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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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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墨躺在床上,浑身没有力气,像昨天晚上梦游,出去跟人打架了一样。
喉咙的状态也不好,她习惯性的从床头拿水。
摸了个空。
挣扎起来半靠在床头。
屋里窗帘透了一条缝,光从里面经过汇聚成一条光束,洒在床边。
她昨晚做了一场好梦,梦境早在醒来的那一瞬间收回她脑海的深处,成为她为数不多快乐。
门有轻微的响动。
推门带进来一阵穿堂风。
她懒懒地朝门口看了一眼,他穿了一身家居服,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难道还是在梦里吗?
她愣住了,想要掐自己一把,可又不敢。
她在想什么啊,今天是工作日,她平时醒过来的时间都是下午,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走到床边坐下,捡起床上的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不然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她伸出手,带着不确定性,摸到他的脸。
有体温,触感真实。
沈迹的手也抓住了她。
穿堂风掠起窗帘一角,光从后飞奔而来。
是真实存在的沈迹。
“小墨,我只属于你。”沈迹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吐词清晰,“是我不好,不该赌气让你走,不该这几年让你在外面。”
泪水控制不住的从月墨眼眶里掉落,他们错过了太多的时间。
明明这六年的时间,他们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解释,可他们都赌着一口气,不愿意低头。
“对不起,我……”
沈迹轻吻住月墨,她没有错,是他错了,说过让她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受委屈,有任何事都会一起面对,可他还是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让她在异国他乡受了那么多的苦。
他抱着她,紧紧抱住,想要跨过这五年的距离。
她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他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好一会儿,月墨慢慢收了哭声,身上被暂时遗忘的疼痛感席卷而来。
她低头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痕迹,看来她昨天真的跟人打架去了……
沈迹一脸无辜:“我昨天进来你就抱着我,是你说想我,是你说……”
“我没说,我喝多了,我不记得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月墨捂住他的嘴。
“好好好,是我编的,是我想你,怕你又一次的离开。”沈迹搂住爱人,她在身边,说什么她都是对的。
月墨靠在他肩头:“你怎么进来的。”
沈迹说的坦然:“我是房主,为什么进不来。”
“你不说你不结婚吗?”月墨想起中介当时说这是买来结婚的房子,后来……
沈迹: “中介和你说,买来结婚,后来没结成,因为女方跑了。难道说错了吗?”
月墨横了他一眼:“你的嘴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沈迹抱着月墨,他无数日夜想念的人,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那林家的女儿怎么办?”月墨问。
温情过后,现实还要面对。
沈迹也无法逃避:“这事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
月墨问他: “为什么要娶林家的女儿?”
沈迹把被子拉起来包住月墨: “我爸想找个由头跟林家深度合作,其实就是看着了他身后月家,就是临江月家。他家有一幅月秋白的画,是林贤妻子给女儿的嫁妆,我爸也想要。”
月这个姓在全国不常见,但在临江,街上十个人里面能找出来3、4个姓月的。沈迹就算不解释,月墨也知道说的是临江的月家,生意做遍全国,是国内有名的家族企业。而月秋白的画,她有一屋子。都没有沈迹对她重要,她不愿意再跟他因为任何事任何人分开。
“沈迹,你想娶我吗?”
“你忘了我买房子是为了什么了吗?我从遇到你到以后往生,都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沈迹握住月墨的手。
月墨又问:“无论我是谁都娶吗?”
“无论你是谁都娶。”沈迹的声音很坚定,他爱她,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
月墨:“你户口本呢?”
沈迹:“一直带在身边呢。”
月墨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多,她想做的事,等不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去领证吧。”
“好。”
*
两个人从民政局出来。
夕阳染透云彩,连片的红色。
沈迹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握住月墨的手,嘴角的笑意蔓延到耳根。
“我们去哪,老婆?”
“我想回趟临江,去拿点东西。”月墨脸上因为一声老婆耳朵轻微的红了。
临江市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遇见沈迹的地方。离他们现在在的云宁市开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好。”沈迹伸手从后座拿过毯子,“你先睡会儿,到了喊你。”
“我睡不着,想看你。”月墨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沈迹美色的喜欢。
沈迹一只手遮住月墨的眼睛:“不给你看。”
“就看。”月墨脸往上拱了拱。
沈迹轻轻捏住月墨的脸颊: “要变灯了,你休息一会儿,乖。”
月墨这次听话的把眼睛闭了起来,她确实有点开始晕车了。
等再醒过来时,沈迹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发消息,眉头拧着,车停在服务区。
月墨没说话,等沈迹放下手机,她轻轻捏了他手心。
等他侧身看她,月墨往前伸了一点,在他脸上轻啄一下,又退回自己的位置。
沈迹俯身过来,抱住她,在她脸上蹭了又蹭。
“老婆,不如我们私奔吧。”
月墨:“跟你爸说了?”
