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暗角》青衫尺素

4、第一章

　　门口周昊夫拎着书包猫着腰溜了进来，小声冲班里同学说：“老佟，老佟。”
　　班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余轩把韩蒲友的作业往自己的桌子上一丢，走到讲台前拍拍桌子：“别——说——话——！！”
　　话音刚落，一个神情严肃梳着马尾的年轻女教师走了进来，赞许地拍拍余轩的肩膀，让她回位。
　　余轩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
　　同位蓝潇潇从桌下递来一张纸条：反应真是迅速。
　　余轩回：刚才好险啊。
　　蓝潇潇又道：都半学期不干班长了，怎么还维持纪律。
　　余轩回：你没看见宝儿还没来吗？橙子去教育处了。她（代指老佟）要是发火肯定先找我啊。
　　蓝潇潇回：所以你以进为退？
　　余轩回：正确。

　　“老佟”是二十班的班主任，尽管不到三十岁，但言谈举止都给人以老谋深算之感，因而大家喊她“老佟”。老佟执教十九班和二十班的语文，每每上课总是意气风发谈古论今，恨不得把所有历史上出现的活物都扯出来评头论足一番。余轩曾听十九班同学评论过起初听她讲课的感受：“貌似很博学的样子。”——一语中的。可老佟知道的多，出错也不少，还常是些不可思议的小错。像什么李煜的词说成李清照的，说错个古代人名，写个错别字……每当此时，看到老佟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真是不忍心纠正她。
　　老佟从初一带这个班，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可以用两个词概括：雄心勃勃、雷厉风行。报到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一定要冲击全市优秀班集体。”“我们要成为全市前五名”；不论是谁，只要有哪里做的不令她满意，她会在第一时间找你谈心——所谓“谈心”，就是把你揪到走廊上噼里啪啦一顿臭骂，仿佛你是个绝症患者，听她的安排做事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她无形之中和同学拉开了距离，让大家不敢亲近她，只会一味地点头，答应。大家都很怕她。可怕她不代表听她的话。十来岁的孩子最不好管，这个学校的学生又是出了名的活跃，面对她的“专制管理”，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大多心里不服她。久而久之，对她的不满辐射到学习上，这个班的成绩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班里也有不少明智的学生——像是那个总考第一的肖薇，还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马芮桐，还有一学期听不着他主动说一句话的韩蒲友。橙子和蓝潇潇也算这个行列之内。老佟偏古板，一看到橙子的蹦跶样儿就来气。可橙子依然故我，走着走着路就悠扬地唱起了歌。蓝潇潇自得其乐地周旋在男生之间，对老佟视而不见。余轩从初一开始当了将近一年半的班长，挨骂最多，对老佟早产生了抗体。更何况她不怎么反感老佟也没什么好感，没必要为她影响情绪。
　　可余轩毕竟是和她接触最多的人，面对一个火爆的老佟，外加一个混乱的班级，余轩到了初二的时候脾气大到连妈妈都受不了了。紧接着，妈妈一通电话，余轩“退位”让给宝儿，自己成了个副班长。她到现在都佩服妈妈的未卜先知和当机立断。她觉得这绝对是明智之举。

　　老佟开始训话，主要内容不听也知道，就是说初三很重要要好好念书。余轩挑着一只圆珠笔一下下敲着自己额头，脑子里心里嗡嗡的响。教室里没几个人听的，大家都自顾自地忙着，唯一相同的是不发出一点声音。可老佟还是苦口婆心地说啊说啊，余轩忽然为她感到心酸，她是个称职的老师，就是没遇到合适的班级。
　　教室门被推开：“报告！”橙子回来了。
　　老佟点点头，橙子跑回座位。一扭头，看见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愣了一下，回头小声问：“宝儿还没来？”
　　蓝潇潇耸耸肩，余轩警惕地指指前面。
　　橙子赶忙转过头去。
　　余轩继续敲脑袋。

　　好不容易等老佟讲完了，开始发新书。这是全班最混乱的时刻，大家可以借机说说话。橙子侧过身子坐着。
　　余轩问：“教育处找你又要读倡议书啊？”
　　“那还用说。初三的倡议书比初二的更重要。这件事啊，例行公事，但还得重视。”
　　“那还说没说别的？比如百日誓师？”
　　“百日誓师？这是下学期的事了，对了，你知道上一届是怎么誓师的？”
　　“知道。”余轩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岳凝烟向她描述的壮观的场景，“每个班都朗诵诗歌，好像有唱歌的，都是些励志歌曲。好像大家都是雄心勃勃的样子——有一个领诵——还有——嗯————哦对了，二十三班的人全都站在凳子上，引起了轰动。”
　　岳凝烟当年是这么给她说：“我们都雄心勃勃的，轮到二十三班的时候最经典，领诵一声令下，他们全都站到凳子上去了！”
　　说那个“全”字时，岳凝烟突然笑了出来，涌动的气流冲破那个字，像是开了一朵花。
　　而余轩无意中和自己表哥——他也在同一个学校，比余轩大一岁，聊起这件事时，表哥是这样说的：“对对对！当时二十三班腾空而起！”
　　余轩觉得岳凝烟让自己乐了，而表哥让自己喷了。

　　余轩在重复的时候，周围几个人也乐了。就在这时，宝儿从外面跑了进来，三个人一起谴责她。宝儿的脸上挂着她的招牌笑容，露出几颗牙齿：“睡过头了。”
　　“哦~~在报辅导班！”
　　“嗯。我妈说初三关键机会难得，要我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宝儿转过身把新书一本一本塞进书包。
　　余轩偏过头去，正好看见马芮桐捧着新书用笔在上面标标画画，目不转睛。
　　有那么一秒，余轩感到压力几乎让她窒息。
　　再后来，那些紧迫与压力“倏”地消散了。
　　她把头靠在窗台上，窗外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不知道，一场她终生难忘的挑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