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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权贵 ...


  •   叶陵回过头看向李择喜,问道:“有何不妥。”

      李择喜道:“一个衙门捕快统领,居然将随行的捕快留在迎屋之外自己一人孤身前来。寻常捕快知晓命案现场有旁人进入定然看押,而陆焉识向来不惧权贵,又怎会忌惮我,从女子被发现到现在不到一刻的时间,花会自有花会规矩,这花船迎屋屋主要么是权贵要么是富商,买下迎屋便不得透露,皇室巡查也得层层上报,而这捕快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有怎会在短短一刻之中查到这艘花船迎屋客主是谁?”

      叶陵颔首道:“的确奇怪,大令立朝六载,按照大人所说,早在六年之前便禁止唱戏,所以这位景公子也定然六载未上花船,可方才我见迎屋内虽然狼藉,可所有陈设都不曾积灰,相反,干净的一尘不染。”

      李择喜面容上不免覆上了些捉摸不透的疑虑,沉声道:“那就是有人已经知道这间空了六年的迎屋今夜会有人上来,所以特地收拾的屋子。”

      “应当是如此。”叶陵倒是确信的点点头,道:“可景书楷抱病多年,当真有可能上花船杀了孙奈落吗?”

      李择喜道:“那倒未必,既然要杀人,选在自己的迎屋之中动手,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叶陵跟着李择喜一同回到了原本的迎屋之中,将手中的配剑轻放在桌案之下,便回眸看向长廊之外,此时长廊之中的灯盏因为艺妓的仓皇离开而灭了几盏,屋外便更加的昏暗,长廊上的红缦打翻了几盏油灯,便像是染了一滩血迹。

      叶陵道:“大人可还记得那床锦被上的血迹?”

      “什么?”

      李择喜满脸疑惑的看向叶陵,她方才进了迎屋便光注意倒地的女尸了,别说是什么锦被,整间屋子里其余的东西她都没正眼瞧过。

      叶陵道:“女尸身旁的床榻之上有一床锦被,那锦被之上染着一滩不大的血迹。”

      李择喜了然一笑,道:“她在门前被刺死,随后被勒断脖子,死时在桌下,为何在床榻上却有血迹?”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李择喜认可的垂眸抬手将发间仅有的一支黑木簪取下递给叶陵,道:“试试。”

      这种法子两人用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故陵命案多发,早有仵作和捕快协同命案现场的血迹分布推断案子经过,而叶陵多年游历人间,上到医学蛊术,下到查案验尸可谓是学的通透,久而久之李择喜倒也耳濡目染被迫熏陶了。

      叶陵伸手接过发簪,随后背靠屋门面朝着李择喜,回想起木门上的血迹后便抬手将簪子举在李择喜胸口之处,道:“伤口并未贯穿至后背,而木门上的血迹也并非连贯,所以孙小姐死时,凶手是站在她的面前将利刃之物刺入胸口,所以才会造成木门上两滩血迹没有相连的模样。”

      李择喜问道:“可有反抗的能力?”

      叶陵摇头,道:“若是刺伤不足以致命的地方寻常人都已经极难动手反抗了,何况孙小姐是个瘦弱娇小的女子,那刀可谓是一刀致命贯穿心脉,刺入同时血脉破裂大量出血,没过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即便是挣扎也不会挣扎多久。”

      李择喜听着叶陵的话颇为满意一笑,不由得赞许道:“有长进。”

      叶陵却是谦虚的摆摆手,嘴角却藏着难忍的笑意轻撇过头。

      “不过孙小姐是被勒断脖子前穿上的外袍,还是勒断之后?”