沈迹:“嗯,他要我现在滚回去。”
“回去吗?”月墨歪着头问。
沈迹: “和你回门了,再回去。”
月墨:“你知道我要去哪?”
沈迹:“不知道,不是有你吗?”
月墨拿出手机,输了一个地址进去。
夜晚的高速路上,车辆稀少。
沈迹跟着导航,下了高速,驶进市区。
又出了市区,朝郊区开去。
晚上七点多,沈迹的车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家私宅门口。
“这里是私宅区,门口不能停车。”门房里,传出来一个老大爷的声音。
“吴叔,是我。”月墨摇下车窗,露出面容对着监控摄像头。
“妹妹回来啦。”说着把进车的大门给他们打开,站在门口等他们进来,“你莲姨现在还没睡呢,我现在给她说给你做吃的,快回去吧。”
月墨先下车,站在门口,跟吴叔说:“叔,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我过会儿就回来。”吴叔穿着短衬衫,五六十岁的年纪,提着手电筒过来给沈迹指停车的位置。
月墨:“那我们在家等你。”
吴叔笑着说:“嗯,快去吧。”
沈迹停稳车,走过来把车里的毯子裹在她身上。
“晚上有露气,小心凉。”
沈迹牵住她的手。
慢慢朝有光亮的地方走。
绕过花鸟画壁。
月墨拉着沈迹经过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经过船坊。
带着她心底从未对沈迹提起过的童年。
这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国画老师——月秋白。
一想起老师,她在心里很矛盾,从小跟着老师练字作画,在她没有亲情、没有朋友的童年里,老师是她生活里亦师亦友的存在,在错觉的时间里,她觉得老师如同她的家人一般。
还记得第一次见老师,是她五岁,被林鹿丢弃在老宅门口,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色,不知道来路的方向,泪水在眼里打转,强忍着不敢落下。
直到傍晚,太阳将要落入地平线之际,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心里的希望一点点消失,屋内一盏盏灯亮起,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长,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回家。
就在最后一点希望将要磨灭,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开启。一只京巴冲了出来,吓了月墨一跳,一个老人跟着京巴身后,牵着遛狗绳,穿着对襟褂,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她惊慌地抬头,泪眼婆娑,有些恐惧的看着京巴。
老人走进看到月墨,明显一愣,仔细凝视着,慢慢地,手轻颤地想要给她擦去眼泪,最后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没有说话,牵着京巴走远了。
沿着夕阳的轨迹,夜色渐起,寒气袭来。那是月墨第一次见到老师,后来,林鹿醉醺醺地来接走了她。过了不久,她拜在他门下,开始学习国画,自此月墨的生活轨迹里,多了一个新地点,成了她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快乐。
后来,月墨才知道,她的老师,很有名气,而月墨是他唯一的徒弟。那时,她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只是暗暗对自己说,自己作为老师唯一的徒弟,一定不要给他丢人。
“莲姨。”月墨凭着记忆里的印象,走到厨房的位置,朝里面喊了一声。
“诶,妹妹回来了,这是?”莲姨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月墨,注意到她身边的年轻人,一表人才。
“我丈夫,沈迹。”月墨答的一脸坦然。
“好好好,你们先回屋吧,这屋油烟大。”吴妈看着月墨从小到大,这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以及大姑娘走以后伤痛,都由着月墨的到来而被时间抚慰。
大姑娘是月秋白的女儿,很多年前,负气离家后,再也没能回来。
月墨带着沈迹回了她的屋子。
说是一间屋子,实则是一处小院子。
穿过廊桥,走进一扇垂花门。
院子里种着许多梧桐,小二层的屋舍。
明瓦的花窗在海棠形的花心点缀着蓝色玻璃,在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是我以前待的屋子,小时候很多时候都会来这里住。”月墨熟门熟路地开灯。
屋里的陈设从未变过,走上二楼,朝东的位置放着一张红木拔步床,朝西的方向放着一张大案,上面的放着数十方砚台,其中一方砚台上还有她小时候赌气砸坏的缺口。笔架一直排开,悬着各式的毛笔,笔海里放着的毛笔如重峦叠嶂的山峰。
“难道我老婆是大户人家在逃小公主?”沈迹看到墙上画着几幅花鸟工笔画,稚嫩的笔触,像是小孩画的。
“不是,是货真价实的大户人家。”月墨找到小时候藏在书桌里秘密。
拿出来给沈迹递过去。
沈迹摊开手一看,一块糖。
“应该不能吃了,我小时候画累了,姥爷会给我一块儿桂花糖,但是莲姨觉得小孩不能多吃糖,会蛀牙。”月墨推开后窗,满苑的荷花,映着月色,“我还会蹲在那里,跟姥爷钓鱼,他养了一池的锦鲤,还有鸳鸯,明天早上带你看。”
