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公子义》夭焰

5、第 5 章

　　锦衣凝眸望了望前方。
　　日已高起，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热闹。那挑着货担的小贩悠然的走着，嘴里哼着什么古老时代相传而来的歌调，小贩黝黑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他的步伐不紧也不慢，但是他走起来的时候，好像全身都在按照某种奇异的节奏摇晃着，这种节奏一致传递到他的肩上，传递到他肩上的担子上，他的人与担子仿佛融为一体，而他那么悠然自得的表情，又不禁让人追溯到上古时候的神祇，那是上古时候的先民才有的虔诚与祥和，仿佛那一肩挑着的是万古而来的沧桑。
　　货郎漆黑的眸子里，有着朝阳般如火的热情。他对街上每个人都会咧嘴一笑。或许他算不得很漂亮，但是却让人觉得舒服。
　　花初也很乐意多看了他几眼。
　　锦衣笑笑道，“看来，你对这货郎印象不错啊。”
　　花初柳眉一扬，道，“怎么，锦衣公子您是在吃一个货郎的醋么，这传出去~~~”
　　“好了好了，小生给您赔不是了。”锦衣连连拱手道，脸上却是在苦笑，“大小姐您就高抬贵手吧，小人再也不敢开您的玩笑啦。”
　　花初嘴上得了便宜，也是神采奕奕，道，“你不觉得，这样的人，要比那些虽然漂亮，却叫人见一眼就不舒服的人好得多吗？”
　　锦衣道，“看不出来，大小姐虽然养在深闺，却对人事有着这样不凡的见解。”
　　“天天对着你们俩这样的人，就是石头，它也得开窍了不是？”花初道。
　　锦衣抚掌大笑。
　　看了看车里的名义，却是在闭目养神。
　　那路边的货郎也不禁停下脚步，看着这华丽的马车，听着这车里的欢笑。一双漆黑的眸子洋溢着喜悦，别人的快乐，竟仿佛就是他自己的快乐。
　　货郎嘿嘿一笑，看见迎面而来的一老一小，一位老婆婆带着小孙女缓缓走来。老婆婆的确已经够老了，脸上的皱纹像一道道的沟壑，爬满了额头，眼角.....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枯竹般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根同样枯旧的竹竿，但是右臂却有挽着一个和她的人极不相称的大篮筐，用一块碎花布盖着。整个人走起来都是颤颤巍巍的，让人担心是不是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你是不是觉得随便一阵风就能把那个老婆婆吹走？”锦衣望着花初，问道。
　　“你怎么知道？”花初不相信的眨眨眼。
　　“呵呵，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锦衣笑道。
　　花初娇声“哼”了一声，道，“我倒是稀罕.....”目光便又回到了那老婆婆的身上。
　　“等下你就不会稀罕了。”名义的语气还是像一块不化的寒冰，可是花初偏偏觉得有意思。
　　老婆婆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就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走起路来，好像都是用蹦的，头上结着的几条花辫，也随着她一起跳了起来，那般活泼可爱的神气，花初看得都有些痴了。
　　痴的好像并不只有花初，那货郎仿佛也被小姑娘的活泼吸引了，只将那货郎担子一撩，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蓦地一转，待到在展开时，手里便忽的多了一只精致的小风车。
　　货郎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半蹲着身体，已将小风车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小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对眸子炯炯有神的盯着货郎手里的小风车，但两只手却紧紧的被在身后。货郎呵呵的笑着，又往前递了一点，但那笑女孩扭扭身子，也推开两步。
　　货郎微微一笑，道，“叔叔送你的，不要钱。”
　　小女孩抿了抿嘴，又仰起头望向了婆婆。一双眼里仿佛充满了期待，但是的又带着无限的畏惧。
　　货郎见状，嘿嘿的笑了，也望向了那佝偻的老婆婆，因为他已发现，没有她的允许，小姑娘绝不肯收下这风车的。
　　在一旁看得出神的花初不禁欢快的道了句，“好可爱。”弄得锦衣也只好跟着她连连点头。只是名义却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闭着眼，似在冥想。
　　“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都没点反应啊。”花初嘟着嘴，缓缓道。
　　“因为他只看得见一个人。”锦衣道。
　　“什么人？”花初问道。
　　“你忘了？自然是那个‘来了’的人。”锦衣道。
　　“对啊，那个‘来了’的人，到底是那个啊？”花初道。
　　“你想知道？”锦衣道。
　　“嗯嗯嗯。”花初连连道。
　　“那就安静的看着啰？”锦衣道。
