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 30 章 ...

  •   孔鹤再次醒了过来。

      他的颈边很疼,头脑也昏沉,全身泛着凉意。

      鼻腔里呛进的水教他止不住地咳出声。

      他微抬起身,侧过身咳,看见了放在地上的水桶。他躺着的地板上全是水。

      他惊惧地转过头,柳萌初果然在不远处含笑看他。

      他几乎尖叫出声。

      不知是被冻得还是怕得,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尝一尝做小爷的畅快啊。”柳萌初随口道,与此同时从袖袋里掏出一只药包。

      孔鹤却眼睛一亮,放缓了声音道:“你放了我,你放了我我立马迎娶你做正房夫人!又何须用这个?”

      “对我喷脏也是要被太监的哦。”柳萌初愣怔了一会儿,才笑吟吟地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小梨花么?你今天来当一当小梨花好不好?你比她要幸运,你不用跑到戏台子上去,你只要承受一个人。”

      “疯子,疯子!”孔鹤全身被绑着,他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失声尖叫着。

      他躺在潮湿地板上挣扎,像离海的游鱼,快要失去生命力了。

      “疯子,疯子!”

      他不断地重复着。

      “小点声,孔小爷,还没怎么样呢。”柳萌初开始解药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的动作一顿,好奇地问他,“你也会像小梨花一样,不堪折辱到一头撞死么?”

      孔鹤喉咙生疼,强迫自己失焦的眼睛快一点凝神。他说道:“你与小梨花素不相识,为她来报复我,于你何利?”

      “我为她报复你……我是现世菩萨么?”柳萌初好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想尝一尝当孔小爷的乐趣。我复制你做的事情,只不过施加对象成了你。”

      孔鹤冲着门的方向大叫。

      柳萌初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道:“别喊了,你的小厮都被我杀了。”

      孔鹤的脸变得煞白。

      “做什么反应这么大?”柳萌初好笑道,“他们不该死么?我难道还要问一问他们的意愿,或者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柳萌初狠狠捏住他的脸,迫着他的嘴张开:“可当他们……不对,是你们。”

      “你们问过被你们害过的人,问过梨花,他们想不想死么?他们还可以有生的选择么?”柳萌初面无表情地说着话,却在此刻最接近真实,“他们也有选择的机会么?他们顺人逆己地求生着……不还是照样死了么?”

      孔鹤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可以预见柳萌初的下一步动作,所以他再次挣扎起来,他要挣脱掉束缚,他不该是这样。

      柳萌初却轻松地将他的头掰回来,药粉离他愈来愈近,柳萌初轻柔地说道:“再给你上一堂课吧,孔小爷。”

      她暂停了动作,说道:“你自诩轻狂傲慢,所以你连算计人的时候都漫不经心。但真正轻狂傲慢的人,从来不计较时间地点以及手段。”

      孔鹤的眼越睁越大,布满了惊惧,溢出了哀求。

      柳萌初视而不见,将药往他嘴里倒,勾着唇,眼里的光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比如,我现在要你吃这春/药,我不会去找你府中丫鬟徒生枝节,我也不会算天算地算时机空耗心力。我要你吃这春/药,那我就掰开你的嘴,当着你的面,堂堂正正地将这药往你嘴里送。”

      孔鹤不住地挣扎反抗,绝望扑过来将他淹没掉,他却倏然看见面前这仿若地狱罗刹的人脸上直坠的眼泪。

      他不记得自己的处境了。

      他看见那两道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她眼中流出,像笔直的水流,却布满了她的整张脸。

      可她的神情分明没有丝毫的松动。

      柳萌初给他灌下一杯水。

      孔鹤干呕起来,想把随水流进肚子里的药粉全部呕掉,柳萌初笑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焉知来人身上无药?”

      “你以为你能逃出去么?”孔鹤的手撑在地板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说道,“屋外没有我的小厮,楼外还有守卫!这里到处都是人!你一旦逃出去,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么!”

      柳萌初从善如流地接道:“不会啊。”

      她轻松地摇着头,丝毫不为己忧,再重复一遍:“不会。”

      “疯子!”孔鹤咬牙。

      “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跑走。”柳萌初说。

      屋外传来遥遥脚步。

      “来了啊。”柳萌初勾了勾唇角。

      孔鹤又一次无可自控地颤抖,他感到有热意在上涌,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在变得更加昏沉:“你……”

      “最后一堂课。”柳萌初依然笑,在那愈近的脚步声中,她说,“脸面这东西最好毁了,但尊严不一样。你不能为了你的脸面宁死不屈,我却可以为了我的尊严宁折不弯。”

      当孔鹤被人抱上桌案时,他透过后窗看见水井上骤然消失的衣角。

      柳萌初头也不回地跳进了水井里。

      疯子……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这么骂。

      但他很快就无法再分神了。

      他的世界,最终只能围绕一样东西打转。

      ——

      渡观池的宫女正在摆盘,盛乾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张德容抽空来看了一眼,没多惊讶便对那丫鬟道:“把桌上的陶瓷碗筷都撤下去,全摆上银制的。”

