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韩商到明阳市，是过完五一假期的第一个星期三。
许霖虽然把韩商来明阳市这件事告诉程言了，但他并没有说韩商什么时间来。
他不说，程言也有自己的门路。
这是韩商第一次来明阳市，她爸程远山再怎么忙，也肯定要请假去火车站接他。而程远山又是明阳二中高三年纪主任，他什么时候请假程言托初中同学一问就知道了。
接到初中同学的信息后，程言马上写了一张请教条。
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班主任杨国安上完课正在收拾教案，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张请假条。
接过请假条，杨国安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了？”
程言面不改色：“最近压力比较大，我想回去休息一晚。”
这话要是换了个人，杨国安准会忍不住皱眉。
但是换做是程言，他丝毫没有半点怀疑，毕竟程言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勤奋自律的形象，学习特别自觉，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她说压力大想请假，那肯定是压力大。
杨国安关心问了几句，确定程言没什么大问题后，擦了下手上的粉笔灰，接过笔，低头在请假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去休息下也好，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老师。”
程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
程言并没有像杨国安所想的那样直接回了家。
她拿着假条出了学校，顺着学校门前的马路一直往前走，过了两个红绿灯，到了另一个学校门前。
那是明阳二中。
明阳二中下课要比七中晚个二十分钟，程言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高峰期，走读生一窝蜂出校门去外面吃饭，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程言在其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全是她初中时的同学。
程言初中时人缘不错，但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七中的校服，放在一堆二中学生里那就是特别扎眼的一个靶子。
程言也就歇了上前打招呼的念头。
沿着二中围墙，程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攀着外墙的铁栏杆爬了上去。
踩在栏杆上，居高临下望了好久，她终于找到了二中教师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各式各样的车，程言一辆辆辨认，半天也没看到程远山的。
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程言冷笑一声，抓着栏杆的手猛地松开，没有一丝留恋地转头朝后走。
一直走了大概有四五百米，程言还是感觉胸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
她烦躁地踢了踢鞋子。
心里想骂程远山一顿，可他现在又不在眼前，骂他根本出不了气。
又走了五分钟，程言到了附近的公交站台。
在等回家的27路公交车来的间隙，程言想了很多。
各种思绪乱糟糟的，她想理出条线来。
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
27路公交车远远开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公交站台前，随后车门打开，甜美的女声从里面飘出来。
“衡台花园到了，要下车的乘客……”
程言这时抬起头，像是终于做好了什么决定。
-
程言家在靠近市中心的临景小区，离明阳二中七中都很近，坐公交车两三站就到了。
不过程言记得，在她小时候，她们一家人并不是住在这里，而是离这边很远的另一个城区。
她在那边上完了幼儿园，然后很幸运，也是很争气地进了明阳市最有名的师大附小。
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许君月和程远山欣喜若狂，可是高兴了一段时间，又忍不住叹气起来。
师大附小名声教学都很好，可是离家实在是太远了。
许君月和程远山夫妻俩又都是老师，平时工作忙，根本没时间送程言去上学。
程远山有些犹豫，说要不然还是让程言在附近上学，反正只是个小学而已。
许君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最后也是她力排众议，硬是咬牙借了贷款买了这套房子，终于把程言送进师大附小。
从六岁到十六岁，程言在这套房子里度过了即今为止的大半时光。
然而现在，她最厌恶的也是这里。
-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程言心里还有些不确定，太久没回来了，她也不清楚程远山这段时间有没有换门锁，直接把她拒之门外。
这是程远山能干出来的事，就算他做了，程言也不意外。
反倒是他没换，让程言惊了一下。
推开房门，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程言脱下鞋子放在门外鞋架上，也没开灯，在一片黑暗中，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距离她上次回来已经是四五个月前的事了，房间的摆设布置没变，就是地上落了一层灰，显然在这几个月，程远山一次也没进来打扫过。
程言也不在意，将书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转身向厨房走去。
她先从柜子里拿了个玻璃杯，又从冰箱里抠出几块冰放进去，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了辣椒油。
打开水龙头，在等水接满的过程中，程言上网查了下，从青陵市到明阳市今晚一共有两列火车，一列是七点二十到站，一列是十点四十到站。
要是十点四十那趟，程远山不会走那么早。
也就是七点二十。
程言看了眼时间。
七点半。
那人已经下了火车，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程言冷笑，按灭手机，伸手将水龙头关上。
拿着满满一杯水回了客厅。
客厅旁边是个独立小阳台，正对着明阳市的地标大厦，到了晚上，大厦的户外显示屏亮起，将整个阳台都照得通亮，客厅也跟着沾了点光，一半明一半暗。
程言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也没心情玩手机消磨时间，索性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
墙上的挂钟一点点慢慢往前走。
不知道指针转了多少圈，玄关那边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门外。
程远山正准备开门，余光突然门边鞋架上放着一双女式帆布鞋。
黑白经典款，尺码看着不大。
家里没有女人，程远山看到鞋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这是楼上哪家小孩的恶作剧。
脑袋满了半拍，他又突然反应过来。
哦，他还有个女儿。
也是这一晃神的工夫，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身影从门后走出来。
来人穿着印有明阳七中的黑白夏季校服，短袖长裤，半长的黑发披散着，露出一张素净又漂亮的脸，看起来安静又乖巧。
果然是程言。
程远山看着这样的程言，一时觉得熟悉中带着点陌生。
陌生也是不可避免的，她们父女俩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大半年前，那次两人大吵一架，闹得极不愉快，最后不欢而散。
那次吵架程远山印象深刻，所以今天看到程言安静的样子，他压下心里的不对劲，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
