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帅难撩》九寒连江

226、秘窟

　　折腾了一宿的卫明月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了拥着被子发呆，只依稀记得昨晚江忱抱着自己在延政门下了马，一路抱回了家，虽然是大半夜，依然让她脸颊发烫。

　　搓了搓脸下床到了堂屋，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安静非常，堂屋里的竹榻上被褥没有动过，卫明月就突然心慌起来——昨日他们是去夜探皇陵了，虽然并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查出什么，可按江忱那个性子，他不会是……去向皇帝坦承了吧！

　　卫明月顿时急了，四下里找自己的官服准备出门，却在堂屋桌上看到一张字条——依然是仿自己笔迹的台阁体真楷：

　　今日休沐可足睡

　　酉末即归详商

　　卫明月放下心，不自觉就微笑了：“还真是……多一个字都不写。”

　　卫明月想了想，开始翻箱倒柜折腾自己的衣服——她觉得江忱一定不会放过手中这些线索，说不定很快就又要出门了。

　　京师左近再无线索，元德帝思量再三，便准了梅郁城之请，梅郁城与萧泓、白风展等人打点行装，以查检长雁城戍卫为幌子入了城，因韩秋已经调任宁夏卫指挥同知，此处调了南麓暂代戍守之职，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多说，梅郁城在长雁稍事休整，第二日换了利落的衣服，便直奔长雁。

　　因事涉机密，梅郁城不敢带不相干的人，一同出城的除了萧泓主从二人也只有白风展程谖白盏月，加上冷家三爷四爷。

　　虽然早就听白风展说过那处秘堡大略样子，但绕过险峻山峰，真到了那左近时，梅郁城还是震惊了：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

　　白风展一拽缰绳到她身侧，微微一叹：“的确叹为观止，标下与素毓第一次到这儿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梅郁城看着那依山开凿，高达数丈的石堡，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方形石洞，内行人一看便知是瞭望射箭用的瞭望孔，顿时心中一阵后怕：“这样严密的戍卫，当初你是怎么进去的？”

　　萧泓虽然在她身后，但听梅郁城的语气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打马上去看着她笑：“我像是憨到会硬闯的样子吗？自然是迂回择了条不寻常的路径。”

　　“什么路径？”梅郁城看看那虽然坍塌了一半，依然能看出十分坚固的石堡门，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径能够潜入其中，萧泓却是垂眸一挑唇：“别问了，不甚体面。”

　　梅郁城猜左不过排水沟之类的，便憋着笑点点头：“能进去就是本事，走吧，进去看看。”

　　这么说着，她带头下了马，其他人也将马匹栓好，定了由白盏月和萧钲在外面守着门策应，其余人从坍塌的石门内摸了进去。

　　进入其间一片漆黑，好在四面八方不断拂过的风告诉众人，这里面并无被憋住的危险，白风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松明火把点燃分给众人，萧泓拿了火把便几步赶到队伍最前面，转头对冷雁冲道：“三舅，克襄是用双刀的，麻烦你拿火把与他一起断后。”

　　冷雁冲应了一声，从白风展手中接过火把，一行人谨慎前行中，梅郁城看着前方自家夫君的背影，在暗影斑驳中微笑了——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迎头赶上，将年岁和阅历的差距远远抛开，他对自己的保护，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细柴烧火”甚至是飞蛾扑火的少年，而是真正让人踏实，可以依靠的存在。

　　思忖间，白风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当初寻回虎符后，这里就塌了，应该是逆贼见事败露，自断一腕掩盖行藏，虽然事后标下已经多次确认过这里没有活人，但并未细细探查过。”

　　梅郁城闻言微微颔首：“之前长雁被攻破后这里一直不太平，常有北梁人出没，后又有京师之危，自然无暇仔细探查，密云那里也是一样的情形，但当初咱们进去还是差点伤了兄弟，此处即使时隔多年，也不能大意。”

　　“至少这里不会出现当初那些蛇了，这种荒山野岭的，驱赶野兽虫豸为害需要喂养。”

　　“那除了野兽虫蛇，也就是机关暗箭之类的了。”程谖的话让梅郁城想起当年那个差点要了白风展性命的鲁班锁，难免有些担心，却听前方萧泓一声轻笑：“放心，我还没见过能拦住我四舅的机关消息。”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个分叉路口，程谖指了指左边那条：“前次我们探查这个洞穴就是在这条路上遇到了机关，险些折了我麾下兄弟，克襄说大部分将士不懂机关之术，便让我们都退出去，用别的法子确认了里面无人。”

　　“那咱们去另一边。”梅郁城一声令下，众人便往右边那条通路上走，冷雁玖听闻有机关，也上前几步走在萧泓身后，拿火把照着仔细观察了周遭：“这边大略是对的，没有机关的痕迹，不过前面肯定不会是门户大开，这洞越收越紧，易守难攻，若是有人，现在应该已经杀出来了。”

　　他一说，众人才注意到的确如此，刚刚还能三人并行的通路，眼下已经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而且还有继续收紧的趋势。

　　“那无论里面通向哪里，必定还有别的更隐秘的通路，不然岂不是将自己也关在了里面。”梅郁城思忖后说出这句，令冷雁玖赞许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机关之术小到一个锁眼，大到整个厅堂、屋舍、山洞的布置，其道理与兵法守城类似，目的就是让外面的人难以进来，里面的人可以随意出击，所以人也是机关的一部分，这里没有逆党了，机关的威力就消解了一大半。”

