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新晓零

1、千年殇

　　那一世，他是一名仙风道骨的出家人，有着最慈悲的心肠，胸怀天下。他悲悯万物，偶然在树林里救下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猞猁。
　　那只猞猁，便是我。
　　我虽说是一只猞猁精，但毕为猛兽，而他竟丝毫不惧怕我，还为我包扎伤口。出家人不得杀生，他便亲自去寻来其他动物的尸骸喂我。
　　他悉心照顾我，俨然家人。
　　而后我一直伴在他左右，直至他羽化成仙。大概是受他身上的仙气所染，不久，我幻化成人。
　　我等了百年，终于等到。却是，他触犯天规，下界为人，饱受十世轮回之苦。
　　第一世，他降生到穷苦农家，家中母病父残。我走进那农家，成为他从小到大口中唤着的阿姊。我陪着他葬了双亲的灵柩，看着他娶妻生子，最后守在他的床前，让他安心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说：“我这一世，只得了一个阿姊。”
　　第二世，他降生于富家，却为庶子。我卖身为奴进府成为他的婢女。其父病逝，府中几子争权夺势、波诡云谲，我踏着无数鲜血和尸首步步为营，护他周全，终看着他坐上那当家之位，娶得心上人。他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有我一份，必分你一半。”
　　……
　　辗转十世，我不过就是不断在他身边寻得一个位置。
　　这一世，他是昏庸的帝王，好美色，尤爱善舞的玲珑女子。
　　我便成为国都第一舞姬。终于还是让我等到，明日，他将召见我献舞一曲。
　　旋转、翩跹、衣袂飘飘，我知道他的目光再没有离开我一寸。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他这样近，可是……
　　深更，我跪在他的脚下，一字一句道：“陛下，奴婢愿为您跳一世舞，陛下若要奴婢性命，拿去便是，奴婢绝无怨言。但奴婢，不能侍寝。”
　　我慢慢抬眼，却见他面上盈盈笑意。他伸手扶起我，轻声道：“孤拿你的性命来作甚，你就留在孤身边，给孤跳一世的舞吧。”
　　终于，我又可以长伴他左右。只要这样，也就够了。
　　辗转十世，十世不顺，注定他命有此劫。
　　姜国名曰交好，实则暗藏杀机。这些年国运渐衰，不能同姜国起正面冲突，他亦无奈。姜国王子好舞成痴，曾悬金万两求绝色舞姬，他只得投其所好。
　　他没有正眼看我，只是问：“你可愿意？”
　　我心一寒，却也知我和他缘数已尽。
　　“我愿意！”我抬眸笃定道。我能为他做的已不多了，“只是，可否再让我为陛下跳这最后一支舞？”
　　他依旧没有看我，只是说：“好。”
　　乐声起，长袖舞，衣袂翩跹。
　　当我幻化成人时，曾在山中偶遇一位仙人，他告知过我的命数。他说，我有一位救命恩人，我将追寻他十世，护他十世周全。但我必要保全处子之身，才能存封住对他的记忆。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十世。我分明愿毫不犹豫生生世世追寻他，上天入地，在所不惜。
　　舞毕，泪落，诀别。
　　他似面露悔意，我却始终没有回头，每一步都走得决绝。
　　陛下，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也不愿意忘记你。可是，跟你的安危相比，这十世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千年修为，十世追寻，我深知自己命数将尽。我落泪，只是遗憾，这残生的舞都不会再是为你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