      宫女愣了愣,不敢多问,连忙去换了,依言将预备给秦王用的陶瓷碗筷撤下,换上与帝同制的银制碗筷。

      膳前,秦王赵齐与盛乾帝先在花园里漫步,正看见了正在远处同宫女放风筝的平宁公主。

      盛乾帝没有上前去打搅,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侧过头正见赵齐抬了面,微眯着眼睛看天上的风筝。

      那是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高高地飘在天空,好像飞在蓝天白云里。

      盛乾帝看了张德容一眼,张德容便会意,走过去问了平宁身边那宫女什么,而后走来附耳到盛乾帝耳边,轻声地说着话。

      赵齐不知何时收回了目光,正见张德容正与盛乾帝说什么,便又抬头向天上望了一眼。

      盛乾帝已经听张德容说完话,赵齐说道:“哥哥有事要处理?”

      盛乾帝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可惜咱们花园才转了半圈。”

      “自当是政事紧要,”赵齐立马道,又微垂了眸,补充道,“剩下半圈,我代哥哥走完。”

      “骗你的。”盛乾帝笑道,“平宁这手上的风筝是宫人在外面拱桥上买来的,你瞧着可好?”

      “自然是好的。”赵齐道,“哥哥想做什么?”

      “朕想着,要不要也给你买一个?”盛乾帝扬了扬眉。

      赵齐愣了愣,望着他不说话了。

      盛乾帝想要像寻常长兄那般揉一揉弟弟的头发,可他手上的玉扳指太凉,赵齐竖玉冠。

      他打发走张德容,然后伸手勾过赵齐的肩,这又同寻常兄弟般亲昵了:“你这便是默认了。”

      盛乾帝笑着说:“咱们换个装束,也去拱桥上逛一逛如何?就我们两个人,哥哥给你买风筝。”

      赵齐微抿的唇畔分明扬了些弧度,往四下里望了望,他却道:“这不合规仪。”

      “齐儿,同哥哥的话,就不要去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盛乾帝望着赵齐,仿佛穿透面前眸子的温雅,直看到后头的雀跃。

      赵齐一顿,那些顾虑突然之间离他远去,他唇畔的笑明显地释放出来,他用力地点头,说:“放风筝。”

      盛乾帝哈哈大笑,勾着他转身走:“买完了我们也到这里来放,肯定比平宁那丫头放得好。”

      未容得他们行进下去,张德容却匆匆来了:“皇上,关涧楼那边出事了。”

      赵齐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下来。

      盛乾帝低声对他道:“过几天到你府上放。”

      安抚完自己的弟弟,他才问张德容:“出什么事了?”

      ——

      午正,陈交同孔德半路相遇,最后竟一路同行至关涧楼。

      陈慕山那么仓皇地从床上爬下来,没有心思把衣服穿齐整,几乎手脚并用地向门边踉跄跑。

      在他之前,门已经被人推开,输送进空气里的花香味道,冲淡着屋里的颓靡气味。

      但那气味依旧教人晕眩。

      陈交看见门后的人,几乎站立不稳。

      “爹,爹!”陈慕山白了脸色地惊惧直唤,颤栗了指尖要去碰陈交的衣角。

      陈交脑中晕眩,得用手撑着桌子才能让身子站稳。

      孔德心里猛然发紧,但他脸上还是沉肃着,只是眼神不再那样坚定。

      他耳边充斥着陈交的怒骂声和陈慕山的哭喊声,他跨过门槛,只向屋里走了几步便停止了脚步。

      他站住了,像失去了嗅觉与听觉,只剩下视觉。

      纱质帏帐教人把床上躺着的人看得那样模糊,孔德沉声道:“逆子!还不快来认错?”

      床后的人动也不动。

      孔德把嗓门拔高,盖过了身后那对父子的,严厉道:“躲避有用么!你做的事情,你要自己担着!还不快起来将事情说清楚?”

      如果方才发生的事尽如人意,那他应该睡得香甜;如果方才发生的事不尽如人意,那他应该睡得不香甜。

      可终究应该是睡了。

      “还要为父来叫醒你么?”孔德的声音不知怎么发颤了,但他依旧是严厉的。

      他听不见身后突然多出来的声响,不知道身后何时寂静又为何而静。

      孔德一步一步地向里面走,走的又慢又稳,如走进朝堂间。这是文人士大夫骨子里的古板沉稳。

      他又严肃地说一遍:“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到底懂不懂规矩?”

      纱质纬帐被揭开了。

      孔德一生没对自己的小儿子说过严肃的话,唯一的一次,他也没法再听见。

      两行眼泪从他的双眼里流下。

      他突然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好吵闹。

      他要用手去捂孔鹤的耳朵,但是有人不让他碰。

      “很抱歉,孔大人。但令郎的尸体您不能碰,我们需要取证。”

      孔德认不出这个人是谁,也理会不了这人的意思。

      只是在想,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