　稳了稳神，冷着脸问她：“不知道纪千草小姐还有何事需冯某效劳？”
　　纪千草双目含泪，盈盈欲落的模样若是被皇上看见，怕是此时她要天上的月亮也定摘下给她。可惜，她选择错了人，注定得不到本该属于她的荣宠。
　　“她们如何能带千草进屋？大人……”
　　看了一眼那两名同样柔弱的婢女，我闭了下眼，既然都把人送到房门口了，再送到屋内又能怎样，总归是做定这冤大头。睁开眼，认命的又将纪千草送进屋内，两名丫鬟识趣的赶紧上前几步推开门，待我进去后，又退了出去并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