　　梅郁城颔首道了声“领教”几人边说边走，眼看路也到了尽头，前方一面硕大的青石门挡路，道路窄到只容一人通过，萧泓上前看了看，试探着拽了拽门环便让出通路，转头对着冷雁玖笑：“四舅，该您大显神威了。”

　　冷雁玖叹了口气上前细看那石门上的机关，瞥了萧泓一眼：“不过是个梅花易数，不是教过你吗？”

　　“好家伙，要是我来解，咱们今儿得在这儿过夜了。”萧泓跟冷雁玖说说笑笑，众人心中也是一松，但梅郁城明白，这个机关定然没有那么简单，凝神仔细看看，只见那上面回环往复排列着五六圈刻字的石环，上面的字都是一些常见的，可互相之间却没有关联，也凑不成什么有含义的话，石环上和中心石盘都有一些极细小的孔洞，看上去精妙非常，梅郁城心念一动转向白风展，果然见他眉头微蹙，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冷雁玖那边，不但垫着脚，脖子都抻得老长。

　　梅郁城一时好笑，闪身让他靠前看着，白风展看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赧然一笑，在她耳畔轻道：“这梅花易数乃是前楚易学大家所创，梁人入主中原百载，机关术式微，通其术之人已经寥寥无几，古籍称其关窍乃是‘卦以八除，爻以六除’，仅仅这八个字，便有六八四十八种变化，再加上其他一些变化，若非个中高手，真的要几天几夜才能解开。”

　　“若是你呢？”梅郁城也有些好奇。

　　“我根本不会。”白风展答得实在。

　　梅郁城听了微微一愣，定睛看向石门那边，只见冷雁玖似乎已经看出了机关锁的关窍，准备着手开机关，众人看着他从随身佩囊里拿出三个铁指环带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指腹上，那三个指环的边缘皆铸了一根三寸多长的细针，眼下无比精准地探入那机关锁上三个孔洞内，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依次往返拨动，不多时就见那机关锁最外围的一环开始了缓缓转动，一阵细碎的“咔咔”声后，转过小半圈又卡住。

　　“这么快就解开一道了。”白风展在梅郁城身边轻声赞叹：“我还从没听说过三个消息一起解的，冷四爷真是神人。”

　　就这样，被萧泓说自己要解一宿的机关，不过一刻功夫就被冷雁玖完全解开，随着中间石盘“喀”地一声凹陷进去，石门也动了动，冷雁玖却抬手对众人道：“都先退后。”

　　他是行家，大家马上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几步，冷雁玖还不放心，看了两侧石壁，又让大家继续退后，直退到十几步之外才停住。

　　“我来开门，为防机关，你们各自戒备。”冷雁玖这么叮嘱着，掀开外袍从腰带上摘下一个极为精巧的飞爪，抡起来扔过去，正卡住右边那侧的门环，他将后面的铁链绕在手臂上一用力，那门便被缓缓拉开，大约能容一人通过之时，两侧墙壁上突然传来“咔咔”之声，接着就是利刃破风响动此起彼伏，无数锋利暗器箭矢从墙壁各处弹射而出，瞬间就钉了满墙满地。

　　众人观此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好狠的机关。”梅郁城蹙眉言道。

　　“的确，这么狭窄的地方，若是练过外家功夫的还好，功力稍微低点儿的难免要中招。”冷雁冲亦是眉头紧锁：“这些逆党兔崽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冷雁玖却是微微一笑收了飞爪铁索：“所以咱们得彻底摸清这里的路数，别让他们再害人了。”

　　危险解除，一行人互相关照着进了那个石门，冷雁玖却没着急进去，对着冷雁冲道：“三哥进去找块石头。”

　　众人疑惑间，冷雁冲却是心领神会，进入里面开阔的石洞，左右看了看就对着一块自然突出的大青石一掌拍下，那青石与石壁链接之处顿时断裂，咕噜噜滚了下来。

　　梅郁城暗道一句“好功夫”，冷雁冲却一脸寻常地对萧泓道：“搬过去给你四舅堵门。”

　　“好嘞。”萧泓将手里的火把交给一旁的程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差不多得有二百来斤的大石块双手拎着倚到了刚刚的石门上，冷雁玖看了看十分妥当，舅甥二人才走到众人身边：

　　“许多这样的机关会与下一个机关联动，若咱们不小心踩上了，兴许这门还会关上，这样挡一下就算来不及反应，也能靠外力卡住，虽说咱们一会儿不一定会通过这里原路折返，多条路总是多一重保障。”

　　听完冷雁玖的解释，梅郁城抬手一礼：“四舅果然是行家里手，让您费心了。”

　　冷雁玖微微一笑：“一家人，客气什么。”说完便要过火把去检查石洞里的情形了，梅郁城看着他微跛的右脚，突然明白了当初家宴上他说的那句“本领也不单在两条腿上。”

　　虽然自己也是二十年勤学苦练，但论功力和武学上的见识，梅郁城此时难免自叹不如，但更是无比庆幸，她夙失庭训，亲缘淡薄，出门在外更是事事都要靠自己，却在此时突然体会到了有长辈回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