“姥爷呢?”沈迹揽着月墨的腰。
“几年前过身了,把这宅子留给我,和他所有的能给我的一切。”月墨垂着眼眸,拽紧了沈迹的手。
“以后有我。”沈迹抱着月墨,安抚她的情绪。
“我从小只有在这里才有人来关注我,可我节日不能在这里,会有很多人来,不能被人拍到和他在一起的合照,他快走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我姥爷。”月墨第一次说出这些,原来她以为她不会跟任何人讲这些话,让它烂在心里,那个人的事她不想沾她的手。可她想要的,想要拥护的,却不得不去面对她从小逃避到大的人。
“我妈妈喜欢一个负心汉,我姥爷要跟她断绝了关系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结果,在怀着我的时候撞间他偷腥,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忍着,直到生下我,她在月子中心,有一天就不见了……后来那个男人就把我丢回临江,期望我能继续维系他跟我姥爷之间的关系,姥爷也硬气,明面上从来不提见过我。可我还有几个表舅,他们跟我妈妈一起长大,他们那辈里,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孩儿,为了我妈妈的体面,继续跟那个人做着生意,可我妈妈到死,也没办法回家。”
沈迹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不会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在跟你撒娇吧。”月墨仰着头问。
“我们小墨,不会对我撒娇吗?我值得你信任,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吧。”沈迹握着月墨,感到即将她可能要去做的事,虽然他还不太了解,但他会一直支持她,“我们在法律上,已经合法了,我爸他们再逼迫,我们就转移阵地,找个没有他们的地方,养老去。”
“他会祝福我们的。”月墨抱着沈迹。
*
第二天早上,林沈两家订婚宴当天。
月墨跟沈迹早起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在思清厅里吃了早饭。
莲姨拿着画筒走过来,递给月墨。
“妹妹,东西拿来了。今年既然回来了,过年记得回家。你表舅他们都挂念着你。”
月墨说了好,陪莲姨又说了一会儿话,约着过几天再回来跟她打麻将后,跟着沈迹离开了。
沈迹照着原路开回云宁市。
“回家吗?”沈迹下了高速,找了个便利店,给月墨买了瓶牛奶,和一些零食。
“我的嫁妆,带回去跟你爸爸一起看。我等会儿来找你。车借我开一会儿。” 月墨拿过画筒,递给沈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车都给你开了,就亲一下?”沈迹揽过月墨,好一会儿,才把人放开,“会了吗?”
“不会。”月墨一点也不想上道。
沈迹握着月墨的手:“事情弄完了,再来好好教你。”
把沈迹放在他家门口,月墨一脚油门,又朝着上次的墓地走。
还是上次的位置,月墨抱着一束花,放在墓碑前。
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妈妈,对不起上次情绪失控让你为我担心,这次来,想告诉你,我结婚了,他是我想托付一生的人。”
“妈妈,我还要去拿回一点东西,你的信我看到了,也许我真的不够勇敢,可我想努力的去看你给我的爱,去拿回你的东西。去拿回我的权利,这一次,我绝不后退。”
月墨今天出门前,莲姨给了她一份文件和一个包,是以前妈妈的东西,家里姥爷在妈妈走后不愿意看到关于她的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扔了,留下这份文件还是为了给月墨以后留条路,这个包里的东西是莲姨偷偷留下的,是妈妈以前的练笔和用的小物件。
其实姥爷也偷偷留下一副妈妈小时候的画,只是从来不肯在人前拿出来。
墓碑上没有照片,但凭着这些,月墨脑海里能勾勒出她的面貌。
如果她现在还在一定是个温柔的人,会每个星期精致的装扮,提着心爱的包包和姐妹们去喝下午茶。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过。
月墨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帮我做一件事,我要那个名衔。”
电话那头好像并不意外她会打这个电话:“我帮你拖住他,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月墨看了眼时间:“好,我等会儿过来。”
她跟妈妈告别后,走出墓地。
母亲的遗书里,全篇都在告诉她,她爱她,即使遇人不淑,也爱着她,她想让她看遍世间,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她的路,以前是逃避,将自己藏在众人里,他不想提起她的存在,她也不想被他看见。
到如今,她明白了,如果没有筹码,她爱的,她拥有的,都会被人夺去,无论是曾经她翻不过去的墙,还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她不会再逃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月墨就是小公主!(骄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