      叶陵俊朗的眉宇轻拧,眼底思虑的看向李择喜的脖颈,片刻确定道:“在花船上,屋门被染了血迹来往的艺妓和小厮很容易发现,而孙小姐脖子处的伤口我倒是没有细看,不过创口平整而且血迹凝固皮肉往里收缩,应当是死后一段时间才被勒断的,即便是刚刚死掉的尸体,身上的的皮肉被刀划过也会或多或少血肉外翻创口不平,而凶手杀了人便匆匆忙忙的离开,想来不会在动完手后原地发愣,应该便是这段时间替孙小姐穿好外袍随后离开。”

      这么说来这个凶手倒是异常的冷静,杀了人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替死尸穿上外袍,然后把对方的脖子用琵琶弦勒断,最后再关上门走人直至那离开迎屋的艺妓看见屋门上的血迹随后开门发现地面的女尸。

      李择喜倒是佩服。

      两人坐在太师椅上稍作回忆了孙奈落死前所遭受之事,自始至终,不管是凶手还是孙奈落都一直在木桌之前,没有靠近床榻,而叶陵也仔细的看过锦被上的那抹血迹,集中且浅淡,绝不是从孙奈落胸口溅到此处的。

      叶陵道:“会不会是凶手先将外袍放在床榻上,因为刀上沾着鲜血跟着沾到了手上,所以在取外袍之时沾染到了锦被之上?”

      李择喜一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着手中盘旋的黑雾,抬眸道:“可那件外袍上没有血迹,倒像是她死前便已经在那的,还记得她手里握着的那根簪子吗?上面有血。”

      那根突兀的握在女尸手里的簪子,便如叶陵所说,孙奈落在临死之时是绝不可能有还手能力,所以那根簪子从最开始便被孙奈落握在手中,而那血迹则极有可能是来自凶手身上。

      李择喜敛眸低笑出声,沉声道:“她穿的是红羽云锦,面容是牡丹花钿,如若我没猜错她唱的便是秋华雨中的涩桦。”

      叶陵皱眉道:“涩桦?”

      “一个边疆的亡国公主。”李择喜从太师椅上起身,指尖却依旧环绕着黑雾,她面朝窗外的月影缓缓道:“鲜衣怒马,美艳无双,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后来那边疆古国战败,东部的使臣前往边疆求亲,据说便用了九只孔雀交换,便让那公主嫁到了皇城之中。”

      叶陵抬眸看向李择喜浸染在月色中的身影,问道:“后来那公主如何了?”

      李择喜回眸看向叶陵,笑道:“你说呢。”

      自然是死了。

      “涩华公主虽是衣着浓烈妆容厚重,可却唯独青丝无饰任其飘扬,所以孙奈落手中的簪子不是从她发间取下的,而是登上花船后有人给她的,一支翠玉簪,价格不菲,应当是为了送礼,既然是能送的出玉簪之人身份也然非富即贵,而且两人之间必定关系非同寻常,许是挚友,许是恋人,又或许是.....情郎。”

      其实李择喜的意思已经明朗得很,一位在世人眼中落落大方温柔贤淑的千金小姐却喜欢上了在皇城之中视为禁忌的戏曲,孙氏是千年名门古板迂腐,后代也必定要洁身自好敬遵祖训却不能有半点出格,那么这位千金愿意画着浓妆穿着艳丽的登上花船,想必便是为了见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一个可以让她与名门相悖的人。

      便极可能是情郎。

      叶陵道:“若是那与孙小姐见面之人杀了她,又为何要先送她一支极其贵重的簪子?”

      “那便只能亲自问问她了。”李择喜朝叶陵递了个眼色,道:“走吧。”

      叶陵当即会意,两人相视颔首继而先后走向那间死人的迎屋,却发现迎屋之中的陆焉识和尸首早已没了踪影,想来是那个捕快将孙奈落带走了。

      叶陵不由得眉头一皱,低声道:“一个人带着一具尸体离开,我不可能感觉不到。”

      “可惜了。”李择喜略显遗憾的叹了口气,却是毫无片刻耽误的拂袖离开。

      叶陵问道:“大人可要彻查?”

