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飘在海上的纸船》来风吟

12、第 12 章

　　入夜。

　　李仪婉下了车没回陈家，而是回到了学校的宿舍。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仪婉打开灯，洗了澡，坐在床上看手机。

　　这次秋游四班几乎全班都准备去。
　　四班的群里面同学热火朝天，开始商量明天秋游需要带的东西了，她滑着历史消息，在一堆信息中看见了陈嘉宴艾特叶青，报了人数和费用。

　　李仪婉滑着，突然下面弹出一条新消息。

　　“明天大家都在六中外的十字路口集合，班长到时候统计一下人数，看看到齐了吗。”
　　是班主任叶青发的，这条信息出来的下一秒陈嘉宴就回复了。
　　他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一个嗯字。
　　群里的人安静了几秒。
　　李仪婉盯着那个字看着，直到那个字被一条又一条信息刷了下去。

　　*

　　李仪婉起得很早，又因为她就在学校，所以她是第一个到十字路口的人。
　　早上有些凉，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李仪婉打了个寒颤，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和秦箐的对话。
　　昨天晚上秦箐让李仪婉起来的时候打个电话叫她，秦箐怕自己起晚了。

　　李仪婉从来没试过在社交软件里打电话，琢磨了一会儿，最后凭直觉按了个地方，结果不小心按到了视频。
　　铃声响了一分钟左右，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正要挂断，对面却已经接通了。

　　李仪婉看到画面里的秦箐，睡眼朦胧。

　　“谁呀，大清早让不让人睡觉了，给我弹什么视频电话。”秦箐拿起手机，揉着眼睛，看着画面里化了淡妆，随意的散着头发，目似点漆的李仪婉看着自己。
　　“婉婉？”秦箐懵了“我的天你也太好看了呜呜呜。”
　　那边的秦箐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来。

　　李仪婉看着秦箐起床的动作：“你是不是有起床气？”
　　“我只是气不过，要不是他们秋游的地方是我老家，我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假期不玩来给他们当导游？”秦箐一脸不耐烦。“挂了挂了，我素颜是不是很丑？”

　　这还没有起床气？李仪婉腹诽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在某个方向停下，眼睛透过蒙蒙的雾气，似乎看到了一个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会看错的，是陈嘉宴。

　　“这么早？”陈嘉宴走了过来，低着头看手机问。
　　“啊，刚来一会。”

　　“一个人？”
　　“嗯。”
　　“不害怕吗？”过了很久，他又问。
　　“还行……”

　　“婉婉！”李仪婉还没说完话，只听见有人在叫她。
　　李仪婉定睛一看，是秦箐。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秦箐家离学校不是很远，像是一路跑过来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仪婉拍了拍她的背：“我昨天在学校宿舍住的。”
　　“怪不得我刚刚看到婉婉身边好像还有个人，是你啊陈嘉宴，聊啥呢。”

　　陈嘉宴头也没抬的开口：“没聊什么。”

　　是啊，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只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之后就只剩下秦箐的声音了，陈嘉宴再也没开口说话。

　　三个人等了半个小时，四班的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巴车也到了停在了十字路口。

　　四班的人有序的上了车。

　　李仪婉跟在秦箐身后，准备上车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扭过头，发现是陈嘉宴，瞬间僵住了。

　　“我点到，你帮我划名字。”

　　“哦。”

　　李仪婉僵硬的转过身，她想，可能是因为她也是负责人吧。

　　陈嘉宴和李仪婉站在公交车最前面，一个叫名字，一个划名字，几分钟后，点到完毕后把名单交给了叶青。
　　“好，你们俩就坐前面吧。人都到齐了，师傅，可以走了。”坐在大巴车副驾的叶青对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说，“对了，后面那个，秦箐，来来来，你也坐前面来，等会给师傅指路。”

　　秦箐的老家离申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四班的人都异常兴奋，没有一个人睡着。

　　“秦箐，你老家是什么样的啊？这么远。”
　　秦箐白了一眼，“老家还能啥样，就瓦房呗。”
　　“我还以为你是住泥土房的呢。”一旁的梁钰看热闹不嫌事大。
　　秦箐：“滚啊，你全家都住泥房。”

　　男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着，秦箐也不想搭理他们。
　　“别听他们胡说，我老家风景可好了，到时候带你去我外婆家看看，我初中以前都跟我外婆住的。”秦箐一把揽过身边李仪婉的肩膀。

　　李仪婉：“好。”

　　*

　　下了车，秦箐带着四班一行人走在最前面，叶青走在最后面。

　　“往里面走就是我老家的那个村子了，现在村子里的好多年轻人都到城市里上学了，只剩下老人。”秦箐回头对身后的李仪婉说。

　　李仪婉旁边是陈嘉宴。

　　“我老家旁边有一条很浅的小溪，特别好看，小溪旁边就有一块草地，我有一次在作文里写了那里，然后语文老师就告诉了叶青，所以才来我老家这。”

　　李仪婉：“你很喜欢那条溪吗？”

　　秦箐：“对，因为它承载了我许多的童年回忆，每年夏天的时候村里边的小孩子，当然，也包括我，都喜欢在那抓鱼，一抓一个准。
　　“我高高兴兴把鱼拿回去了，我外婆还教训我不要踩进水里面，要不然那条溪会死掉的，后来我就再也不下那条溪里了。”