程言差点被这个问题问笑了。
“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她说这话时，嘴角略微上扬，极尽嘲讽，语气也是跟夹着刺一样尖锐。
程远山见到她这副样子，脾气也上来了。
“我说你不能回来了吗？”
“话还没说两句，你就开始跟我吵！这是你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我告诉你程言，你要是再这个样子，你就别回来！一回来就这样，还真以为是我求着你回来的呢！”
程言恨不得把手里的水全泼在他脸上。
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这个房子是婚内财产，我妈遗嘱上说的清楚，她的那份归我，我现在回自己家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程远山被气笑了，声音提了个八度，“我是你爸，你说关我什么事！”
“我不想在这跟你吵吵，让开！我们进去！”
他说完，就要拎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进屋。
程言闪身挡住了门，扬着下巴指着程远山身后的少年，语气不善地问：“他是谁？”
许君月去世三年了，才三年过去，程远山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连表面工作都懒得做，慌也懒得撒，那么直白地告诉程言。
“这是你赵阿姨的儿子，韩商。”
“你赵阿姨生病住院了，担心韩商一个人在青陵市没人照顾，所以托我照顾一下，以后韩商就住这里了。”
“他比你大三个月，按年龄你应该喊一声哥。”
程远山在前面介绍，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始终低着头，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程言大概扫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个子很高，四肢细瘦紧实，穿着黑色的短袖，隐约能看到手臂上好看的肌肉线条，双肩包压着他的肩膀，将结实的背部和漂亮的锁骨表现出来。
那张脸也长得极为好看，薄唇星目，比起那些出道男偶像也不逞多让。
只是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
程言收回视线，正好听到程远山让她喊哥，忍不住嗤笑起来。
“可别碰瓷了，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可没什么哥。”
程远山一下子拉下了脸，厉声道：“程言！”
“我不管是谁教你的，赶紧给我道歉！”
程言直视着他，冷笑道：“我哪里说错了？”
“我又凭什么道歉？”
“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喊他哥？”
“你！”
程远山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气得脸都涨红了起来。
他狠狠瞪了程言一眼，索性不再理她，转身跟身后的少年解释：“别理会你妹妹，她就是这种性格，说话不吵几句心里就不舒服。”
“你的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一会先放着行李，然后去附近饭店，程叔给你接风洗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程言一把拉开房门，一杯冰水结结实实全泼在少年脸上。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中，程言抬头看向少年，笑意盈盈地说：“是啊，接风洗尘。”
“这洗得还干净吧。”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完全没有半分笑意。
韩商垂着眼站在原地，湿漉漉的睫毛颤抖两下。
水珠顺着湿透的黑发往下坠，划过白皙的皮肤和挺直的鼻梁，顺着脖颈隐入衣领之下。
有种凌乱破碎的感觉。
程远山气得手臂颤抖。
“你…你！”
他扬起右手，狠狠朝程言脸上打去。
程言下意识闭上眼睛，抬起手臂挡着。
千钧一发之际，韩商突然抓住程远山的胳膊。
“程叔。”
这一声让程远山回过神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注意到对面邻居家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都挡不住。
一向爱面子的他脸色涨红，只感觉这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自个脸上。
程远山咬牙瞪了程言一眼，压低声音吼道：“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进去！”
说完自己拎着韩商的行李箱，快步匆匆走进屋里。
程言知道周围邻居是什么样子，喜欢到处打听别人家的事，又长舌的很，哪家夫妻吵架第二天就能传得满小区人人皆知。
不过这次倒是要感谢他们。
毕竟程远山受堵，她心里就高兴。
韩商站在门口，看着在昏黄灯光下面无表情的少女。
他原本是想等程言进屋再跟着进去，但是程言不但没进去，还一直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这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轻声说句“抱歉”，然后从程言身边走了进去。
程言只感觉一股冰凉的水汽夹杂着清冽的雪松气息飘过鼻尖，接着那个人就在她冷冰冰的视线注视下，一步步越过房门走进玄关。
有始至终，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丝毫没有半点愧疚和忏悔。
程言看到这，眼里的厌恶更深了。
程远山从房间里走出来，把手里干净毛巾递给韩商。
“你先擦擦，小心一会感冒了。”
“嗯，谢谢程叔。”
眼前这一副“父慈子孝”的情景，看得程言忍不住嗤笑。
茶壶配茶盖。
一个人面兽心，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真配！
程言趴在楼梯口冷静了好一会，才把刚才那股子冲动压下去。
她又在外面站了一会，才准备回去收拾房间，也就是在这时，一双粉白色的兔子拖鞋出现在程言视线内。
韩商单膝半跪着，从程言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脖子上搭着一条蓝色的毛巾，手上正拎着她那双兔子拖鞋。
“地板冷。”
男生刚过完变声期，属于少年清朗音色中带了一丝低沉，语调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程言心里警戒铃声大响，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短短一段时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好几种韩商在拖鞋上做手脚的方法，放针、涂胶水……还是想故意惹事嫁祸给她？
程言手指捏紧了。
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不安好心！
趁着韩商没反应过来，她一把抢过拖鞋，径直冲向自己房间。
门外。
韩商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手里空空如也。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慢慢站了起来，靠在玄关的柜子上，伸出修长的手指，拽过脖子上的毛巾，继续擦着湿漉漉的黑发。
毛巾很大，将男生眉眼笼罩其中。
他眼睛微敛，睫毛垂下，阴影细细碎碎落在眼瞳里。
他唇角勾了起来，突然低低笑了出来。
-
房间里，程言将拖鞋翻了个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遍，也没找出她预料中图钉、小针之类的东西！
好像……还真没有东西？
程言眼睛里罕见出现了一丝茫然。
怎么可能呢？
那家伙居然没使坏！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