      李择喜笑道:“彻查?无论孙氏还是景氏死了谁残了哪个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出于好奇罢了,至于那个捕快,只要手没伸的太长,便与我无关。”

      李择喜其实只是个上花船寻花问柳的客主,本就是与她无关的事,若是替孙奈落梳妆也算是给她过往所做之事积德了,如今连尸体都没有了,她还插手,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叶陵微微颔首,伸手推开迎屋最外层的木门出了迎屋登上花船,想起方才陆焉识与李择喜说的话,细声问道:“观望方才,大人和那位捕快认识?”

      花船上的艺妓都被官府的捕快给押回衙门了,这件事不大不小,死了一个女人不稀奇,稀奇的死在花会最大的花船上,名声传出去自然是不好听的,官府倒是养了几条吃白饭的好狗,一股脑的将不足轻重的艺妓小厮给押回衙门严刑拷打,权贵富商却是不敢招惹。

      此时的落徽河难得清静,晚春的夜风温润沁人,吹着舒服,从远处看湖光映着冷月,一副壁画般的安逸恬静。

      “认识。”夜风吹着李择喜的墨黑发梢和血红的衣襟,惹起了一片涟漪,方才回了身侧叶陵的话,道:“故陵城是大令的皇城,多少官陇门阀聚集,他们手里握着全城甚至是整个大令的财富,一句话便可以将一条人命处死,而他们眼都不会抬一下,官府越是怕招惹上他们,这些贵胄便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平日在暗巷见到尸首都早已司空见惯,衙门上头是刑部,刑部要求查,官府不敢不听,可查案必定会得罪贵胄,应当如何?”

      叶陵闻言有些思虑,顺着李择喜的目光看向湖面,缓缓答道:“需要一位同样是贵胄出生的富家子弟,心甘情愿的成为捕快,替衙门查案。”

      李择喜笑道:“正是如此,陆焉识,尚居府候的大儿子,舅舅则是刑部尚书,为人仗义一身傲骨,最厌目无王法,穷凶极恶之人,倒是满腹江湖侠义,此人身居高位又一片正直,自然就成了衙门最得意的一位捕快。”

      其实除了陆焉识出现的时间和知道的事情不对以外,他的言谈举止都是奇怪的难以言喻,李择喜曾与陆焉识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陆焉识可谓是朝气正直,一副傲骨侠义的模样,绝不是今天这副阴沉厚重的捕快相。

      叶陵吹着夜风,朦胧之间看向身侧垂眸望着湖面的李择喜,问道:“陆焉识为富家子弟,如此低眉顺眼的做一个捕快头子,可会甘心。”

      “叶陵,你要知道。”李择喜轻叹一口气,回头看向叶陵,月光照的她的面容沉没在暗色之中,却又夺了一抹光辉明媚,眼眸泛起淡泊笑意,叶陵看的有些愣怔,瞳孔骤然一缩。

      叶陵回过神便急忙低下头作揖道:“是,大人。”

      “当一个人越为一件事奋不顾身孤注一掷之时,你要明白,这件事便是他扎下的根,而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欲望在生根发芽,不仅是目标,更是野心。”

      叶陵听的一头雾水,却还是恭敬道:“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听不懂,就你那头脑只会琢磨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验尸啦,什么巫术啦,你也不觉得无聊,我哪指望你听得懂。”李择喜伸手将额上的发丝顺好,那张好看的面容继而扬起昔日多情的笑意,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今日花会还未结束,不如再去喝杯花酒?”

      叶陵将手中的发簪归还给李择喜,无奈摇头道:“大人你知道我从不去秦楼楚馆的。”

      “......”

      李择喜闻言只得掩面暗叹叶陵居然还是如此的像个木头,循规蹈矩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清心寡欲,满脑子都是些打打杀杀为冥府奉献一身的忠臣模样,迟早会把自己给闷死,为了不让手下最办事得力的属下英年早逝,李择喜一把揽过叶陵,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从不教坏洁身自好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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