　　秦箐见李仪婉很好奇，问她：“婉婉，你老家没有小溪吗？”

　　“我从来没有回过老家，我出生不久后我奶奶就被我爸妈接到城里来照顾我了。”李仪婉摇了摇脑袋。“我没机会看小溪，我只在涟城看过海。”

　　“那好办，本姑娘今天就带你去看看。”秦箐搂着李仪婉，笑面如花。

　　进了村子，果然老人居多，都在家门口坐着聊天。

　　“秦箐，到底什么时候到你那个老家啊，这不都进村子了吗？”后面的人抱怨着。

　　“着什么急，快了快了。”秦箐说着，肩膀突然被人按住。“谁呀，神经病。”
　　梁钰一个健步到了秦箐身边。“我渴了，快带我去你老家喝口水。”

　　“就你屁事多。”

　　……又开始拌嘴了。

　　“你们有谁渴了？去我家喝口水？”

　　“都渴了都渴了，快快快带我们去。”

　　秦箐加快速度，终于到她的了外婆家，她外婆家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外有一个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应该就是秦箐的外婆了。
　　“外婆？你怎么头发这么白了。”秦箐说着。

　　“箐箐啊，你可算回来看我了。你都好多年没回来了哦，我好想你啊。”老人说话带着口音，勉勉强强能听懂。

　　*

　　“你们先走，那条溪就在我家旁边，我等会就去。”
　　大伙喝完水，休息了会，走出了秦箐外婆家，李仪婉还在。

　　秦箐蹲在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旁边，轻声细语：“外婆，我下次再回来看你啊。”

　　秦箐的外婆好像没听到，喃喃自语：“箐箐哦，佛祖保佑你……”
　　秦箐捂着脸，头也不回的拉着李仪婉跑了。

　　半路上，秦箐擦干了泪，对李仪婉说：“婉婉，我外婆照顾了我很多年，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是小学六年级，那时候她是站在村口和我挥手告别的，上了初中以后我好多年没回来看我外婆了，因为我妈一直不让我回来，我妈说我外婆腿坏了，而且神志也不清了，迟早要死。”

　　李仪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那天分别是，她和奶奶至少好好告别了，可是，奶奶也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秦箐，可是她是感同身受的。
　　“我明白。”李仪婉抱住秦箐。

　　秦箐紧紧的抱住李仪婉，几秒后松开，她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很难看。“好啦，走吧，带你去看小溪咯。”

　　秦箐带着李仪婉到了那条小溪时四班的人已经开始烧烤了。

　　她们两个坐在溪边看着。
　　那条溪确实很漂亮，如秦箐所说，清澈见底，有很多小鱼儿。
　　“怎么样，好看吧。”
　　李仪婉：“嗯。”
　　“小溪和你看过的大海相比你觉得哪个更好看？”秦箐又问。

　　李仪婉：“我喜欢大海。有一年除夕夜，我爸妈都没回来，家里很清冷，我奶奶带我去看了海，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海。”
　　“奶奶告诉我，如果太想念一个人就把思念寄托给大海，大海一定会告诉你所想的人。”

　　奶奶以为她想爸爸妈妈了。

　　“你奶奶对你真好。”
　　“吃烤肠吗？”两人的对话中突然插进来一道男声，是梁钰。
　　“怎么又是你？不吃，滚滚滚。”
　　“不吃拉到，陈嘉宴烤的呢。”梁钰边吃边说，还看着李仪婉和秦箐后面的人。
　　李仪婉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就看见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衬衫撸起袖子正在烤东西陈嘉宴。

　　“喔哟，那给我来两串吧。”秦箐说话的同时瞄了一眼李仪婉，接过梁钰手上的烤肠。
　　李仪婉知道秦箐为什么突然反悔，不想看见她的眼神。
　　“诺，给你。”
　　李仪婉接过，“谢谢。”

　　“婉婉，你想不想去庙里看看？”秦箐边吃边说。
　　“这有庙？”

　　“有啊，不过那个庙不知道现在还有人吗，就在那，你看。”秦箐指着沿着小溪往上走的那座山的山腰。
　　“去看看？”
　　李仪婉：“好。”

　　见李仪婉有兴趣，秦箐站起身，走到陈嘉宴面前，指着庙的那个方向说：“班长，我和李仪婉请个假，去那边看看。”

　　“嗯，天黑前回来。”陈嘉宴手里没停，看了眼李仪婉和秦箐的背影，始终是不放心，跟了上去。

　　*

　　“这真的没人了。”秦箐和李仪婉走进那个破旧的庙里。“以前我外婆经常来给我祈福。”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秦箐看到门上的那些蜘蛛网，拉住李仪婉想要离开，半路，李仪婉突然站住不动。

　　“我听说，佛祖很灵的。”她拉开秦箐的手，转身走进了庙里。

　　李仪婉不嫌脏，找到了一块软垫，轻轻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

　　陈嘉宴只看到秦箐在庙外，问她：“李仪婉呢？”

　　秦箐指着里面：“在里面。”

　　她说完，李仪婉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李仪婉看见陈嘉宴，突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佛祖面前，她不奢求什么。
　　她希望奶奶身体健康，也希望他岁岁平安。