　　“可恶啊，就知道你会卖关子了。”花初冲锦衣扮了个鬼脸，但她却毫无办法，因为她又看见锦衣那慵懒而儒雅的微笑。
　　像花初这样的女孩子，若是撒起娇来，那绝对是叫人毫无办法，但是女孩子若是见了锦衣公子那慵懒而儒雅的微笑，通常也是毫无办法的。
　　只听见“笃”的一声，小女孩连连退了两步，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只小风车。货郎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好像谁也想不到这个老婆婆居然还有力气将竹竿在地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货郎的笑容有些尴尬。但是他的人缘似乎并不赖，一个逢人就笑的人，通常人缘都不会太差。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已经有个人出来替他解围了。
　　“嘿嘿，我说大兄弟，既然小姑娘不肯要，倒不妨送给兄弟我吧...”这人话刚说完，就打了个饱嗝儿。吐出来的全是酒气。货郎倒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开心。
　　只是一旁的花初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明明都闻不到酒气，又为什么会怎么紧张？
　　因为那个上去解围的人，正是适才锦衣名义二人所说的“醉和尚”笑不得。
　　花初瞥了一眼锦衣，他却还是如方才那般慵懒而儒雅的微笑。他那样的而车里的名义，依旧是面无表情。
　　锦衣似乎看透了花初的心思，笑道，“你着什么急嘛。”
　　花初道，“可是，那人明明......”
　　“明明这么样？”锦衣笑道，“你还怕他吃人不成？”
　　花初道，“可是他不是.....”
　　锦衣道，“喂喂喂，这可是大街，那个人会没事跑这来杀人。”
　　花初一脸窘然。锦衣接着道，“像他那样的人，杀个人，至少得几百两银子的。”
　　花初道，“那又怎么样？”
　　锦衣道，“所以他才懒得做这种赔本的生意呢。”
　　花初低声道，“是么？”
　　锦衣微微一笑，仰头望着远方去了。
　　“哼~~~想不到居然有人不知羞耻到这种地步，连这点便宜都要占。”正待那货郎与和尚四目相对时，突听得前方一人喝道，语气里不屑之意已极。
　　“嘻嘻~~~~骂得好骂得好~~~”那胖子一扭头，居然嬉笑起来了，这一笑，满脸的横肉都笑得颤了起来，倒真是叫人恶心，可是他却不觉得，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悠然的停在前面，马上的人一张长脸，已经花白的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束着，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袍子，正是一副道士模样，仿佛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衣襟上沾了不少尘土。
　　但是他的人却精神十足，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依旧凌厉仿若少年。腰也挺得像他背上的那并松纹古剑一般笔直。
　　“道长息怒，此去京都行程尚远，不宜于此耽搁。”这却是个女人的声音，成熟而端丽，但声线里却有着少女难以掩饰的娇艳和嗔怨。实在叫人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听见这样勾魂摄魄的声音。
　　说话的人，就在道士身后，但却难以一睹芳容。
　　因为道士的身后，是一辆马车，说话的人，就在车里。
　　车前垂着纱帘，掩去了车里佳人的容颜。然而，这种神秘，却更添了她几分神秘的魅力。
　　这当然会是个美貌的女子。锦衣看见花初的表情，就肯定了这一点。
　　那胖子听见车里人的话，又“嘻嘻”笑了起来。走到那道士前面，叉着腰，仰着那肥得流油的脸，道，“嘻嘻，我说你这牛鼻子，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今天大爷我就不跟你追究了~~”胖子话没说完，又打了一个饱嗝。
　　那道士的眼里，顿时腾起了火焰，那握住缰绳的手上暴起了青筋。一张马脸，更是黑得发紫。
　　“哼~~~”道士没说话，右手却已按住了剑柄。
　　这个架势，显然已是恶战在即。连那货郎都有些惊吓，脸上的笑容已僵住。
　　锦衣瞧见这二人，却是不禁冷冷笑了一声。旁边的花初目光流转，突然惊诧道，“咦？那个老婆婆和她的孙女哪去了？”
　　锦衣瞥了一眼，心下也是暗暗吃了一惊，按说自己的功力也不差，但是为何却连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二人不禁都些呆滞了，一齐回头看了看车里的名义。
　　名义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眼已睁开。
　　那对梦幻般的眸子里，静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